秦四晃
事情是這樣的,公孫弘是漢武帝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任丞相前已位居三公,做御史大夫。照一般的想象,如此高位的人,他即便不過分講究,穿衣吃飯與蒼頭百姓也絕不在一個檔次上。
偏偏我們都猜錯了,公孫大人日常生活居然很儉樸,“弘為布被,食不重肉”,“弘身食一肉,脫粟飯,故人賓客仰衣食,俸祿皆以給之,家無所余?!惫珜O弘平時蓋的是粗布被子,每頓飯只有一個葷菜,主食是糙米而非精細糧,另外親朋好友多靠他接濟,薪水幾乎全讓這些人花了,家中一個子兒不剩。
作為官員,公孫大人這種作風應當點贊,結果卻遭人不滿和吐槽。
不滿和吐槽他的有兩位,一位是他的老友,叫高賀,另一位是享受九卿待遇的主爵都尉汲黯。
高賀是公孫弘的故鄉(xiāng)好友,哥們飛黃騰達,高賀前來投奔。本想著咋地在高官老友家也得海參魷魚地美美喋幾頓,不料天天粗茶淡飯。高賀忍不住抱怨開了:朋友富貴有鳥用,粗米布被,我自己家也有,何必跑你這來!公孫弘聽了有些不好意思,但粗茶淡飯依舊。高忍無可忍,氣憤走人。出了公孫家門他信口胡編:我那老朋友“內服貂蟬,外衣麻枲;內廚五鼎,外膳一肴”,他說公孫弘外面著粗麻衣,貼身綾羅綢緞;人前只吃一道肉菜,里屋五口大鍋蒸魚燉鴨,他一直在裝相哄人!此話一出,朝野無不開始懷疑公孫弘的人品。弘也有口難辯,只在家中悶聲嘆氣。暗自道:我“寧逢惡賓,不逢故人!”從今往后我寧愿接待惡劣的客人,再不想見到老家熟人!
汲黯吐槽公孫弘,直接當著漢武帝的面。他對皇帝說:公孫大人“位在三公,俸祿甚多,然為布被,此詐也。”身居高位,權大無邊,收入又高,卻蓋布被,穿粗衣,不吃肉,他這是欺詐行為,是有意在作秀!
其實平日里武帝瞧著公孫賀也覺得奇怪,經汲黯這么一說,皇上動了好奇心,叫來公孫弘問個究竟。
武帝直接拿汲黯的話問公孫弘,原以為他會遮掩解釋,沒想到公孫弘不假思索滿口承認自己是作秀:汲黯說的沒錯,在九卿中與臣交情最深的就是汲黯,居然是他率先猜中了我的儉樸動機,被他說中了。武帝有些懵圈了,不得不接著問,那你給朕說說你為何要作秀?公孫弘答:我位居三公而蓋布被、吃粗糧,的確有作秀的意思,想以此沽名釣譽。
武帝更糊涂了,那你再給朕詳細說說你這樣想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公孫弘說:臣聽說管仲為齊桓公相國時,娶了三位不同姓氏的女子,生活極其奢靡,齊國稱霸諸侯,但他則習慣向上同君王比排場;后來的晏嬰做齊景公相國,一餐不吃兩種肉菜,小妾不穿絲綢衣服,生活簡簡單單,齊國照樣治理得很好,晏嬰這是向下與百姓看齊。既然作為國家宰輔,奢華與樸素都能協(xié)助君王治理好國家,我們何不學晏子的節(jié)儉而棄管子的奢華呢???所以說我蓋布被絕無他意,目的就是做個引領,讓九卿及其以下的官吏都效仿晏子,與人平等相待,把自己當作普通的一員,不要老顯得高高在上,脫離群眾。這可能就是汲大人所指的作秀。汲大人他看的很準,我是在給各級官員做樣子。說句真心話,對汲大人指責我作秀,我不僅一點不生氣,倒?jié)M懷感激,如若不是他在陛下這兒提及此事,我哪有機會向陛下做這一番詳細的表白呢?!
漢武帝聽完公孫弘的解釋,豎起大拇指,頻頻稱贊,好好,望愛卿堅持下去!不久,破例提升其任漢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