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遠亮，樸英愛

（吉林大學 東北亞研究中心，長春 130012）

0 引言

隨著經濟的快速發(fā)展，我國正由貿易和引資大國向投資大國轉變。2002年我國OFDI的流量僅為27億美元，經過連續(xù)14年的快速增長，2016年達到1961.5億美元，占全世界資本流出量的13.5%，居全球第二位。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我國OFDI又提供了一個更大的平臺。中亞五國因其特有的地理優(yōu)勢、豐富的自然資源以及巨大的市場潛力，成為我國“一帶一路”建設和投資的優(yōu)先、重點區(qū)域。

我國OFDI對貿易的影響逐漸成為重要的研究課題，但實證研究的結果常常差異較大。張紀鳳和黃萍（2013）[1]構建出口引力模型，利用我國與35個國家的面板數(shù)據進行了混合回歸模型分析。結果表明，我國OFDI對出口貿易存在明顯的促進作用，且無論是發(fā)達國家還是發(fā)展中國家，這種促進效應都存在。王恕立和向姣姣（2014）[2]利用中國對45個國家OFDI的研究表明，在控制了貿易自由度、投資自由度等影響因素后，OFDI對中國雙邊出口和進口都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且OFDI對貿易的影響隨東道國經濟發(fā)展階段的不同而不同。張應武（2007）[3]研究表明OFDI對出口具有貿易創(chuàng)造效果，但對進口的影響并不顯著。并認為我國OFDI增加并不會引起國際收支失衡。而歐定余和魏聰（2016）[4]認為我國OFDI存在顯著的貿易替代作用。薛曜祖和黃蕾（2017）[5]對2003—2014年中國對中亞五國的OFDI與進出口貿易的關系進行了研究，發(fā)現(xiàn)中國OFDI具有顯著的貿易創(chuàng)造作用，但是對各個國家的影響不一致。其他學者[6-8]也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國別差異。由此可見，國際投資性質、東道國經濟發(fā)展不同階段以及以東道國不同的經濟指標為控制變量都會使OFDI對貿易產生影響。因此，本文以中亞五國為樣本，選取中亞五國市場自由化、投資自由化和金融自由化及其與OFDI的交叉項，分析東道國經濟自由化與我國OFDI對貿易的聯(lián)合影響。樣本數(shù)據分為“一帶一路”倡議實施前后的兩個樣本，通過比較這兩個樣本下的參數(shù)估計值，識別OFDI對貿易影響的新特點。

1 研究思路與模型

本文以引力模型為基礎，引入FDI、東道國的經濟自由化指標及這兩個變量的交叉項，研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濟自由化水平與我國OFDI對貿易的聯(lián)合影響。在此設定下，OFDI對貿易的影響不再由模型中FDI的參數(shù)估計值來表示，而是由其與交叉項來表示。并通過對2013年前后的結果進行比較，研究“一帶一路”倡議后的新特征。

為了區(qū)分OFDI對中國進、出口貿易影響上的差異，在分析時對進、出口貿易的影響分別進行討論。所采用的基本引力模型如下：

其中，Tij，t表示i國和j國間的貿易，Gi，t表示i國的經濟總量（或市場規(guī)模），Dij表示i國和j國間的距離。Xt表示其他因素，本文設定為中國OFDI及東道國經濟自由化指數(shù)。OFDI常通過生產或供給對貿易產生影響，而在生產過程中FDI作為資本項是前定的狀態(tài)變量，因此，OFDI對東道國的影響通常具有滯后性，存量的影響更為如此。因此，本文最終將計量模型設定為（對數(shù)變化后的引力模型）：

其中，T為貿易量，本文分別為進口和出口，Yij，t為引力模型中貿易的基本影響因素，包括兩國的經濟總量（其他人口、匯率等因素。本文通過試驗發(fā)現(xiàn)這些因素的參數(shù)估計值在統(tǒng)計上并不顯著，而且對其他參數(shù)估計值的影響也不明顯，所以在最后的計量分析中省略）；FDIij，t表示中國對相應東道國的直接投資，EFI為東道國的經濟自由化水平，F(xiàn)DIij，t×EFIj，t為我國OFDI和東道國經濟自由化的交叉項，表示這兩個因素的聯(lián)合影響。

交叉項是本文研究的關鍵之一。不存在該項時，OFDI的參數(shù)表示投資對貿易的影響，其值為正時表明FDI增加貿易具有促進作用，即具有貿易創(chuàng)造作用，該值越大這種作用就越強。然而本文引入交叉項后，這一理解過程發(fā)生了變化，OFDI參數(shù)不僅具有原來的意義，并且需要結合交叉項的參數(shù)估計值才能得到完整的理解。首先，交叉項的估計值在統(tǒng)計上顯著時，表明FDI對貿易的影響不僅取決于二者之間的一般性關系，還取決于經濟自由化水平。如OFDI的參數(shù)為正，而交叉項的參數(shù)為負值時，并不能得出FDI一定會創(chuàng)造貿易的結論，因為當東道國的經濟自由化程度嚴重減弱時，OFDI和經濟自由化的聯(lián)合影響可能抵消OFDI的正向影響，使OFDI對貿易表現(xiàn)出替代的作用。

本文在上述模型基礎上，將樣本分成2003—2007年和2013—2016年兩個子樣本。2013—2016年樣本代表“一帶一路”倡議后OFDI對貿易的影響，2003—2007年樣本更適合于“一般條件”下的結果。樣本劃分時舍去了2008—2012年的樣本，原因在于這一時期全球經濟都受到金融危機的巨大沖擊，經濟變量之間可能無法維系正常關系；其次，受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中國OFDI增速放緩，直到2010年才開始大幅增加。

2 數(shù)據來源

本文采用2003—2016年中國與中亞五國直接投資和貿易的年度數(shù)據。用中國與中亞五國之間的雙邊商品和服務產品的進出口額表示貿易量（以中國為基準，即出口表示中國對某一中亞國家的出口，而進口表示中國從相應國家進口的商品和服務）。采用中國對各國OFDI的存量表示中國對該國的直接投資水平，運用以美元計算各國GDP表示該國的經濟規(guī)模。因經濟自由化涉及范圍很廣，本文選取東道國經濟自由化中的金融自由化指數(shù)、投資自由化指數(shù)、市場自由化指數(shù)三個對OFDI影響較大的指標及其與OFDI的交叉項，來分析東道國經濟自由化與OFDI對貿易的聯(lián)合影響。金融自由化主要包含利率自由化、合資經營、業(yè)務范圍自由化、金融機會準入自由、資本市場自由流動等。投資自由化主要表現(xiàn)在外資準入、履行要求的禁止、獲取投資待遇、投資爭議解決方式的國際化等諸多方面。市場自由化是指放寬有關稅收限制、取消外匯管制、允許資金在東道國內自有流動等。樣本數(shù)據分為“一帶一路”倡議實施前后的兩個樣本，通過比較這兩個樣本下的參數(shù)估計值，識別OFDI對貿易影響的新特點。在模型估計時，對GDP和FDI都進行了對數(shù)變換。

本文所用數(shù)據中，包括中國在內的GDP取自世界銀行的數(shù)據庫，中國的對外直接投資數(shù)據來自歷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tǒng)計公報》，中亞五國的經濟自由化指數(shù)來自美國傳統(tǒng)基金會網站。

3 實證分析

3.1 完整樣本分析

表1（見下頁）為一元回歸、引力模型下東道國經濟自由化與OFDI對貿易的影響。

由表1可見，一元回歸和引力模型下OFDI對貿易的影響比較相似，對雙邊進出口的影響為正，表明貿易創(chuàng)造。然而兩國的GDP對出口的影響不顯著，但東道國的GDP對進口貿易存在正的影響。

表1 東道國經濟自由化對貿易的影響

表1中第5列和第6列為引力入模型下加入市場自由化指數(shù)、投資自由化指數(shù)及金融自由化指數(shù)后的估計結果?？梢园l(fā)現(xiàn)，經濟自由化指數(shù)的參數(shù)估計值基本不顯著，但FDI的參數(shù)估計值發(fā)生明顯變化。雖然FDI對出口和進口的影響依然在統(tǒng)計上是顯著的，但是對出口的影響系數(shù)明顯減小，而對進口的影響系數(shù)有所減小。這表明FDI和經濟自由化指數(shù)不是完全獨立。此外，從擬合度上看，加入經濟自由化指數(shù)后擬合程度明顯提高，其中出口方程的擬合度由原來引力基本模型的0.68上升到0.87。

為了進一步理解經濟自由化與FDI對貿易的影響，在上述基礎上加入FDI和經濟自由化指數(shù)的交叉項，回歸結果見表1中第7列和第8列。加入FDI和東道國經濟自由指數(shù)的交叉項后，OFDI的參數(shù)估計值發(fā)生顯著變化：首先，無論是在出口還是進口方程中，參數(shù)估計值不再顯著，而且進口方程中的參數(shù)估計值變?yōu)樨摚黄浯?，出口方程中投資自由化指數(shù)、金融自由化指數(shù)及其與OFDI交叉項的參數(shù)估計都在統(tǒng)計上顯著；再次，進口方程中市場自由化指數(shù)和金融自由化指數(shù)的參數(shù)估計值在統(tǒng)計上顯著，而這三個自由化指數(shù)與FDI的交叉項都在統(tǒng)計上顯著。上述結果均表明OFDI對貿易的影響均受經濟自由化程度的影響，即經濟自由化程度與FDI對貿易產生聯(lián)合影響。

由表1的第7列可知，OFDI雖然對出口的直接影響是正（0.174），但是投資自由化對出口的影響為負。原因在于東道國的投資自由化程度越高，會吸引越多包括中國在內的國外投資，會對中國OFDI及出口形成替代。但是與投資的交叉影響為正（0.01），表明投資自由化程度越高，OFDI對出口的創(chuàng)造效果越大，OFDI與金融自由化交叉項的系數(shù)為負，說明金融自由化程度越高，中國OFDI對出口的促進作用越弱。

表1的第8列為進口方程。OFDI與市場自由化交叉項的參數(shù)為正，說明東道國市場化程度越高，我國從這些國家的進口越多。這是因為我國的OFDI不僅為東道國提供了更為便利的基礎設施，進而降低東道國商品的生產成本，也通過OFDI伴隨著技術、管理等溢出效果，提高了東道國企業(yè)的生產效率，進而擴大對外輸出能力（包括中國）。顯然東道國的市場自由化程度越高，基礎設施便利及技術等溢出效果使企業(yè)生產能力越大，我國OFDI的貿易創(chuàng)造效果就越強。

與市場自由化的影響不同，金融自由化對我國進口貿易的影響為正，但與OFDI的聯(lián)合影響為負，且在統(tǒng)計是顯著的，說明金融自由化程度越高，我國OFDI對進口貿易的促進作用越弱。投資自由化和金融自由化相似，與OFDI的聯(lián)合效果為負。金融自由化和投資自由化均表現(xiàn)了資本市場的活躍程度和資本的流動性，與OFDI的聯(lián)合性效果為負，表明二者之間可能存在替代性，即東道國資本的流動與便利性降低了我國OFDI對東道國出口，進而對我國進口貿易產生影響。

3.2 分樣本分析

為了分析新形式下FDI對貿易的影響，本文將樣本分割成2007年以前和2013年以后兩個子樣本，將前一個樣本對應于“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前的時期，而后一個樣本對應于“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的時期。前一個樣本將2008—2012年排除在外，以剔除金融危機及其影響。

表2 分樣本下的市場自由化的參數(shù)估計值

表2為加入市場自由化及其與OFDI交叉項后的回歸結果。在2003—2007年樣本中，0FDI、東道國市場自由化及二者的交叉項對進、出口的影響均不顯著。然而在2013—2016年樣本中，OFDI對出口具有較強的正影響，且在統(tǒng)計上顯著。東道國市場自由化程度對出口具有顯著的負影響，而對進口具有顯著的正影響。更值得關注的是，OFDI與東道國市場自由化程度對進口的聯(lián)合影響為負，說明OFDI與市場化程度雖然都增加了我國的進口（東道國對中國的出口），但二者具有替代性。

表3 分樣本下的金融自由化的參數(shù)估計值

表3為加入金融自由化指數(shù)及其與OFDI交叉項后的回歸結果。在2003—2007年的子樣本中，加入金融自由化指數(shù)時OFDI對進、出口都存在顯著的正影響。然而這一影響在2013—2016年樣本下明顯減弱，在此期間金融自由化對出口的影響在統(tǒng)計上不顯著，即無法拒絕估計值零的假設；對進口轉變?yōu)轱@著的負影響。然而在進口方程中，OFDI與金融自由化交叉項的參數(shù)估計值為正，表明我國對東道國的投資和東道國金融自由化對進口具有相互促進的聯(lián)合影響。

表4為加入投資自由化指數(shù)及其與OFDI交叉項后的回歸結果。與市場自由化和金融自由化不同，投資自由化在兩個分樣本下對進、出口的影響均不顯著。在2003—2007年期間OFDI與投資自由化的交叉項對進、出口均存在顯著的正影響，但在之后的2013—2016年期間并不顯著?？赡苁侵袊鴮|道國的直接投資并非完全的市場逐利的選擇，因此二者的聯(lián)合影響不明顯。

表4 分樣本下的投資自由化的參數(shù)估計值

上述結果還表明，東道國經濟自由化程度對OFDI的貿易效果具有重要影響。在引入東道國經濟自由化指數(shù)后，無論是前一個子樣本還是后一個子樣本下，也無論是出口方程和進口方程中，OFDI的參數(shù)估計變化較大。此外，東道國經濟自由化的不同維度與OFDI的聯(lián)合影響差異較大。如在2013—2016年樣本中，OFDI與市場自由化指數(shù)交叉影響為負（參數(shù)估計值為-0.19**），而與金融自由化的交叉影響為正（0.08***）。實證結果還表明，即使OFDI和某一自由化指數(shù)對貿易的直接影響不顯著，但二者的聯(lián)合影響卻可能是顯著的。

4 結論

OFDI對貿易的影響不僅受國際投資性質的影響，同時也受到東道國自身條件的影響。本文選取以“一帶一路”沿線核心地區(qū)中亞五國為樣本，分析了東道國經濟自由化與我國OFDI對貿易的聯(lián)合影響。結果表明，東道國經濟自由化與OFDI對貿易存在顯著的聯(lián)合影響，并且東道國市場自由化、投資自由化以及金融自由化與OFDI的聯(lián)合影響有所不同。即OFDI對貿易產生貿易創(chuàng)造效應還是貿易替代效應是受東道國經濟自由化的影響。此外，實證結果還表明“一帶一路”倡議以來，我國OFDI對貿易的影響有所減弱。原因在于，“一帶一路”倡議下我國OFDI受國家戰(zhàn)略政策的引導，更注重長遠利益，導致短期內OFDI對貿易的影響減弱。因此，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我國在對沿線國家進行投資決策時，我國OFDI決策后在適當考慮東道國經濟自由化因素，其次，政府應當減少干預，增強對民間投資的指引。兼顧長短期利益，同時兼顧國家計劃和市場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