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李鈺 整理人/代蕊
“笑一下。”“自然點。”“眼睛睜大點?!薄粗畠后泱阍跀z影師的指揮下,嫻熟地做出各種表情和動作,旁邊同來的女孩的媽媽羨慕不已:“你們家筱筱啊,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料,每個月收入非??捎^吧?”
我笑笑不語。筱筱從五歲起就開始接受專業(yè)模特訓練,至今已有三年多,拍攝服裝的價碼也從一件幾十元到如今的近百元,月收入更是輕松過萬元。原本做小本生意的我,隨著筱筱通告的增多,就推掉了手頭所有的工作,成了筱筱的專職助手、保姆和司機。每當筱筱外出拍攝,我就會開車帶上服裝道具、化妝用品、零食等陪伴左右,并第一時間把筱筱的拍攝過程拍成小視頻發(fā)在微信朋友圈中。
這次,在我編輯文字發(fā)微信朋友圈的空當,一名不認識的女性已經(jīng)和筱筱攀談上了:“你一天拍這么多,辛苦不辛苦呀?”筱筱認真地說:“不辛苦,我多賺點錢,爸媽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我趕緊上前打斷他們的談話。待那個女子走遠,我忍不住提醒筱筱:“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嗎?”筱筱眨眨眼,狡黠得像個小大人:“她們是媒體記者,你和老師不都說曝光度越高越好嗎?”
我愣住了,曝光度這種問題是我和筱筱的培訓老師經(jīng)常聊的話題,沒想到,十歲不到的筱筱全聽進去了。我正思索著如何解釋,攝影師就叫走筱筱繼續(xù)拍攝。等筱筱拍完三十多件衣服,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有通告的日子,一放學我就將筱筱接到攝影棚,往往一拍就是三四個小時,高負荷的工作量讓筱筱有點吃不消,以至于她一到車上就能睡著。
回到家后,我才看到筱筱班主任老師給我發(fā)的短信:“筱筱已經(jīng)收到好幾封情書了,你有空來學校,我們聊聊。”我十分震驚,筱筱可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等筱筱寫完作業(yè),我走過去問:“筱筱啊,學校有很多小朋友喜歡你嗎?”筱筱不以為意地說:“是啊,我都收到了好幾封信了,他們老偷偷給我塞零食,特別幼稚,我才不會喜歡他們……”
聽著女兒如此成熟的語氣,我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我不禁回憶起小時候的筱筱,她笑的是那樣的憨,那樣的甜……可越往后,能想到的就是她把頭發(fā)梳成大人模樣,穿著各種成熟的服裝,舉手投足間儼然一個小大人?!巴辍边@個詞好像對于她根本不存在,現(xiàn)在,她連孩子的純真也沒有了。想到這里,我心里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過早讓筱筱曝光在鏡頭下真的值得嗎?
◎口述/逸晨 整理/陳俊清
我是在女兒朵朵四歲半時,發(fā)現(xiàn)她有藝術天賦的。那次我?guī)^看了一場舞蹈演出?;丶液螅涠鋼Q上紅色的小裙子,有模有樣地還原了那支頗有難度的舞蹈。晚上躺在床上,我睡不著,問同樣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老公:“可不能讓朵朵再像咱倆一樣一無所長。要不,房子先不買了,讓朵朵學舞蹈?”老公點點頭,在房子與女兒的未來之間,我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把朵朵送到市里有名的舞蹈培訓學校不到一年時間,老師專門找到我:“朵朵媽,電視臺要舉行一次匯報演出,我打算讓朵朵參加?!睘榱松想娨?,我們特意請了一個專業(yè)舞蹈老師給朵朵上小課,每節(jié)課近一千元的價格花得讓我們心疼,但為了朵朵的夢想,我們還是義無反顧。
那是朵朵第一次出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演出很完美。朵朵益發(fā)用功,幾年來,拿到許多大大小小的獎項。
上個學期,聽到全國舞蹈比賽在我市舉行選拔賽,朵朵興高采烈地報了名。她一點也不怯場,在比賽中超水平發(fā)揮。選手們在網(wǎng)上的視頻,我反復看過多遍,數(shù)女兒跳得最好。但是,跳得再好,也得票數(shù)說了算。評選規(guī)則是:成績的80%是來自于網(wǎng)絡投票。為了女兒,我練成了刀槍不入的厚臉皮,每天在所有的微信群里發(fā)紅包,請大家為女兒投票。但我和老公認識的人畢竟有限,票數(shù)漸漸止步不前,有兩個小朋友很快就超過了朵朵,躍居前兩名。
就在我們一家沮喪低迷之際,舞蹈培訓機構的主任找到我,神秘兮兮地說:“朵朵媽,我看朵朵外形氣質(zhì)都很不錯,我有個朋友在一個劇組拍戲,要招一個兒童演員,我打算舉薦她到劇組。不過,您也知道,這樣的機會難得,需要我們……”他捻動右手的三個手指,我恍然大悟。
湊齊三萬元錢交給他后,每個星期我都提著水果,小心翼翼地問主任何時能去劇組試鏡。他每次都回答“快了快了”,讓我回家等消息。那天,我去接朵朵下課,她的舞蹈老師告訴我說:“張主任已經(jīng)辭職跑路了,他說的劇組資源都是假的,不少家長上當了?!蔽乙幌裸蹲×?,心里酸苦辣咸什么味道都有。
把這個消息告訴朵朵后,本以為她經(jīng)過這些打擊會一蹶不振,沒想到,她還是每天在家里練基本功。我看著很欣慰,為她打氣:“朵朵,再大的蛛網(wǎng),也網(wǎng)不住老鷹,你一定會成功的。”現(xiàn)在,我們娘倆商量好,放棄走捷徑的想法,專心考專業(yè)舞蹈學校,走屬于自己的路。
◎揭茹(江西省南昌市西湖區(qū)教育科學研究所研究員)
“出名要趁早”這五個字點燃了不少家長“望子成星”的夢想。很多孩子還沒開始上學,家長們就不惜付出大量財力、物力、精力,將尚未成年的孩子推上娛樂或商業(yè)舞臺。這的確能夠鍛煉孩子的膽量,建立自信。
但是,每個孩子的成長都有自己的花期,如果父母不顧孩子成長的規(guī)律,盲目跟風,勢必給孩子成長帶來不可磨滅的傷害。第一,演藝圈一些浮躁心態(tài)和功利思維,容易讓孩子潛移默化滋長拜金傾向,成為沾染不良習氣的“小大人”。第二,無賣點不商業(yè),在“兒童著裝成人化”的尷尬現(xiàn)實下,商家為了追求“眼球效應”,會讓童模、童星穿一些過分成人化,甚至媚俗的暴露服裝,這對孩子精神氣質(zhì)的養(yǎng)成可能會產(chǎn)生傷害與誤導。第三,童模、童星常年生活在聚光燈下,容易滋長傲慢的習性,導致與同齡人格格不入。而且童模童星更新?lián)Q代快,當風光不再時,這些年幼成名的孩子可能很難找到心理平衡點,從而出現(xiàn)諸多心理問題。第四,基于孩童的模仿天性,過早接觸社會,不僅會促使童模、童星早熟,還容易對其他孩子形成傳染效應,很明顯,這將是孩子與整個社會不能承受之重。
家長“望子成星”心切可以理解,但出名沒那么簡單,趁早不如趁好。所以,對于送孩子當童模、童星這件事,家長應該慎重權衡利弊,理性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