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玲菊

2002年的夏末秋初，天氣還很炎熱，混凝土夾著磚瓦的教學(xué)樓間，上課鈴已經(jīng)敲響了許久，還不見語文老師的蹤影，于是，教室里的16個孩子開始躁動起來。

“我要趕去上課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聽見張老師在遠(yuǎn)處的一句應(yīng)和，教室里立馬安靜下來，同學(xué)們打開語文書本，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著。

只見一個與平常不太一樣的張老師走了進(jìn)來，脖子上套了一個鐵圈圈，手上拿了一把叉子，穿了一件大馬甲背心，噢，手里還提了一大袋子?xùn)|西！同學(xué)們打量著眼前張老師的滑稽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張老師沒有解釋，他開始上課。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邊作畫邊說道：“深藍(lán)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闭f到哪，畫到哪，多么美麗的畫面呀，同學(xué)們都沒有說話，眼睛盯著黑板入了迷?！巴蝗唬　贝蠹倚囊惑@，“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刺去。這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胯下逃走了！”張老師在黑板上畫出了一只長著尖尖牙齒、像小狗般的動物，拿著手上的叉子向它刺去，然后一蹦跶，低頭，彎腰，回頭，說一句：“哎呀，跑啦！”全班又大笑起來。

張老師拍拍自己的胸脯說：“這少年，便是閏土。那么，閏土從哪里來的呢？請同學(xué)們齊讀第二三四五六自然段?！贝蠹覒阎鴿M滿的好奇心，大聲地齊讀課文，生怕漏了一個字。

張老師又繼續(xù)道：“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鳥?！敝灰娝涯锹榇郎弦环?，后面的同學(xué)刷刷地站了起來。張老師拿出一個大竹匾，用短棒支起來，撒了一把谷子在竹匾下，將一張紙揉作一團(tuán)，遞給坐在前排的我。忽然，他手牽一根繩子跑下講臺，告訴我們，我手上的紙團(tuán)就是一只鳥，只要它去吃谷子，就會被抓到。后排的同學(xué)躡手躡腳地跑向前排，大家屏住呼吸，懷疑著，期待著……我輕輕地將紙團(tuán)扔在了谷子上，老師快速將繩子一拉，那“鳥”便被罩在竹匾下了。同學(xué)們拍手叫好，歡呼雀躍。后來，我們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只“鳥”去吃老師的谷子，也都被關(guān)在了竹匾下面……

那時的上下課鈴聲都是班長動手敲的。我們已然記不清這節(jié)課上了多久。只記得老師喊下課了，我們還紛紛圍住他，研究著、把玩著他帶來的那些稀奇玩意兒，仿佛那就是少年閏土的東西。

我知道在如今的課堂，是不太可能有那么長久的“捕鳥”游戲設(shè)計，畢竟那不是課文最重要的所在。但在當(dāng)時常年沉悶的課堂上，張老師的設(shè)計無疑大大激發(fā)了我們的興趣，讓我們也跟著他走進(jìn)閏土的世界。

時至今日，再回憶起少年閏土，回憶起張老師，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在某一刻，重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