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鈺誠
當我收斂了我嬰兒時的哭啼,我便開始學,學握勺子、握筷子、握鉛筆。當我褪去了孩童時的懵懂,我便開始學,學看景、看人、看圖書上的歪扭的符號。
對于一個中國人,無論是學握筆還是看書,都是為了感受一樣東西——中國的漢字。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漢字幾乎是其中最古老的一支。但它非但沒有因久置而變質,卻如美酒一般,越老越醇,這是為何?依我看來,秘決就在于它的美、它的雅與它的俗。
漢字的美,顯而易見,從前的小狼毫,如今的金筆尖,蘸上了濃黑的墨,在微微泛黃的紙上跳躍、翻飛,白紙黑字、一橫一豎、一撇一捺,躍然紙上,大白之中有了亮黑,大黑中又有了深灰、淺青;且不說筆鋒與結構,單看這留白與深黑,腦中便能浮出張岱那“上下一白,惟余舟一芥”的美麗情景來,若再加上點行云流水的橫,遒勁有力的捺,小巧玲瓏的撇上去,豈不是美上加美、錦上添花?
我的一位老師便是書法家,也曾聽過他對中國書法的鑒賞。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中,單從“曲水流觴”短短四字之中,我的那位同為書法家的老師便為我們講述了古時文人墨客齊聚一堂,以溪中水載觴,憑觴中酒作書賦詩作畫。試想想,這畫面可不比在偌大的會堂里,上面拉著橫幅,下面的人板著一張臉開的大會美得多?
古人的書法詩詞不單單美,也體現(xiàn)出漢字的雅來。這種雅,絕不僅限于文人雅士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甚至也在于如廁這種聽起來甚至不雅的事里。張旭的《肚痛貼》中“欲飲黃藥湯”的肚痛時的焦急與文末揚長而去、揮斥方遒的收筆。不但不讓人感到惡俗,反倒有了幾分生動與詼諧,這副草書也以此登上大雅之堂。
如果說漢字在書法中多以“美、雅”的形象出場,那么在其它場合,則更多是雅俗并行。既然我說漢字如此之美雅,那么它又哪里俗?然而,向四周看看,我們平日里寫的、說的、用的,不都是這漢字嗎?那么它的俗也顯露無遺了。當然,它的俗肯定不是低俗、惡俗,而是中華文化中獨特的包容與平易近人。它甚至懂得包容外來的文化,那日本歪來扭去的字符中,不總能看到幾個筆挺的漢字嗎?漢字不僅自己能雅能俗,同時也為雅俗所共賞。我曾與博士、碩士出身的老師交流問題,也曾與巷間的菜商討價還價,他們所說的、所寫的,撇開口音與方言,無不是被收錄在同幾本字典中的同幾個漢字。漢字的雅俗并行讓說漢語寫漢字的民族學會了雅俗共賞,它的“俗”也使繼承中華文化的我們學會了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既然如此,感受漢字,感受它的優(yōu)美、它的典雅,它的包容萬物的“俗”,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我曾推測,中華民族五千年存續(xù)而未斷絕,跟這“越老越醇”的漢字顯然有關,而且不如說,與我們的華夏文明有關。中華文化、文明所賜予中華兒女的品格、秉性、精神與意志,是其他任何一個國家用多少鋼鐵機器也換不到的。所以,當近幾年有其他國家想偷竊我們的漢字時,才會有中華兒女萬眾一心的堅守。這是漢字為其中之一的,養(yǎng)我們育我們的中華文化所教給我們的,我們應該以行動報答!
從此刻起,我握起筆書寫,睜開眼閱讀,感受漢字,去一窺歷史,去感恩中華的文明與文化,去發(fā)掘、去感受,中華漢字與中華文化靜水流深之下的無盡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