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航滿
周作人在《藥味集》的序言中寫道:“拙文貌似閑適,往往誤人,唯一二舊友知其苦味,廢名昔日文中約略說及,近見日本友人議論拙文,謂有時讀之頗感苦悶,鄙人甚感其言?!币蛑苁系募又两裆袩o人作注,我輩讀來只能知其意味罷了。但周氏談及的廢名昔日的文章,則是可見后人所編的《廢名文集》的,略加翻閱,想來應是廢名所做的一篇《關于派別》。廢名在這篇文章中將周作人的散文與陶淵明的詩和公安派的小品文進行比較:“文章有三種,一種是陶詩,不隔的,他自己知道;一種如知堂先生的散文,隔的,也自己知道;還有一種如公安派,文采多優(yōu),性靈溢露,寫時自己未必知道。我們讀者如何知之?知之于其筆調。”廢名這里所言的這種“隔”,乃是隱約其間的意思,故而我們讀周作人的文章,是需要審慎體會這種“隔”的妙處的。廢名在文章中還談論說:“若散文則不然,具散文心性的人,不是從表現自己得快樂,他像一個教育家,循循善誘人,他說這句話并非他自己的意思非這句話不可,雖然這句話也就是他的意思?!?/p>
雖然周作人說廢名的文章乃是“約略說及”,但在周的弟子之中,也算難得的“解人”了。廢名在文章中談到了周作人文章的“隔”的美學追求,但同時也特別能夠理解他面對中國社會的“苦悶”處境,故而也才有這樣的一番感慨:“我們生在今日之中國,去孔子又三千年矣,社會罪孽太重,于文明人類本有的野蠻而外,還不曉得有許多石頭壓著我們,道學家、八股思想、家族制度等等,我們要翻身很得掙扎。名譽、權利、愛情,本身應該是有益的東西,有許多事業(yè)應該從這里來發(fā)生出來,在中國則是一個變態(tài),幾乎這些東西都是壞事的。”這是廢名對于周作人作文之“苦”的另一番理解。周作人在序文中寫道的“唯一二舊友知其苦味”,則是其在北京“苦雨齋”中孤苦無伴的一種凄涼心境的流露。
《玄同紀念》一篇,可謂最為動人也。其中簡略談及他與錢玄同的交往,特別寫及這位故人離世后,他曾到錢齋進行吊奠,并送去了挽聯一副,內容為:“戲語竟成真,何日得見道山記。同游今散盡,無人共話小川町?!贝酥酗柡芏嗟纳钋椋窇浲?,令人低回,但也流露出一種喪失知己的悲愴,可謂是由死者而傷感生者之孤苦處境也,頗有鄉(xiāng)人在親人死去后的哭喪:“你可叫我怎么辦呀?”只是周作人寫得分外克制。黃裳對于周作人的這篇文章也是極為稱道的,1942年8月他在《古今》月刊上以“默庵”為筆名,刊發(fā)文章《讀知堂文偶記》,其中這樣寫道:“作者曾寫紀念舊友的文章不少。有志摩、半農、隅卿、魯迅、品青、玄同諸人,在我看來,就中以《玄同紀念》一文最為沉痛,這沉痛并不是說在表面上如何如何,只是寂寞的記述彼此的友情,于是就更可以看出知己的可貴來,而那悲哀卻是力透紙背的?!?946年黃裳還在《大公晚報》上刊發(fā)過一篇《更談周作人》,此時周氏已按罪被捕,黃裳對于其的態(tài)度也是大加嘲諷,但獨對這篇《玄同紀念》還是多有稱贊的:“四年前在《燕京學報》上讀到了他的《玄同紀念》,覺得非常好,覺得這是他的文章的巔頂,曾經與一位朋友反復贊嘆?!?/p>
黃裳對于周作人的文章極為佩服,但對于其落水一事,則是大加嘲弄,十分痛心,其心情可謂十分復雜,很有些“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的遺憾。在這篇《更談周作人》中,黃裳談及周作人對于知己難覓的苦悶心境的刻畫,以為達到了極高的水準。周氏在其寫給錢玄同的挽聯后曾各寫有一段小注,上句為:“前屢傳君歸道山,曾戲語之曰,道山何在,無人能說,君既曾游,大可作記以示來者。君歿之前二日有信來,覆信中又復提及,唯寄到時君已不及見矣。”下句為:“余識君在戊申歲,其時尚號德潛,共從太炎先生聽講《說文解字》,每星期日集新小川町民報社。同學中龔寶銓、朱宗萊、家兄樹人均先歿,朱希祖、許壽裳現在川陜,留北平者唯余與玄同而已。每來談常及爾時出入民報社之人物,竊有開天遺事之感,今并此絕響矣?!边@后一句,可謂道盡了周作人孤苦無伴的凄涼心境。黃裳對于這一句也是倍加稱贊:“這是多么沉痛的話,有許多地方,真是不敢回憶,好像是一塊脫皮的血肉,用火酒搽上去的那種味道一樣。我自己常有這種經驗,深切地明白為什么一個人獨坐空房會突然跳起來,這種情感的激動蓋非假事而是的確的。晉阮籍遭父喪飲酒食肉不輟而一慟輒嘔血數升,其不為普通人所了解,豈不是當然的么?”
黃裳后來還曾寫過一篇《老虎橋邊看“知堂”》,記他訪問正羈押在獄中的周作人,其中多有嘲弄之處,可見其“破壞偶像”的快感,但他同時又在文章中寫到自己的“不能免俗”,向周作人索要詩句,乃至在文章《更談周作人》中筆鋒一轉,談及自己對于周作人在文章中的弦外之音,也是有一番暗示:“這一點我很明白了,也能加以欣賞?!薄端幬都分械牧硗鈨善P于范愛農和蔡元培的紀念文章,其實也應是大有意味的。蔡元培是周作人的同鄉(xiāng),也是周作人的師輩,對于其多有栽培,可以算作是忘年交了,文章中寫其曾做“自壽詩”打油,不但蔡先生有和詩,且用了真名。蔡先生當時年已古稀,但和詩卻是“游戲之中自有謹厚之氣”,令其頗多感慨。周作人作“自壽詩”曾引起一場風波,批判之聲不絕于耳,但蔡元培的和詩,自是可令身在漩渦中的周氏感到溫暖的。再如《關于范愛農》一篇,表面是紀念故人范愛農,但全篇卻是追憶其兄魯迅與范愛農的交往,而作此文之時,魯迅去世已兩年矣。聯系在《玄同紀念》中,周作人也提及一起在東京聽章太炎課程的同學,多已離世,可謂“呼朋半為鬼”,其中便列了魯迅之名,由此或許可以推測,周作人作這篇《關于范愛農》,實際上是借紀念范愛農來懷念魯迅的。
《藥味集》由北平新民印書館1942年3月出版,收文二十一篇,多系1937年到1939年之間所作。此時的周作人應該算是生活比較平靜的,唯有因抗戰(zhàn)而起所造成的友朋離散,以及由此而起的對于世事理解的分歧態(tài)度,自然會引起他內心的苦悶之感。
《苦口甘口》由上海太平書局1944年10月出版,系周作人晚期散文集之一。其中文章多作于1943年9月到1944年8月,此期間,周作人已被免去了偽政府的職務,雖然又添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職,但顯然已身處邊緣地位了。此一時期還有一個特點,便是抗日戰(zhàn)爭已經進入到了轉折階段,日本在中國戰(zhàn)場上節(jié)節(jié)敗退,這些情況對于周作人不能不說沒有影響。止庵在《苦口甘口》的校訂新版前言中認為:“從《苦口甘口》起,周氏進入一個‘總結時期?!边@是一個非常具有眼光的判斷,但止庵的依據則是收入《苦口甘苦》中的一篇回憶讀書生涯的長文《我的雜學》。其實讀完這冊集子,便不難發(fā)現,周氏借助讀書這個事情寫了一系列的文章。起初我讀完《我的雜學》,很不明白周氏何不將這篇長文置于篇首,以示重要,或者在目錄中列出其中二十節(jié)的小標題,這個做法之前他就多有做過,后來在寫作《知堂回想錄》時,他便重新擬定了標題。
在文章《苦口甘口》中,周作人對于年輕人欲從事文學提供了一些自己的意見,其一他認為從事文學要先有興趣,最好不可將其作為職業(yè)來對待;其二則是成為文學家并不容易,而關鍵則是“先造成個人,能寫作有思想的文人,別的一切都在其次”;其三是需略了解中國文學的傳統(tǒng),在他看來,“現在只就中國文學來說,這里邊思想的分子很是重要,文學里的東西不外物理人情,假如不是在這里有點理解,下余的只是詞句,雖是寫得華美,有如一套繡花枕頭,外面好看而已”。進而,他建議青年人多讀外國的作品,甚至要多讀一些外國名家的作品,“因為外國文學作品的好丑我們不能懂得”,他把自己的這些建議稱為“老婆心的廢話”。熱心青年本希望能夠聽到他的熱情鼓勵,但沒想到卻潑了一盆冷水。周氏認為這些“逆耳”的話,“是不大咽得下去的”,故而他將此稱為“苦口”,意思不外是良藥苦口這個俗語。
在《文藝復興之夢》中,周作人舉列了歐洲的文藝復興、日本的明治維新和中國的新文化運動之區(qū)別,認為中國的新文化運動之局限在于文藝,“只有若干文人出來嚷嚷,別的各方面沒有什么動靜,完全是孤立偏枯的狀態(tài)”,而其原因則是中國接受的影響來自強鄰列國,其中不乏文化侵略和“國旗的影子”,而歐洲文藝復興和日本的明治維新,則是接受“國際公產”的影響,其關鍵是以人間本位為主,而中國所接受的許多外國思想,本身就處于“混亂時期,思想復雜,各走極端,欲加采擇,苦于無所適從”。針對這種狀態(tài),周作人在文章中呼吁:“我們希望中國文藝復興是整個的,就是在學術文藝各方面都有發(fā)展,成為一個分工合作、殊途同歸的大運動?!睂τ谥袊奈幕瘋鹘y(tǒng),雖然“不易變動”,“但明顯的缺點亦不可不力求克服”,而對于外國的文化,周作人建議“應溯流尋源,不僅以現代為足,直尋求其古典的根源而接受之;又不僅以一國為足,多學習數種外國語,適宜的加以采擇,務求深廣,依存之弊可去矣”。這些言論,不可不說是極為冷靜而又深刻的,而他給文化人的建議,也是堪為苦口婆心的。
周作人勸告大家,不能只讀文學書或讀小說,因為這些內容,對于培養(yǎng)一個健全而有思想的人是不大有效的,故而他甚至在文章中建議:“須是中學教得好,普通科學皆能活用,嘗試即以完備,再予以讀書之指導,對于古今傳承的話,知其取舍,便可成功了。”再如文章《女子與讀書》,他評價日本作家與謝野晶子的隨感集中關于讀書的言論,“覺得很可佩服”,隨后又大段引用其談讀書的相關議論,與周氏的觀點可謂不謀而合,“哲學,心理學,歷史,動植物學,這些書可以補這方面所缺的智識,養(yǎng)成縝密的觀察與精確的判斷力,于今后的婦人至關重要”?!凹偃缫幻孀x著可以磨煉理性、養(yǎng)成深銳的判斷力的書籍,再去讀軟性的文學書,就會覺得普通甜俗的小說有點兒無聊,讀不下去了,因此對于有高尚趣味的文學書加以注意,自能養(yǎng)成溫雅的情緒”。在《燈下讀書論》中,周作人又進一步,認為在讀書有趣和有利的兩派之外,他認為“可以說是為自己的教養(yǎng)而讀書吧”,這種讀書的態(tài)度,“既無什么利益,也沒有多大的快樂,所得到的只是一點知識,而知識也就是苦,至少知識總是有點苦味的”。
《知堂回想錄》是周作人的最后一部著作,他對于這部書的出版看得甚重,但老人生前最終沒有見到此書的出版。這本書回顧了自己一生中自認為重要的人和事,除了被世所公認的事情,周作人還面臨著兩個難題,即他與魯迅關系的破裂和他的出任日偽職務??梢哉f,這兩個難題處理得好不好,直接決定著這本著作的質量和口碑。
撰寫這冊回憶錄,乃是周作人應曹聚仁的提議而作,起先是在香港的《今晚報》上連載,但隨即終止;后又在香港的《海光文藝》雜志上開始連載,旋即又終止;最終經曹聚仁周旋,得以在新加坡的《南洋商報》上連載十個月而完,并輾轉以香港三育圖書文具公司的名義出版。周作人最初答應寫稿,或許有賣稿謀食的現實因素,但一經動筆,便并不全然如此了。
書寫及與魯迅的破裂之事時,周作人先是抄了他在1940年5月所寫的一篇文章《辯解》。這篇文章寫得非常機智,用周作人的話來說,便是“那時只為寫一種感想,成功一篇文章,需要些作料,這里邊的楊惲、嵇康、蘇格拉底以及林武師,其實都是宵饌的‘墊底,至于表面的‘臛頭,實在只是倪元鎮(zhèn)這一點”。由此可見,周作人對于做文章還是清醒的。此處提及的倪元鎮(zhèn),乃是周氏在文章中引《東山談苑》卷七的一則筆記:“倪元鎮(zhèn)為張士信所窘辱,絕口不言,或問之,元鎮(zhèn)曰:‘一說便俗?!敝茏魅诉M而解釋說:“此所謂俗,本來雖是與雅對立,在這里的意思當稍有不同,略如吾鄉(xiāng)方言里的‘魘字吧,勉強用普通話來解說,恐怕只能說不懂事、不漂亮。”周作人的意思是說,對于一些需要辯解的事情,即使是按照民間的“說開”了,但是社會上因已經有了定論,這種辯解便是徒勞,且“平常人見了不會得同情,或者反覺可笑亦未可知,所以這種聲明也多歸無用”。
對于出任日偽的職務,則有《從不說話到說話》一節(jié),表達了關于出任偽職他的態(tài)度。他在簡要闡述之后有此議論:“不過這些在敵偽時期所做的事,我不想這里來寫,因為這些事本是人所共知,若是由我來記述,難免有近似辯解的文句,但是我是主張不辯解主義的,所以覺得不很合適。”接著他在文章中有寫及歌德曾把自傳名之為《詩與真實》,意思是說有些客觀的真實可以通過個人的想象來敘述,從而成為一種藝術品供人鑒賞,但周氏對此是不能同意的。他的意見是和寫作《魯迅的故家》一個樣子:“只做事實來報道,沒有加入絲毫的虛構,除了因年代久遠而生的有些遺忘和脫漏,那是不能免的,若是添加潤色則是絕對沒有的事。”而他對于文章的態(tài)度,“只是同平常寫信一樣,希望做到瑣屑平凡的如面談罷了”。隨后,周氏又再次引用了他在前面已經引用過的倪云林的那段筆記,同時又提及自己在敵偽時期曾寫過“不少文章”,而且自認為是“多是有積極意義的,雖然我相信教訓之無用,文字之無力,但在那時候覺得在水面上也只有這一條稻草可抓了”。
周作人此處談及的《詩與真》一段,也是非常關鍵的。試想如果他在這些舉世關注的問題上稍有閃失,那么他在其他方面取得成績的記敘也便是很值得懷疑,更遑論他提及在“落水”之后所寫的那些自認為有“積極意義的”文章了。由此可見,周氏沒有直接來寫他在日偽期間的具體經過和相關事情,其實也是沒有什么可說的,但他的這個態(tài)度乃至聲明,真可以說是非常高明的。對于這兩個問題,讀者最為關心,也可能是讀了后最為失望的地方,而我讀后,則也是最為佩服的了。止庵在校訂《知堂回想錄》的前言中說這冊回憶錄的寫作風格:“大致仍舊遵循一己慣常路數,行文風格亦是典型的‘知堂體,即系‘寫話而非‘作文,平淡而親切,態(tài)度始終相當克制從容?!敝T如談及他與魯迅的沖突,乃是“不辯解”,談及魯迅后來對他的諸多關心,則也是表示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態(tài)度:“我也是痛惜這種斷絕,可是有什么辦法呢,人總只有人的力量?!敝茏魅说倪@種態(tài)度,可以說是克制,也可以說是一種隱晦的堅決態(tài)度,故而又說:“我很自幸能夠不俗,對于魯迅研究提供給了兩種資料,也可以說對得起他的了?!?/p>
不過,在周作人的這本回憶錄中也有兩處記敘,在我看來乃是很動情的,沒有很好地做到“克制從容”。一處為文章《三·一八》中記敘1926年3月18日下午所發(fā)生的慘案,周作人深情回憶了那天他所見到的悲慘情景:“我從東單牌樓往北走,一路上就遇著好些輕傷的人,坐在車上流著血,前往醫(yī)院里去。第二天真相逐漸明了,那天下著小雪,鐵獅子廣場上還躺著好些死體,身上蓋著一層薄雪,有朋友目擊這慘象的,說起三·一八來便不能忘記那個雪景。”這一段描述乃是如紀錄片一般,看似凝重但極為抒情,這個閑筆實在是高妙,在周氏的記述中也是不多見的。關于“三·一八事件”,魯迅曾寫過《紀念劉和珍君》,紀念和追悼在這次慘案中犧牲的多位女學生,且已成名篇;而周作人寫這篇文章,不但要記錄他所見到的情景,而且也特別強調當時也曾做過一篇文章《新中國的女子》,且時間比魯迅要早一天,其中引用了日本的《北京周報》上的報道經過和兩則社論,都是贊譽“中國女子的大膽與從容”。這其中的意見,可以說是頗為曲折的。
另一處較為動情之處,乃是在《北大感舊錄》系列中有一篇回憶胡適的文章。在此文中他回憶了自己與胡適的交往之后,又特意在文末補充了一件小事,讀來卻頗有意味。周氏回憶說他曾翻譯過一冊《希臘擬曲》,“實在是很嚴重的工作”,“費力費時光”,最后在胡適的“激勵”下,總算是翻譯完成,“這是很可喜的”。書稿《希臘擬曲》完成后,交給胡適之主持的文化基金董事會的編譯委員會,并且給了他一千字十元的報酬,很多年后,他還感嘆說是自己所得的最高價了。這冊譯稿所得稿費計有四百元,由他在西郊的板井村買了一塊墳地,有兩畝地的地面,而他只用了其中的三百六十元便買了下來,可見稿費之高。所購的那塊墳地,還包括有墳地后面的三間瓦屋,對此他特別寫道:“但是后來沒有人住,所以倒塌了;新種的柏樹過了三十多年,已經成林了。那里葬著我們的次女若子,侄兒豐二,最后還有先母魯老太太也安息在那里,那地方至今還好好的存在,便是我的力氣總算不是白花了,這是我覺得深可慶幸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