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 立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在西安，他始終為保存魯迅在西安時的居室舊跡而努力，他竭盡全力宣傳魯迅的精神，介紹和講授魯迅的作品；在西北大學，他組織和創(chuàng)辦魯迅展室，還和其他學者一起創(chuàng)辦了《魯迅研究年刊》和魯迅研究室，在他協助下由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魯迅研究叢書也是在魯迅研究界有很大影響的?！盵1]王富仁的這段文字為我們呈現了單演義為魯迅研究所作的各種努力。單是關于魯迅與西安，單演義就有《魯迅講學在西安》《魯迅在西安》等各種版本的作品問世，此外他還編有《魯迅與郭沫若》《魯迅與瞿秋白》《茅盾心目中的魯迅》等書，可謂殫精竭慮。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單演義除了癡迷于魯迅資料的搜索與考證，在茅盾研究方面也作出了獨特的貢獻。

筆者近日找到了單演義給刁汝鈞、宋建元的一封信，照錄如下：

汝鈞、建元二位同志：

您好！

茅盾同志追悼會，昨已舉行，今晨我與樹銘同志研究，擬由咱們學會與陜社合出紀念特刊或文集。原想召開理事會商量，因時間緊迫，遂與樹銘同志代表學會赴陜社，見王平凡與劉善繼同志一同研究，結果是：

一、陜社與學會合編，內容分：作家照片、遺囑等；中共決議與悼詞等、全國作家紀念文章；西安地區(qū)唁電、紀念文與作家手書詩詞書信等。

二、利用陜社出版資料或其他版面出版?？?，稿由學會編供，陜社補充。

三、本月廿日前交稿，爭取五月份見書。

四、樹銘負責搜人民與晚報已發(fā)表資料；您們負責搜集西安各機關、學校、個人的電稿與紀念文，十八日以前送來（師大、作協、社院等，劉端棻等人有無紀念文章？）我負責寫一篇，約沈楚寫一點，再將作家信稿選二三篇，并將光明日報已發(fā)表的追悼紀念文章搜集一些。

這件事沒先經您們的同意，請諒！

我們想，您們是會同意并大力支持的。咱們學會的電稿與其他電稿、紀念文務請于十八日以前送樹銘與我！

征稿要重視關系、質量、有特點等，否則，說得太多，未必能全用，會有人失望的？！匆此，敬祝撰祈！

單演義

4.12

陜西省中國現代文學學會成立于1980年12月27日。單演義寫這封信時，時任會長，陜西師大的刁汝鈞與西北大學的蔣樹銘是副會長，西安師范?？茖W校的宋建元是秘書長。單演義這封信主要圍繞編選茅盾的紀念特刊或文集一事，涉及書的內容以及分工等等。

茅盾于1981年3月27日逝世，由單演義倡議、陜西省中國現代文學學會與陜西人民出版社合編的《紀念茅盾》4月就問世，比單演義預計的還快，編選效率可謂極高。書前有茅盾的兩張照片，一張是茅盾同志的遺像，一張是茅盾1940年在延安魯迅藝術學院講課時的照片。本書由“報導”“悼念詩文”“傳略與遺作”“遺墨·書信”四部分組成。由此可以確定，單演義這封信的寫作日期是1981年4月12日。

“報導”收錄了新華社關于茅盾的兩則電文（一是1981年3月27日的《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現代文學巨匠 沈雁冰同志在京逝世》，一是1981年4月11日的《首都隆重舉行沈雁冰同志追悼會》）和《在沈雁冰同志追悼大會上胡耀邦同志致悼詞》《中共中央決定恢復沈雁冰同志的黨籍》《沈雁冰同志給中共中央寫信請求追認為中國共產黨黨員》。這正是單演義在信中提到的“中共決議與悼詞”部分。

“悼念詩文”由四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巴金、曹靖華、曹禺、沙汀、郭紹虞、唐弢、周而復、吳祖光等十五位作家悼念茅盾的文章，還有茅盾研究專家葉子銘寫的《深深的懷念——悼念沈老》。這正屬于單演義所說的全國各地作家所寫的紀念文章。第二部分是杜鵬程、王汶石、袁烙、單演義、刁汝鈞、沈楚、劉建勛、宋建元、雷敢九位作家、學者、出版人所寫的十篇懷念文章，這正屬于單演義所說的西安地區(qū)的紀念文章?！半m然我不是他的嫡親侄女，但他對我的諄諄教導和熱情關懷如同親生女兒一般，所以我應該寫篇拙文來寄托我的哀思”，①沈楚：《難忘的往事——沉痛悼念雁冰伯父》，參見陜西省中國現代文學學會、陜西人民出版社合編：《紀念茅盾》（內部印刷），1981年，第98頁。于是，沈楚寫了《難忘的往事——沉痛悼念雁冰伯父》，追憶了她自1945年數次拜訪沈雁冰伯父的情景。本書還收錄了沈楚寫的《讀雁伯遺墨》，對茅盾1973年贈予她的一首七絕略作說明，這應該是單演義信中所說的“約沈楚寫一點”。第三部分收錄了林煥平、莊鐘慶、葉君健、樹玉四位作家、茅盾研究者所寫的文章，前兩篇分別是《黎明時期的文學——中國現實主義作家·茅盾》的譯后記和《茅盾的創(chuàng)作歷程》的結語，后兩篇一是談茅盾對兒童文學與兒童戲劇的關注；一是談茅盾的為人與治學。第四部分收錄了葉圣陶、蕭三、臧克家、駱賓基、阮章競、趙清閣、嚴文井等十位作家所寫的十一首悼念詩詞，其中臧克家一人寫了兩首：《信——痛悼茅盾先生》和《哭茅盾先生》。

“傳略與遺作”收錄了茅盾自己寫的《我的小傳》《我的中學時代及其后》《茅盾自傳》《自傳》《商務印書館編譯所生活之一》《創(chuàng)作生涯的開始》《八十自述》《自題畫像》《重印〈小說月報〉序》《〈張聞天早期文學作品選〉序》《〈我走過的道路〉序》《外文版〈茅盾選集〉序》等十二篇文章，既有自傳、回憶錄，也有序言。此外還有山東大學中文系、文史哲研究所合編的《茅盾研究資料集》中的《茅盾簡介》和沈楚的《茅盾的青少年時代》。

“遺墨·書信”收錄了茅盾給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圖書的部分題字（比如“現代文藝論叢”“古典文學論叢”等），為西北大學寫的校碑以及1974年1月給單演義題寫的墨跡，此外還有茅盾給《中國青年報》的一封信，最后摘錄了茅盾給沈楚的數封書信的片段。

單演義在信中提到，要注意搜集《人民日報》與《光明日報》上的文章，比如曹靖華、沙汀、阮章競、臧克家、趙清閣、許德衍、周而復、唐弢等作家的紀念詩文都是刊登在這些報紙上的。

《紀念茅盾》無疑是我們讀取茅盾逝世在“當時的一切所引起的心理反映”[2]的最好文本，因為它在第一時間匯集了茅盾同時代的作家以及西安地區(qū)的作家、學者對茅盾的回憶，它是茅盾逝世之際文獻資料的集大成。當然，《紀念茅盾》之所以不被研究者關注，也許是由于它不是正式出版物。

關于單演義與茅盾的交游也值得一說。茅盾在1973年12月26日給沈楚的信中提到：“西安有一老友，西北大學中文系教授單演義，今夏來京，曾到舍間。此公為人熱心，在西大執(zhí)教十多年，熟人極多，你若想借什么書而無門徑，找他或能如愿；但言我之同族侄女可也?！盵3]由此可見茅盾對單演義是非常信任的。單演義早在《人文雜志》1957年第4期就寫有《魯迅和茅盾的戰(zhàn)斗友誼斷片》，在《魯迅研究年刊》（1981）寫有《魯迅和茅盾》。茅盾去世后，單演義在1981年4月16日《陜西日報》寫有《心祭茅公》，表達了他對茅盾的思念。陜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6月出版了單演義編的《茅盾心目中的魯迅》，為我們梳理魯迅與茅盾的關系以及解讀茅盾的魯迅觀提供了第一手文獻資料。書前有單演義與茅盾的合影、茅盾給單演義信的手跡。正文是茅盾關于魯迅的大大小小的各類文章，書后附錄了茅盾給單演義的七封信和給沈楚的兩封信，以及單演義的《茅盾論魯迅舊詩的述評》和竹內實的《茅盾對魯迅的評價與理解》。

單演義與王瑤、公蘭谷一樣，都是從古代文學轉治現代文學與魯迅研究的，師從高亨、蔣天樞、蕭一山，對莊子極有研究，單是《莊子薈釋》就有四百萬字，早在1948年就出版了《莊子天下篇薈釋》，具有極厚的古典文學與文獻研究功底，這都為他的現代文學研究提供了方法論啟示。因此，他的魯迅研究、茅盾研究更多地集中于對相關文獻的搜集、整理與研究，這些都是魯迅、茅盾生平史料研究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單演義的魯迅研究是中國魯迅研究史的一部分，同樣，單演義的茅盾研究也應該是中國茅盾研究史的一部分，我們在梳理茅盾研究史時，不能忽略他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