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成
( 南開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天津 300071 )
李善《文選注》所引群書,今大部已亡佚,先唐經(jīng)籍與學(xué)術(shù),可藉之而有所考證,其價值自不待言。然而,由于其自身的復(fù)雜性(同書異名、同名異書、書名簡省等)以及版本的流變(《文選》版本眾多、寫刻中時有舛訛)等原因,在引書及其目錄的考訂上存在諸多困難。而一旦判斷失誤,往往會影響到典籍的輯佚與??薄⒌浼墨I的研究,乃至對學(xué)術(shù)史發(fā)展的認識與判斷以及其他相關(guān)研究等。
在此之前,清人汪師韓《文選理學(xué)權(quán)輿》卷2《注引群書目錄》(下文簡稱《汪目》)、沈家本《李善文選注所引書目》6 卷及《補遺》1 卷(下文簡稱《沈目》),最早對李善注引書目錄問題作出考察,具有開創(chuàng)之功。《沈目》系以《汪目》為藍本,而有所糾正、補遺,除編目外,亦多有考證。日本學(xué)者小尾郊一、富永一登、衣川賢次合著《文選李善注引書考證》,雖以考證為名,但真正考證性的內(nèi)容很少,更多地可以視為李善注引書的詳細標(biāo)注。富永一登又有《文選李善注引書索引》(下文簡稱富永一 登《索引》),實為前書之延伸,詳細標(biāo)注李善注對諸書之征引情況。兩種日本著作在文獻梳理上比較細致,所以在引書的統(tǒng)計上更為全面和準確。然而,由于上述諸家著作在所據(jù)《文選》版本的豐富可靠、考證的深入細致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所以都存在不少的問題,如錯誤、遺漏、重復(fù)收錄等。因此,引書目錄的考訂仍是李善《文選注》引書研究的基本問題,至今尚未得到完美解決。
有鑒于此,筆者立足于當(dāng)下豐富的《文選》版本材料,以南宋淳熙八年(1181)尤袤刻本《文選》(中華書局1974年影?。楣ぷ鞅?,參考集注本、敦煌本、北宋本、奎章閣本、足利本諸本,充分利用傳世典籍與出土文獻,結(jié)合史志目錄與相關(guān)典籍中的學(xué)術(shù)史材料,參考前人的相關(guān)研究成果,并利用現(xiàn)代數(shù)字化技術(shù)手段,對李善《文選注》引書進行了地毯式的綜合考察,從而確定了最新的李善注引書目錄。李善注共征引文獻1997 家,其中經(jīng)部260家,史部354 家,子部190 家,集部1157 家,佛道 典籍34 家,無主名者2 家。引書確定的原則是,應(yīng)有對該書原文或大意的引用,但引書中又稱引文獻者,所稱引之文獻不再次視為引書。
本文是對李善《文選注》征引《易》《書》類文獻的考察,考訂李善注征引《易》《書》類文獻各12家。需要說明的是,李善注引書,或舉書名而略作者,或舉作者而略書名,書名與作者并舉者亦有之,對于同一作者、同一典籍之稱謂,也常有不同。本文以李善注、漢唐諸史經(jīng)籍(藝文)志或相關(guān)文獻對李善注引書之習(xí)見稱謂為引書定名,如有必要,李善征引之具體稱謂情況在書名后的括號中予以標(biāo)示。同書異名者,收錄全部異名,并列置于同一索引條目之中,以最常見名稱居首,異稱之間以“/”間隔。同名異書者,則以“著者+書名”的形式標(biāo)示,以相區(qū)別。
1.《歸藏》(李善引作《歸藏》/《易歸藏》)。
【考辨】今佚?!稓w藏》為三《易》之一,但李善注所引者并非古本。《隋書·經(jīng)籍志》(下文簡稱《隋志》)小序云:“及乎三代,實為三《易》:夏曰《連山》;殷曰《歸藏》;周文王作卦辭,謂之《周易》?!庇衷疲骸啊稓w藏》,漢初已亡,案晉《中經(jīng)》有之,唯載卜筮,不似圣人之旨。以本卦尚存,故取貫于《周易》之首,以備《殷易》之缺?!盵1]912,913
《隋志》:“《歸藏》十三卷,晉太尉參軍薛貞注?!盵1]909《舊唐書·經(jīng)籍志》(下文簡稱《舊唐志》):“《歸藏》十三卷。《殷易》,司馬膺注?!盵2]1966《新唐書·藝文志》(下文簡稱《新唐志》):“司馬膺注《歸藏》十三卷。”[3]1423
《文選》卷20 謝玄暉《新亭渚別范零陵詩》“云去蒼梧野,水還江漢流”下,李善注引“歸藏啟筮”,“啟筮”,據(jù)郭璞《山海經(jīng)注》《北堂書鈔》《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路史》《太平御覽》等所引,乃是《歸藏》之篇名。又卷13 禰正平《鸚鵡賦》“體金精之妙質(zhì)兮,合火德之明輝”下,李善注引“歸藏殷筮”曰:“金水之子,其名曰羽蒙,是生百鳥?!边@一內(nèi)容亦見引于《太平御覽》:“《歸藏·啟筮》曰:金水之子,其名曰羽蒙,乃占之曰羽民,是生百鳥?!雹佟耙蟆弊鳌皢ⅰ?。若“殷”為“啟”之誤,則此處李善注所引仍為《歸藏》之《啟筮》篇;若“殷”不誤,仍可確定“殷筮曰”云云乃《歸藏》之內(nèi)容。
《汪目》經(jīng)類據(jù)禰正平《鸚鵡賦》李善注所引以列《歸藏殷筮》,注云:“司馬膺撰。”②未列為《歸藏》而列為《歸藏殷筮》,說明汪師韓未見到李善注其他幾處征引《歸藏》的內(nèi)容。而其注云“司馬膺撰”,并因此而將此書列入經(jīng)類,則是查考之疏略而致誤。兩《唐志》皆著錄《歸藏》13 卷,司馬膺注,尤其是《舊唐志》“殷易”之說明,當(dāng)是《汪目》所本。顯然《汪目》誤以注者司馬膺為著者,從而將其列入經(jīng)類。
卷60 王僧達《祭顏光祿文》“涼陰掩軒,娥月寢耀”下,李善注引“周易歸藏”曰:“昔常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遂奔月,為月精?!苯ǔ砂福豪钌拼颂幰爸芤讱w藏”,殊不可解,考之卷13 謝希逸《月賦》“引玄兔于帝臺,集素娥于后庭”下,李善注引《歸藏》曰:“昔常娥以不死之藥犇(編者注:即今奔字,下同)月?!庇志?7 謝希逸《宋孝武宣貴妃誄》“望月方娥,瞻星比婺”下,李善注引《易歸藏》曰:“昔嫦娥以不死之藥犇月?!币膬?nèi)容與此則一致,惟詳略不同,引書皆作《(易)歸藏》,故此處“周”字當(dāng)衍。
2.《周易》(李善引作《周易》/《易》)。
【考辨】存。《漢志》:“《易經(jīng)》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鳖亷煿抛⒃唬骸吧舷陆?jīng)及《十翼》,故十二篇?!盵4]1703-1704《隋志》著錄諸家《周易》注本(包括集解、集注)25 種,又梁存而后亡之注本12 種,不具列。
3.《易傳淮南九師道訓(xùn)》(李善引作《九師道訓(xùn)》)。
【考辨】今佚。李善注引用2 次。卷15 張平子《思玄賦》“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下,李善所采舊注(未詳注者姓名)引《九師道訓(xùn)》曰:“遁而能飛,吉孰大焉?!本?4 曹子建《七啟八首》“飛遯離俗,澄神定靈”下,李善注引《九師道訓(xùn)》曰:“遯而能飛,吉孰大焉?!保⒈尽斑q”作“遁”)兩次所引內(nèi)容相同,李善所引當(dāng)取自張衡《思玄賦》之舊注,而非《九師道訓(xùn)》原書?!逗鬂h書·張衡列傳》錄《思玄賦》,“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下李善注引《淮南九師道訓(xùn)》曰:“遁而能飛,吉孰大焉?”[5]1919《漢志》著錄《淮南道訓(xùn)》2 篇,自注曰:“淮南王安聘明《易》者九人,號九師說?!盵4]1703而卷60 任彥升《齊竟陵文宣王行狀》“至若曲臺之禮,九師之易”下李善注引《七略》曰:“《易傳淮南九師道訓(xùn)》者,淮南王安所造也。”又引《漢書音義》曰:“淮南王安聘明《易》者九人,號九師說。”顯然《九師道訓(xùn)》《淮南九師道訓(xùn)》《淮南道訓(xùn)》《易傳淮南九師道訓(xùn)》異名而同書,而較為準確、完整的名稱應(yīng)為《易傳淮南九師道訓(xùn)》,乃西漢淮南王劉安組織明《易》者九人所著。
4.京房《易傳》。
【考辨】今佚?!稘h志》著錄《孟氏京房》11 篇,《災(zāi)異孟氏京房》66 篇,《京氏段嘉》12 篇。[4]1703孟氏即孟喜。段嘉,顏師古注引蘇林曰:“東海人,為博士。”晉灼曰:“《儒林》不見。”顏師古曰:“蘇說是也。嘉即京房所從受《易》者也,見《儒林傳》及劉向《別錄》。”[4]1704其小序云:“訖于宣、元,有施、孟、梁丘、京氏列于學(xué)官?!盵4]1704《隋志》小序:“又有東郡京房,自云受《易》于梁國焦延壽,別為京氏學(xué)。嘗立,后罷。后漢施、孟、梁丘、京氏,凡四家并立,而傳者甚眾。”又云:“孟氏、京氏,有書無師?!盵1]912-913《隋志》:“《周易》十卷,漢魏郡太守京房章句。”[1]909兩《唐志》皆著錄《周易》十卷,京房章句[2]1423。
5.鄭玄《周易注》。
【考辨】今佚?!端逯尽沸⌒蛟疲骸皾h初又有東萊費直傳《易》,其本皆古字,號曰《古文易》。以授瑯邪王璜,璜授沛人高相,相以授子康及蘭陵毋將永。故有費氏之學(xué),行于人間,而未得立。后漢陳元、鄭眾,皆傳費氏之學(xué)。馬融又為其傳,以授鄭玄。玄作《易注》,……自是費氏大興?!庇衷疲骸傲骸㈥愢嵭?、王弼二注,列于國學(xué)。齊代唯傳鄭義。至隋,王注盛行,鄭學(xué)浸微,今殆絕矣。”[1]912-913
《隋志》:“《周易》九卷,后漢大司農(nóng)鄭玄注?!盵1]909兩《唐志》皆著錄《周易》9 卷,鄭玄注[2]1424。《宋史·藝文志》(下文簡稱《宋志》):“鄭玄《周易文言注義》一卷。”[6]5034《崇文總目·易類》:“《周易》一卷,鄭康成注。今惟《文言》《說卦》《序卦》《雜卦》,合四篇,余皆逸。指趣淵確,本去圣之未遠?!雹?/p>
6.王肅《周易注》。
【考辨】今佚。《隋志》:“《周易》十卷,魏衛(wèi)將軍王肅注。”[1]909兩《唐志》皆著錄《周易》10卷,王肅注[2]1967,[3]1424?!端沃尽穭t著錄《周易》王肅傳11 卷[6]5035。
7.王弼《周易注》。
8.韓康伯《周易注》。
【考辨】以上二書今存。《隋志》:“《周易》十卷,魏尚書郎王弼注《六十四卦》六卷,韓康伯注《系辭》以下三卷,王弼又撰《易略例》一卷?!盵1]909兩《唐志》皆著錄《周易》7 卷,王弼注;《周易》10 卷,王弼、韓康伯注[2]1967,[3]1424?!端沃尽罚骸啊吨芤住飞舷陆?jīng)六卷?!断缔o說卦序卦雜卦》三卷,韓康伯注。……王弼《略例》一卷。”[6]5034
建成案:據(jù)《隋志》判斷,兩唐志所著錄之《周易》王弼注7 卷,當(dāng)即其所注《六十四卦》6 卷加上《周易略例》1 卷。而《宋志》“《周易》上下經(jīng)六卷”后當(dāng)有“王弼注”三字。
9.張璠《周易注》(李善僅稱引注者)。
【考辨】今佚?!端逯尽罚骸啊吨芤住钒司?,晉著 作郎張璠注,殘缺。梁有十卷?!盵1]909兩《唐志》皆著錄《周易》10 卷,張璠集解[2]1967,[3]1424。
10.劉瓛《周易乾坤義(疏)》(李善引作劉瓛《周易義》/劉瓛《周易注》/劉瓛《易注》)。
11.劉瓛《周易系辭義疏》(李善引作劉瓛《周易義》)。
【考辨】以上二書今佚?!端逯尽罚骸啊吨芤浊ちx》一卷,齊步兵校尉劉瓛撰。”“(梁有)《周易四德例》一卷,劉瓛撰。亡?!薄啊吨芤紫缔o義疏》二卷,劉瓛撰?!盵1]911-912兩《唐志》皆著錄劉瓛《周易系辭義疏》2 卷、《周易乾坤義疏》1 卷[2]1969,[3]1425。
建成案:李善《文選注》征引劉瓛著作共4 次,實際內(nèi)容為3 則。卷6 左太沖《魏都賦》“生生之所常厚,洵美之所不渝”下李善注引劉瓛《周易義》曰:“自無出有曰生。”卷30 陶淵明《雜詩》二首“嘯傲東軒下,聊復(fù)得此生”下,李善注引劉瓛《易注》曰:“自無出有曰生?!倍邔崬橐粍t。卷39 鄒陽《上書吳王》“故愿大王無忽,察聽其至”下,李善注引劉瓛《周易注》曰:“至,極也,謂極言之?!笨贾吨芤住だへ浴峰柙唬骸爸猎绽ぴ?,萬物資生,乃順承天。”[7]12應(yīng)為劉瓛所釋之《周易》本文,故知李善注所引應(yīng)為其《周易乾坤義(疏)》。
又卷11 孫興公《游天臺山賦》“結(jié)根彌于華岱,直指高于九疑”下,李善注引劉瓛《周易義》曰:“彌,廣也?!笨贾吨芤住は缔o上》:“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7]146《周易》正文中“彌”字凡此一見,故知李善所引當(dāng)為劉瓛《周易系辭義疏》。
12.王弼《周易略例》(李善所采劉淵林舊注引作《周易》,誤)。
【考辨】存?!段倪x》卷5 左太沖《吳都賦》“罼?瑣結(jié),罠蹄連綱”下李善所采劉淵林注引《周易》曰:“蹄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
建成案:劉淵林所引內(nèi)容見于《莊子》與王弼《周易略例》。《莊子·雜篇·外物》曰:“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盵8]王弼《周易略例·明象》曰:“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猶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也。”[7]202-203因劉淵林注引作《周易》,則可知其所引應(yīng)為為王弼《周易略例》。
【附考】《汪目》所列有《易說》,李善《文選注》征引1 次,卷3 張平子《東京賦》“俟閶風(fēng)而西遐,致恭祀乎高祖”下李善注引《易說》曰:“秋,閶闔風(fēng)至?!薄锻裟俊纷⒃啤安恢螘雹冢渡蚰俊芬詾榇颂幧谱⑺龑崬椤兑拙曂ㄘ则灐?。其說云:“今案:見《東京賦》注?!兑渍f》曰:‘秋,閶闔風(fēng)至。’考《易緯通卦驗》:‘秋分,風(fēng)涼,慘雷始收,鷙鳥擊,元鳥歸,昌盍風(fēng)至?!短接[》引作‘秋分,閶闔風(fēng)至’。然則此注乃節(jié)錄《通卦驗》之文,漢唐每稱《易緯》為《易說》,非別有一書也?!盵9]
建成案:沈家本所引《易緯通卦驗》及其與《太平御覽》文字差異之考證當(dāng)據(jù)《四庫全書》本《易緯通卦驗》。此本卷下:“秋分,風(fēng)凉,慘雷始收,鷙鳥擊,元鳥歸,昌盍風(fēng)至?!彼膸祓^臣案語曰:“案《太平御覽》引作‘秋分,閶闔風(fēng)至。解懸垂,琴瑟不張’,與此文異。”[10]《易緯通卦驗》于《宋志》著錄,馬端臨《文獻通考》亦存其名,然元時是否存世,實不得而知。其書久佚,今可見者均為輯本?!端膸烊珪繁疽酁樗膸祓^臣從《永樂大典》輯出,沈家本以此本作為考證之依據(jù),雖無不可,然較早之文獻,如隋杜臺卿《玉燭寶典》、唐徐堅等《初學(xué)記》、《后漢書》李賢注等對此則內(nèi)容均有征引,更可信從。現(xiàn)梳理如下:
(1)《玉燭寶典》卷8《八月仲秋》引《易通卦驗》曰:“……秋分涼,慘雷始收,鷙鳥擊,玄鳥歸,閶闔風(fēng)至?!雹?/p>
(2)《初學(xué)記》卷1《天部上·風(fēng)第六》引《易緯》曰:“八節(jié)之風(fēng)謂之八風(fēng)。立春條風(fēng)至(東北)…… 秋分,閶闔風(fēng)至(西方)……”[11]
(3)《后漢書·文苑列傳·杜篤傳》“時風(fēng)顯宣”下李賢注引《易通卦驗》曰:“巽氣退則時風(fēng)不至,萬物不成。冬至廣莫風(fēng)至,立春條風(fēng)至……秋分閶闔風(fēng)至……”[5]2608
(4)《太平御覽》卷9《天部九·風(fēng)》引《易通卦驗》曰:“秋分,閶闔風(fēng)至,解懸垂,琴瑟不張?!盵12]44
(5)《太平御覽》卷9《天部九·風(fēng)》引《易緯》曰:“八節(jié)之風(fēng)謂之八風(fēng)……秋分閶闔風(fēng)至(西方風(fēng))”[12]44
(6)《太平御覽》卷25《時序部十·秋分》引《易說》曰:“秋分,閶闔風(fēng)至,雷始收聲,鷙鳥擊,玄鳥歸?!盵12]120
將李善注所引《易說》之內(nèi)容與以上6 則材料以及6 則材料之間進行比較,可以得出以下結(jié)論:一是李善所引《易說》確應(yīng)為《易緯通卦驗》;二是諸家所引因各取所需或所用版本不同而導(dǎo)致所引內(nèi)容有差異;三是《易緯通卦驗》為所引文獻之準確稱謂,可籠統(tǒng)地稱之為《易緯》,更籠統(tǒng)地則可稱為《易說》。沈家本的結(jié)論是可信的。
富永一登《索引》列《易說》,并加案語云:“案高氏《義疏》以為《易緯通卦驗》?!盵13]138
建成案:高步瀛《文選李注義疏》引《易緯通卦驗》與李善所引《易說》比勘[14]716,并未言二者為一書,富永一登結(jié)論不誤,而證據(jù)來源失據(jù)。
《汪目》未列王弼《周易略例》;未列《歸藏》而于經(jīng)類列《歸藏殷筮》,注云司馬膺撰,誤;列《易說》而未能考明其實為《易緯通卦驗》;劉瓛之《周易乾坤義(疏)》《周易系辭義疏》二書僅列為劉瓛《周易義》?!渡蚰俊氛呐c《汪目》完全相同,但在考證中糾正了《汪目》著錄《歸藏殷筮》的錯誤并考證《易說》為《易緯通卦驗》。而其《補遺》又補王弼《周易略例》。富永一登《索引》除列《易說》不當(dāng),劉瓛二書亦僅列為《周易義》[13]111,未加辨別。
《古文尚書》及孔安國傳之偽造問題,經(jīng)過宋至清初學(xué)者之考辨,已經(jīng)非常明朗,尤其是清閻若璩《尚書今古文疏證》,可謂該問題之集大成者?!端逯尽芬云錇檎妫氏嚓P(guān)敘述頗多謬誤。另《漢志》《隋志》所載孔壁出書之事,在具體細節(jié)上也存在不少問題,前人皆有考論(如閻若璩書)。又今人劉起釪先生有《尚書學(xué)史》,對相關(guān)問題皆有論述。
1.《尚書》(李善引作《尚書》/《書》)。
【考辨】存。《漢志》:“《尚書古文經(jīng)》四十六卷。為五十七篇?!鳖亷煿抛⒃唬骸翱装矅稌颉吩啤参迨牌?,為四十六卷。承詔作傳,引序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鄭玄《敘贊》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薄啊督?jīng)》二十九卷。大、小夏侯二家。《歐陽經(jīng)》三十二卷?!鳖亷煿抛⒃唬骸按硕啪恚鷤魇谡?。”[4]1705-1706
《隋志》:“《古文尚書》十三卷(漢臨淮太守孔安國傳)?!督褡稚袝肥木恚装矅鴤鳎!盵1]913小序云:“晉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書》經(jīng)文,今無有傳者?!盵1]915《舊唐志》著錄《古文尚書》13 卷,孔安國傳。《古文尚書》10 卷,孔安國傳,范寧注。[2]1969《新唐志》著錄《古文尚書孔安國傳》13 卷[3]1427?!端沃尽罚骸啊渡袝肥恚h孔安國傳)?!豆盼纳袝范恚装矅`)?!盵6]5042
建成案:《隋志》以下所著錄之孔安國傳《尚書》即所謂偽《古文尚書》,李善《文選注》中凡李善所引者皆此。而李善所采舊注中梅賾之前者如張衡《二京賦》薛綜注、左思《吳都賦》劉逵注與《魏都賦》張載注、班固《典引》蔡邕注等所引《尚書》可能為今文《尚書》。關(guān)于李善注所引《尚書》之考證,日本學(xué)者斯波六郎有《文選李善注所引尚書考證》,乃李善注引書專書考證之樣板,學(xué)術(shù)水平極高。
又,《文選》卷35 潘元茂《冊魏公九錫文》“綏爰九域,罔不率俾”下李善注引《尚書注》曰:“海隅日出,罔不率俾?!卑复硕鋵嵆鲇凇渡袝ぞ龏]》:“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盵15]530故善注作《尚書注》誤,應(yīng)為《尚書》。
2.《尚書序》(李善引作《尚書序》/《書序》/孔安國《尚書序》)。
3.孔安國《尚書傳》(李善引作孔安國《尚書傳》/孔安國《傳》/孔安國《尚書注》/孔安國《尚書傳注》/孔安國《尚書》/《尚書注》)。
【考辨】以上二書存。隋唐宋諸史經(jīng)籍(藝文)志對“偽《古文尚書》”及孔傳之著錄見上文。又,《文選》卷39 枚乘《上書諫吳王》“磨礲砥礪,不見其損,有時而盡”下李善注引《尚書注》:“砥,磨石也。”考之卷39 鄒陽《獄中上書自明》“砥厲名號者不以利傷行”下李善注引孔安國《尚書傳》曰:“砥,磨石也?!庇帧渡袝び碡暋?,“礪、砥、砮、丹”下孔安國傳:“砥細于礪,皆磨石也?!盵15]179則李善此處所引《尚書注》為孔安國《尚書傳》。
4.歐陽《尚書說》。
【考辨】今佚。《漢志》:“《歐陽經(jīng)》三十二卷?!薄啊稓W陽章句》三十一卷?!薄啊稓W陽說義》二篇?!盵4]1705《隋志》以下無錄,其小序云:“及永嘉之亂,歐陽,大、小夏侯《尚書》并亡?!盵1]915李善注征引1 次,當(dāng)系轉(zhuǎn)引自他書。
5.馬融《尚書注》。
【考辨】今佚。《隋志》小序云:“后漢扶風(fēng)杜林,傳《古文尚書》,同郡賈逵為之作訓(xùn),馬融作傳,鄭玄亦為之注。然其所傳,唯二十九篇,又雜以今文,非孔舊本。自余絕無師說?!盵1]915《隋志》:“《尚書》十一卷(馬融注)?!盵1]913《舊唐志》著錄《古文尚書》10 卷,馬融注[2]1969。
6.鄭玄《尚書注》(李善引作鄭玄《尚書注》/《尚書注》)。
【考辨】《隋志》小序云:“梁、陳所講,有孔、鄭二家,齊代唯傳鄭義。至隋,孔、鄭并行,而鄭氏甚微。自余所存,無復(fù)師說?!盵1]915《隋志》:“《尚書》九卷(鄭玄注)?!盵1]913兩《唐志》皆著錄《古文尚書》9 卷,鄭玄注[2]1969,[3]1427。
卷24 潘正叔《贈河陽》“弱冠步鼎鉉,既立宰三河”下李善注引《尚書注》曰:“鼎,三公象也?!笨贾?0 潘安仁《西征賦》“納旌弓于鉉臺,贊庶績于帝室”下李善注引鄭玄《尚書注》曰:“鼎,三公象也?!贝送?,卷44 陳孔璋《為袁紹檄豫州》,卷46 王元長《三月三日曲水詩序》、任彥升《王文憲集序》,卷58 王仲寶《褚淵碑文》李善注亦皆引鄭玄《尚書注》曰:“鼎,三公象也。”故知潘正叔《贈河陽》注所引《尚書注》作者為鄭玄。
7.王肅《尚書注》。
【考辨】《隋志》:“《尚書》十一卷(王肅注)?!盵1]913兩《唐志》皆著錄《古文尚書》十卷,王肅注[2]1969,[3]1427。
8.《逸夏書》。
【考辨】今佚。左太沖《魏都賦》“關(guān)石之所和鈞,財賦之所厎慎”下李善所采張載舊注引《夏書》曰:“關(guān)石和鈞,王府則有?!辈⒃疲骸按讼闹輹!?/p>
建成案:張載既云其所引為逸書,自不可能是采自原書??贾秶Z·周語下》,周景王二十一年,單穆公諫景王鑄大錢,并引《夏書》云:“《夏書》有之曰:關(guān)石和鈞,王府則有?!表f昭解曰:“《夏書》逸書也。關(guān),門關(guān)之征也;石,今之斛也。言征賦調(diào)鈞則王之府藏常有也。一曰:關(guān),衡也。”[16]可見張載注所引《夏書》系采自《國語》,而對所引內(nèi)容為《夏書》逸書的判斷則是沿用了韋昭的說法。然而考之今本《尚書·五子之歌》,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guān)石和鈞,王府則有?;膲嬝示w,覆宗絶祀。”[15]179則有《國語》單穆公所引亦即《魏都賦》張載注所引之內(nèi)容。這一矛盾在今天已經(jīng)很容易解釋了,今本《尚書》乃東晉時梅賾所上,為偽《古文尚書》,已經(jīng)自宋至清的學(xué)者所證明。此本共58 篇,其33 篇經(jīng)文與漢代流行的《尚書》經(jīng)文大致相同,只是少數(shù)篇章的分合、定名不同。另外25 篇經(jīng)文皆為偽作,其中就包 括《五子之歌》篇。韋昭,也包括為《魏都賦》作注的張載,皆未及見偽《古文尚書》。故韋昭關(guān)于單穆公所引《夏書》為《夏書》逸書之判斷無誤。
關(guān)于這一問題,宋王應(yīng)麟、清汪師韓、張云璈等皆已論及。王應(yīng)麟《困學(xué)紀聞·書》解釋韋昭注云“逸書”之原因云:“時未見《古文》,故云《逸書》?!盵17]汪師韓《文選理學(xué)權(quán)輿》卷6《前賢評論》錄王應(yīng)麟之說②,卷8《質(zhì)疑》“夏逸書·小招魂”條引張載《魏都賦注》并云:“注是張載舊注,蓋未見古文也?!雹趶堅骗H《選學(xué)膠言》卷4“關(guān)石和鈞”條曰:“此注亦引《夏書》云云,謂之逸書。孟陽晉初人,亦未見《古文》故也?!盵18]張載自然未見《古文尚書》,但其《魏都賦注》實際只是沿用了韋昭的說法而已。又清人董增齡《國語正義·周語下》論此《夏書》逸書稍詳,其疏云:“《夏書》逸書也者,今所傳《五子之歌》篇至?xí)x而始出,宏嗣未見偽書,故曰逸書。且單襄公但言《夏書》而不言《五子之歌》,不知‘關(guān)石和鈞’二語本在何篇,晉人采之入《五子之歌》耳?!盵19]
9.《尚書大傳》(李善引作《尚書大傳》/《尚書五行傳》/《洪范五行傳》)。
【考辨】存。《漢志》“《傳》四十一篇。”[4]1705王應(yīng)麟《玉?!に囄摹芬吨信d書目》:“按鄭康成《序》云:‘蓋自伏生也。伏生為秦博士,至孝文時,年且百歲。張生、歐陽生從其學(xué)而授之,音聲猶有訛誤,先后猶有差舛,重以篆隸之殊,不能無失。生終后,數(shù)子各論所聞,以己意彌縫其闕,別作章句,又特撰大義,因經(jīng)屬指,名之曰《傳》。劉向校書,得而上之,凡四十一篇。’至康成,始詮次為八十三篇?!雹萦帧冻缥目偰俊罚骸啊渡袝髠鳌啡怼h濟南伏勝撰,后漢大司農(nóng)鄭玄注。伏生本秦博士,以章句授諸儒,故博引異言授受,援經(jīng)而申證云?!雹?/p>
《經(jīng)典釋文序錄》:“《尙書大傳》三卷,伏生作?!盵20]《隋志》:“《尚書大傳》三卷(鄭玄注)?!盵1]913《新唐志》:“伏勝注《大傳》三卷?!盵3]1427《宋志》:“伏勝《大傳》三卷,鄭玄注?!盵6]5042
《文選》卷22 顏延年《車駕幸京口侍游蒜山作》“宅道炳星緯,誕曜應(yīng)神明”下李善注引《尚書》曰:“《洪范五行傳》曰:‘辰星者,北方水精也?!敝T本《文選》皆同。考之唐瞿曇悉達《唐開元占經(jīng)·辰星占一》引《鴻范五行傳》曰:“辰星者,北方水精也?!雹蘅梢源_定李善所引當(dāng)是《尚書大傳·洪范五行傳》,故善注“尚書曰”三字當(dāng)衍(可能是傳刻中為好事者所加),或者“曰”為“大傳”之誤(這種可能較小)。
《洪范五行傳》,李善又常引作《尚書五行傳》。如卷55 陸士衡《演連珠五十首》“是以啇飆漂山,不興盈尺之云。谷風(fēng)乘條,必降彌天之潤”下李善注引《洪范五行傳》曰:“云起于山,而彌于天。”而卷30 陸士衡《擬古詩十二首·擬東城一何高》“西山何其峻,曾曲郁崔嵬。零露彌天墜,蕙葉憑林衰”下、卷60 陸士衡《吊魏武帝文》“違率土以靖寐,戢彌天乎一棺”下李善注皆引《尚書五行傳》曰:“云起于山,彌于天?!蓖瑯拥膬?nèi)容,分別稱引為《洪范五行傳》與《尚書五行傳》。
據(jù)筆者統(tǒng)計,李善《文選注》引作《洪范五行傳》者2 次,已皆見上文;引作《尚書五行傳》者5次,引作鄭玄《尚書五行傳注》4 次(1 次作“鄭玄尚書五行傳注”,1 次作“鄭玄尚書五行傳”,應(yīng)脫“注”字,2 次在引《尚書五行傳》后,作“鄭玄曰”)。不稱引書名而稱引篇名,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洪范五行傳》在中國思想史、學(xué)術(shù)史上的重要地位。
李善注引《尚書大傳》,有誤為《尚書傳》者(當(dāng)然也可能是傳寫、刊刻中致誤)。卷1 班孟堅《東都賦》“莫不優(yōu)游而自得,玉潤而金聲”下李善注引《尚書傳》曰:“天下諸侯,受命于周,莫不磬折,玉音金聲?!倍茏咏ā镀邌ⅰ钒耸住皩⒕礈於月犛褚簟毕吕钌谱⒁渡袝髠鳌吩唬骸疤煜轮T侯,受命于周,莫不玉音金聲?!本?1 王子淵《四子講德論》 “曩從末路,望聽玉音,竊動心焉”下李善注引《尚書大傳》曰:“天下諸侯,莫不玉音金聲。”皆作《尚書大傳》。考之今本《尚書大傳》,有語云:“天下諸侯之悉來進,受命于周而退,見文武之尸者千七百七十三諸侯。皆莫不磬折玉音,金聲玉色?!盵21]故知李善所引正為《尚書大傳》,作《尚書傳》者誤。
10.鄭玄《尚書大傳注》(李善引作鄭玄《尚書大傳注》/鄭玄《尚書五行傳注》/鄭玄《尚書五行傳》)。
【考辨】存。鄭玄《尚書大傳注》于諸史經(jīng)籍(藝文)志之著錄情況見上條。
《文選》卷17 傅武仲《舞賦》“跖地遠群,暗跳獨絕”下李善注引鄭玄《尚書五行傳》曰:“闇跳,行疾貌?!薄皞鳌焙髴?yīng)脫“注”字。
《汪目》列鄭元《尚書大傳注》、鄭元《五行傳注》。
建成案:李善《文選注》未有引作鄭玄《五行傳注》者,但有引作鄭玄《尚書五行傳注》者,應(yīng)為汪氏所指?!渡袝逍袀鳌芳础渡袝髠鳌分逗榉段逍袀鳌?,鄭玄《尚書五行傳注》即其《尚書大傳注》之內(nèi)容,稱引方式不同而已。汪氏未辨其包含關(guān)系,故兩列之,誤。
11.劉向《尚書洪范五行傳論》(書名據(jù)《隋志》,李善引作劉向《尚書五行說》)。
【考辨】今佚。《漢志》:“劉向《五行傳記》十一卷。”[4]1705《隋志》:“《尚書洪范五行傳論》十一卷(漢光祿大夫劉向注)。”[1]913《舊唐志》:“《尚書洪范五行傳》十一卷(劉向撰)?!盵2]1969《新唐志》:“劉向《洪范五行傳論》十一卷?!盵3]1427
劉向撰《尚書洪范五行傳論》之原委,《漢書·楚元王傳》附劉向傳云:“是時帝(成帝)元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將軍秉政,倚太后,專國權(quán),兄弟七人皆封為列侯。時數(shù)有大異,向以為外戚貴盛,鳳兄弟用事之咎。而上方精于《詩》《書》,觀古文,詔向領(lǐng)校中《五經(jīng)》秘書。向見《尚書·洪范》,箕子為武王陳五行陰陽休咎之應(yīng)。向乃集合上古以來歷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zāi)異之記,推跡行事,連傳禍福,著其占驗,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范五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為鳳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quán)?!盵4]1949-1950
《隋志》小序云:“濟南伏生之傳,唯劉向父子所著《五行傳》,是其本法,而又多乖戾?!盵1]915
12.顧彪《尚書疏》(李善引作《尚書疏》)。
【考辨】今佚?!端逯尽罚骸啊渡袝琛范恚櫛胱??!盵1]914顧彪,《隋書·儒林》有傳:“余杭顧彪字仲文,明《尚書》《春秋》。煬帝時為祕書學(xué)士,撰《古文尚書疏》二十卷?!盵1]1724《北史·儒林下·顧彪傳》承之[22]?!端逯尽妨碇涱櫛搿渡袝奉愔魅N:“《今文尚書音》一卷(秘書學(xué)士顧彪撰)?!薄啊洞髠饕簟范恚櫛胱!薄啊渡袝耐饬x》一卷(顧彪撰)。”[1]913-914
【附考】《汪目》未列孔安國《尚書序》、顧彪《尚書疏》?!渡蚰俊放c《汪目》完全相同,但《補遺》列《書序》,故惟遺漏《尚書疏》。富永一登《索引》將《洪范五行傳》/《尚書五行傳》與《尚書大傳》分列,又以其與劉向《尚書五行說》為一書[13]136,誤。
《文選》卷37 曹子建《求通親親表》“是臣慺慺之誠,竊所獨守”下李善注引《尚書傳》曰:“慺慺,謹慎也?!彼齼?nèi)容不見于孔安國《尚書傳》?!锻裟俊贰渡蚰俊穼Υ宋醇涌急?。梁章鉅《文選旁證》卷30“(注)《尚書傳》曰:慺慺,謹愼也”條云:“《尚書傳》,未詳?!盵18]229胡紹煐《文選箋證》卷26“是臣慺慺之誠”條曰:“注善曰:《尙書傳》曰:慺慺,謹慎也。……紹煐按:本書《答魏太子箋》‘不勝慺慺’善注《尙書》曰:慺慺,謹敬也。脫‘傳’字。兩引如是,則《尙書傳》非誤文可知。蓋出《尚書緯》,如《易緯》為傳之例?!盵18]547-548
建成案:《文選》卷40 吳季重《答魏太子箋》“不勝慺慺”下李善注引《尚書》曰:“慺慺,謹敬也?!迸c曹植《求通親親表》引文基本是一致的,但書名一作《尚書》,一作《尚書傳》。胡紹煐以為是前者 脫“傳”字,但考之奎章閣本《文選》,曹植《求通親親表》與吳質(zhì)《答魏太子箋》李善注所引書名皆作《尚書》,所以不應(yīng)是作《尚書》者脫“傳”字,而應(yīng)是作《尚書傳》者衍“傳”字。但就引文內(nèi)容而言,不可能是《尚書》經(jīng)文,所以李善所引不應(yīng)為《尚書》??贾⒈尽段倪x》,相應(yīng)的李善注作:“《字書》曰:慺慺,謹敬也?!眴栴}便豁然開朗了,李善所引應(yīng)為《字書》,在傳寫、刊刻中因為字形(尤其是行草書之字形)之相似而訛為《尚書》,因《尚書》本文中不可能有釋義之內(nèi)容,故又有好事者改為《尚書傳》。而這一內(nèi)容當(dāng)然不見于孔安國《尚書傳》,故梁章鉅以為此《尚書傳》不詳,胡紹煐則做出了錯誤的解釋。
我們的判斷,還可以找到一些證據(jù)。稍早于李善《文選注》,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卷7《漸備經(jīng)》第1 卷“慺慺”條引《字書》:“慺慺,謹敬之貌也?!盵23]而其后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96,音《弘明集》第12 卷“慺慺”條引《字書》云:慺,謹敬貌也。”[24]皆與李善注相合,可以為證。
注釋:
① 宋李昉等:《太平御覽》卷914《羽族部一·鳥》,中華書局,1960年用上海涵芬樓影印宋本復(fù)制重印本,第4050 頁。
② 分別見清汪師韓:《文選理學(xué)權(quán)輿》,《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581 冊,據(jù)清嘉慶四年(1799)《讀畫齋叢書》甲集本影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1、9、85、144 頁。
③ 宋王堯臣:《崇文總目》卷1,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④ 隋杜臺卿:《玉燭寶典》,《古逸叢書》影舊鈔卷子本,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85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80 頁。
⑤ 武秀成、趙庶洋校證:《玉海藝文校證》卷3“《尚書大傳》”條,鳳凰出版社,2013年,第142 頁。
⑥ 唐瞿曇悉達:《唐開元占經(jīng)》卷53,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