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雨辰
高二剛分到新班,我仍經(jīng)常沉浸在舊的關系網(wǎng)絡中,在一種“舉目無親”的悲涼中無法自拔,幸運和快樂都微乎其微,更多是一種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感。熬過了一周,失魂落魄地站在學校對面的小店買炸雞排,又想起英語課上做的有關“emotional eating”(情緒化進食)的閱讀理解,我一口氣嘆出了聲。店主問我要什么味道的炸雞?我小聲說要甘梅和黑胡椒味。店主又問起我后面排隊的同學,一個熟悉的女孩子聲音對店主說:“和她一樣。”
我一扭頭,看見我的同桌正燦爛地向我微笑,沖我擺著手。我也沖她微微一笑,像上課時扭頭和她對視一樣。
食物是打破人們交往壁壘的渠道,十六七歲,胃口健碩又很容易餓的年紀,“我好餓”大概是每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所以大家每次都會帶很多吃的來學校,但最后幾乎還是全部分掉了,沒人真正在乎自己最后留下了多少。分享的過程確實帶給人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大家一起拿起小圓餅干,像模像樣地碰在一起說“干杯”,然后塞到嘴巴里。這種活動偶爾也在上課的時候進行,老師一轉過身去開始板書,大家鼓鼓的腮幫子就開始嚅動,有時候塞進嘴里的是巧克力餅干,一笑,牙齒都是黑的。
我的前桌崇拜一個日本漫畫家,她常把那個畫家的書帶來給我們看,全都是關于食物的,很治愈心靈,看完后心情立馬可以變好。她說自己是一個感性的人,最容易被食物中的人情所感動。
吃是一件快樂且任性的事情,代表著一種率真和孩子氣,可好像也只有在某一年齡段才能真正肆無忌憚地食你所想,食你所愛。
我小時候挑食,不吃的食物能列出一張長長的清單,那時候對食物的鑒賞很單純,不會去考慮它的營養(yǎng)價值、昂貴價格和深藏背后的人文底蘊。只要好吃,就深得我心。
以前去舅媽家吃飯,把煮進羊肉湯里的香菜一點一點挑出來,她問:“雨辰不吃香菜???”我怕傷了主人招待的熱心,解釋自己不太餓。過了一會兒,她燒了紫菜蛋花湯端給我,把手在圍裙上抹干,沖我笑:“我做姑娘的時候,這些東西也是不吃的?!边@就是食物背后巨大溫暖的人情。
后來,漸漸能從蔥、姜、蒜甚至韭菜的微妙口感中發(fā)掘出樂趣,媽媽一邊炒菜一邊和我感慨:“香料這種東西真是不可思議?!?/p>
長大后,那些不吃的東西確實就變少了,出于很多原因,但我更多地把它歸結為“第二味覺”的發(fā)育,帶給了我體驗食物口感的無限可能性,盡量多地去嘗試,就不能太過于執(zhí)著于自己原來的喜惡。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錯過了如此的美味?!?/p>
少年在飲食中交際、挖掘、體諒、懷念,這大概是某種歷程的縮影,比如我的熱愛、選擇與權衡。我還有好胃口,還可以在回家的前一天給媽媽打電話,告訴她明天中午我想吃板栗雞塊。我還有成長的能力和食物支撐下的努力方向,這就讓我的對一切食物的熱愛都有了可以被原諒的理由。
(林冬冬摘自《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