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當今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公共安全治理面臨新問題和新挑戰(zhàn)，傳統(tǒng)國際關系理論對此解釋存在局限性。為此，借鑒中國安全外交實踐的經(jīng)驗，提出“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中國概念。其內涵指國家間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安全觀念，借由雙邊或多邊協(xié)同方式展開安全合作，以期達到地區(qū)或全球層面公共領域的安全狀態(tài)。它具有四個“統(tǒng)一”特征，即在觀念層面呈現(xiàn)國家自我定義與國際社會認知的統(tǒng)一;在行為層面呈現(xiàn)國家主觀自覺與國際社會客觀要求的統(tǒng)一;在狀態(tài)層面呈現(xiàn)國家承擔國際公共安全責任的穩(wěn)定性與變化性的統(tǒng)一;在效應層面呈現(xiàn)國家利益與國際貢獻的統(tǒng)一。在吉布提建立保障基地，是中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理念的實踐，在一定意義上逐步影響著國際公共安全治理格局的變革。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中國方案，為全球治理的推進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構貢獻了中國智慧。

關鍵詞：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安全外交;全球治理;中國方案

中圖分類號：D6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19）12-0001-06

一、問題的提出

為什么要提出“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概念？這是本文首先需要回答的問題。鑒于此，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三個緣由。

首先，從現(xiàn)實層面看，當今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公共安全治理面臨一系列新問題和新挑戰(zhàn)。影響國際公共安全的不確定因素進一步增多，傳統(tǒng)安全與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相互交織，這已經(jīng)引起國際社會的新關注和新思考。美國是目前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其政府認為自己在國際公共安全治理體系中利益嚴重受損，為此，近兩年來特朗普總統(tǒng)施行“退出外交”①，退出了聯(lián)合國多個機構。由此看出，美國參與、領導國際社會治理的“意愿”明顯下降，這不利于當前國際秩序的穩(wěn)定，使國際組織的合法性受到質疑，全球治理的有效性降低，國際公共安全治理呈現(xiàn)局部失序的狀態(tài)。這也說明了國家主義的缺失，已有國際公共安全治理機制的適應性和有效性已經(jīng)落后于時代的要求，國際公共安全治理呼應從“西方治理”向東西方“共同治理”轉變。

其次，從理論層面看，傳統(tǒng)主流國際關系理論闡釋國際公共安全新問題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在國際公共安全研究中，主要有新現(xiàn)實主義、新自由主義、建構主義三種主流范式。②新現(xiàn)實主義的代表性理論“霸權穩(wěn)定論”認為，在國際體系中，霸權國、崛起國和其他國家是行為體，霸權國為護持霸權，實行強權政治，故而安全結構失衡，霸權國與崛起國間的沖突難以避免，威脅國際公共安全的隱患并未消除。新自由主義的代表性理論“民主和平論”認為，在國際體系中，實行民主制度的國家間能夠實現(xiàn)和平。但是，從歷史上看，民主國家和非民主國家之間，乃至民主國家間戰(zhàn)爭不斷，換言之，民主制度本身，或者說民主國家間的集體安全方式，并不能有效避免戰(zhàn)爭。③建構主義理論強調文化與身份認同。依此理論觀點，無政府狀態(tài)是國家造就的，國家間能夠擺脫敵對式“霍布斯文化”，向競爭者式“洛克文化”乃至朋友式“康德文化”演進。④由此，國家間不斷增進彼此認同，實現(xiàn)共同體安全。但是，處于變化之中的安全觀念本身是脆弱的，并不能為國際公共安全的維護提供強力支撐。

最后，中國安全外交的實踐，中國應對國際公共安全挑戰(zhàn)的努力，以及為促進全球治理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所作的貢獻，不能簡單化套用西方既有理論，陷入其“話語窠臼”⑤。中國推動全球治理，堅持“始終以聯(lián)合國為基本框架、始終以共同發(fā)展為基本路徑、始終以平等包容為基本態(tài)度、始終以不干涉內政為基本底線”⑥的全球治理理念。國際公共安全研究應“超越范式”⑦，不拘泥于單一理論的束縛。為此，中國在發(fā)展理論的過程中，需要處理好“普遍性”與“特殊性”之間的關系、兼顧“自我”與“他者”的視角⑧，所提出的分析框架既能夠普遍適用，也能夠體現(xiàn)中國特色，進而增強解釋力，為中國贏得更加廣泛的國際認同與支持提供理論支持。在東非吉布提首次建立中國的后勤保障基地，引起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中國這一國家行為，“為全球治理和治理體系改革貢獻大國責任，這是中國進入新時代后對世界作貢獻的新亮點”⑨。這是中國加強雙邊或多邊安全合作，維護地區(qū)安全，促進國際公共安全秩序朝著平等公正、合作共贏的方向發(fā)展的國家行為，也恰恰是本文所提及的“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安全外交實踐。如何將“中國之治”轉化為“中國之理”，在講好中國維護國際公共安全事實的基礎之上，概括出一般意義上的分析框架，做好對中國安全外交實踐的學理解釋，是我們無法回避的一個現(xiàn)實問題，因為“中國需要更多地了解世界，世界也需要更多地了解中國”⑩。

基于上述緣由，筆者擬對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中國方案進行研究。筆者將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作為研究對象，闡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內涵與框架，運用案例分析方法，考察中國建立吉布提保障基地的安全外交實踐，以期能夠較為深入地展現(xiàn)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中國方案，進而推動全球治理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的步伐。

二、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內涵界定與分析框架

本部分將從“安全”概念拓展到“公共安全”概念，并結合“國際責任”的相關特征，界定“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具體內涵，進一步闡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四個特征，并在此基礎上，建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分析框架，以期更好地理解中國在推動全球治理和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過程中的安全外交實踐。

1.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內涵界定

阿諾德·沃爾弗斯（Arnold Wolfers）認為，客觀來講，安全是指已經(jīng)獲得的價值沒有受到威脅;主觀來講，安全是指不害怕這些價值受到攻擊。B11理查德·厄爾曼（Richard Ullman）在強調安全時，提出可以使用一切必要手段消除安全隱患。B12巴里·布贊（Burry Buzan）主張，在國際體系內，安全是指國家和社會保持身份自主和功能完整的能力。B13愛德華·科洛茲（Edward Kolodziej）認為，安全是個人、國家、國際組織、公司、協(xié)會等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時刻準備用暴力和強制手段。B14一般而言，“公共安全”是指社會和公民個人，在日常的生活、工作、學習、交往等活動中需要的和平外部環(huán)境和社會秩序。公共安全所涉及的具體事件常常引起政府和社會的高度關注。國際公共安全是各種國際行為體，特別是國家行為體在發(fā)展過程中需要的國際環(huán)境和國際秩序。維護國際公共安全是國際社會的共同責任，需要各國共同努力。

什么是責任？一般意義上，從學理層面講，責任是指行為體應盡的義務;從實踐層面看，責任是一個行為的效應系統(tǒng)，至少包含四個方面的基本內涵，即在觀念層面上，“想干事”;在行為層面上，“真干事”;在狀態(tài)層面上，“可干事”;在效應層面上，“干成事”。從責任主體、責任客體、責任內容和承擔責任方式四個方面界定的國際責任，主要指“國際行為體為了維護整個國際社會的普遍性權益和（或）某些（個）具體群體的特殊權益而主動去做好分內之事”。B15

綜上，本文所涉及的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概念，主要是指國家間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安全觀念，借由雙邊或多邊協(xié)同方式在國際公共安全領域進行合作，彼此分擔相應的責任，以期實現(xiàn)地區(qū)或全球范圍的公共安全，促進區(qū)域治理、全球治理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

2.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分析框架

在建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分析框架時，我們需要準確把握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概念的以下四個特征。

首先，從觀念層面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是國家自我定義與國際社會認知的統(tǒng)一。觀念是行動的靈魂，新問題的解決需要新觀念。直視勃勃生機的全球化進程，冷戰(zhàn)思維、零和博弈、崇尚武力的安全觀念已經(jīng)落伍，國家行為體應該以更加開放和包容的精神加強彼此間的團結與合作，創(chuàng)新安全新觀念，進一步完善地區(qū)和全球安全機制的架構，為捍衛(wèi)世界和平不斷探索新方式和新路徑。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中國“始終不渝走和平發(fā)展道路、奉行互利共贏的開放戰(zhàn)略，堅持正確義利觀，樹立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的新安全觀”B16。作為“世界歷史的最大參與者”，中國提出國際公共安全問題的解決方案，“北京怎么看”，尤為吸引國際社會的關切。B17中國積極倡導的“亞洲安全觀”，包括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發(fā)展等內容B18，不僅適用于亞洲，也能夠契合世界;不僅是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指導性觀念，也是中國對外界認知的正向反饋。其中，“共同安全”強調尊重國際社會中每一國家行為體的安全，尊重相關國家的合理性安全關切，共同致力于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而不能厚此薄彼，以犧牲他國安全為代價謀求自身的絕對安全?！熬C合安全”強調統(tǒng)籌傳統(tǒng)安全與非傳統(tǒng)安全，全面考慮地區(qū)性與全球性安全問題的緣起和現(xiàn)狀，解決顯現(xiàn)的安全問題，消除潛在的安全威脅，協(xié)調推進全球治理。“合作安全”強調要對話溝通、增進互信、減少猜疑，以合作謀和平、以合作促安全，借由雙邊或多邊合作維護國際公共安全?！翱沙掷m(xù)安全”強調兼顧發(fā)展和安全、協(xié)調經(jīng)濟合作和安全合作，縮小南北方國家間貧富差距，從而助力全球治理，大力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

其次，從行為層面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是國家主觀自覺與國際社會客觀要求的統(tǒng)一。中國方案強調，“將繼續(xù)與世界同行，為人類作出更大貢獻，堅定不移走和平發(fā)展道路，積極發(fā)展全球伙伴關系，堅定支持多邊主義，積極參與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構建新型國際關系，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B19，共同維護國際公共安全。中國反對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積極參與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和管控區(qū)域和全球熱點或敏感問題，與聯(lián)合國成員國合力保護各種國際通道的安全，為捍衛(wèi)國際公共安全盡心盡力。中國有意愿有能力，以雙邊或多邊形式的安全合作，分擔合理的國際公共安全責任?？梢哉f，在探討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時，除了“能力”因素外，分析中國分擔國際公共安全責任的主觀“意愿”，是明晰中國實踐動因的應有之義。當今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權力結構與全球治理結構出現(xiàn)“大變局”B20，政治多極化和國際力量多元化是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客觀要求。在全球治理中，一系列國家行為體彼此之間展開互動。單一國家行為體展開互動實踐的范圍大小與層次高低，則主要歸于其“意愿”與“能力”之間的合力。換言之，有意愿無能力，或是有能力無意愿，均不能全面、深入地參與國際公共安全治理。為了更好地維護全球秩序，中國需要履行與自身國力相符，又與當今國際社會期望值相匹配的國際責任。B21

再次，從狀態(tài)層面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是國家承擔國際公共安全責任的穩(wěn)定性與變化性的統(tǒng)一。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蘊含著“變是唯一的不變”B22的哲理，中國以經(jīng)濟實力提高為核心的綜合國力的增強，為更好履行國際公共安全責任提供了可能性。顯然，這與習近平所提出的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張所蘊含的精神是一致的。20世紀70年代以來，恢復了中國作為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地位，中國也理解并承擔了自己的國際責任。B23中國積極提供國際公共安全產品，“是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的主要出資國之一，是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中第一大出兵國”B24。10年來，中國繳納聯(lián)合國會費的分攤比例不斷上升，由2007年至2009年的2.667%增至2016年至2018年的7.921%，升至全球第三。2018年12月22日，聯(lián)大會議召開，其通過的2019年至2021年聯(lián)合國會費比額表顯示，中國會費第一次超過日本，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大會費繳納國。2001年以來，上海合作組織的成立與發(fā)展，為維護中亞地區(qū)的安全穩(wěn)定、促進多邊關系和共同發(fā)展作出了歷史性貢獻，這也是中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外交實踐。

最后，從效應層面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是國家利益與國際貢獻的統(tǒng)一。國家利益與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并非一對矛盾。承擔相應國際公共安全責任是獲取國家必要發(fā)展權益的條件和基礎，而擁有一定的權利也應該以承擔相應的責任為基本前提。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但責任不能超越能力而應基于能力。承擔的國際公共安全責任過大，國家能力“負荷”過重，將損害自身;承擔的國際公共安全責任過小，本國參與國際事務的合法性將受到削弱，國際聲望也將下降。考慮到成本收益之間的平衡，中國需要“探索固定的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模式”B25。在面對國際公共安全責任的時候，中國既不能像某些國家那樣有能力卻推卸責任，也需要避免責任“超載”。習近平指出：“我們要積極參與全球治理，主動承擔國際責任，但也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盉26

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與國際貢獻并非對立，而是辯證統(tǒng)一。國際貢獻是國際行為體，尤其是國家行為體通過行為方式，對國際社會贈予的一種形式，也是一種價值體現(xiàn)。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本身就是國際貢獻的一種形式，通過雙邊或多邊合作在國際公共安全領域各自分擔相應的責任而實現(xiàn)區(qū)域或全球范圍的公共安全。我們應該看到，當前國際形勢的不確定性更加凸顯。2017年12月，特朗普頒布《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這是他在任期內頒布的第一份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該報告鼓吹“美國優(yōu)先”，認為這是“一個競爭的世界”，并將中國和俄羅斯界定為“挑戰(zhàn)者”的角色。在大國關系處于深刻變化的過程之中，雙邊或多邊競爭更為凸顯，美國接連不斷地“退群”，已經(jīng)映射其不愿意承擔國際責任的主觀愿望，維護國際公共安全面臨的挑戰(zhàn)更為嚴峻。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為實現(xiàn)維護國際公共安全責任的目標，采取包括建立海外后勤保障基地等一系列工具性手段也是應有之義。

三、基于中國駐吉布提保障基地的案例分析

2017年，當?shù)貢r間8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入駐吉布提保障基地。該基地的建立，能夠有效保障中國在非洲、西亞執(zhí)行護航、維和以及人道主義救援等國際行動，是中國履行國際責任與義務的重要體現(xiàn)，并能夠更好地為該地區(qū)的和平與穩(wěn)定提供國際公共安全產品。

1.建立吉布提保障基地是中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自我定義與國際認知的統(tǒng)一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第三十三條明確規(guī)定，國家依法采取必要措施，保護海外中國公民、組織和機構的安全和正當權益，保護國家的海外利益不受威脅和侵害。B27中國建立海外后勤保障設施，旨在保護中國正當?shù)暮Ｍ鈾嘁?，這一做法并不違背國際法原則與國際慣例。在為數(shù)不多的國際多邊條約或國際文件中，并未明確規(guī)定禁止一國在他國境內建立海外軍事后勤保障設施，這也就為一國在海外建立海外軍事后勤保障設施提供了合法性?！堵?lián)合國憲章》第四十三條明文規(guī)定，聯(lián)合國各會員國為求對于維持國際和平及安全有所貢獻起見，擔任于安全理事會發(fā)令時，并依特別協(xié)定，供給為維持國際和平及安全所必需之軍隊、協(xié)助及便利，包括過境權;此項特別協(xié)定應規(guī)定軍隊之數(shù)目及種類，其準備程度及一般駐扎地點，以及所供便利及協(xié)助之性質。這就從側面承認了在維持國際和平與安全時，軍隊擁有過境權且可以駐扎?；诖?，中國在吉布提建立后勤保障基地，承擔相應的區(qū)域國際公共安全責任，有其一定的法理依據(jù)。

國際慣例來源于以往的國際交往實踐，是“在國際關系中為各國所共同遵守的那些行為習慣”B28，進而“因慣成例”B29。在海外駐軍，建立海外軍事后勤保障設施，是當今世界大國比較普遍的做法。例如，美、英、俄、法四國擁有眾多的海外基地與駐軍人數(shù)，以本土基地為核心，以海外基地為前沿，點線結合布局軍事基地，控制戰(zhàn)略要點，扼守海上咽喉。位于非洲之角的吉布提，扼守從紅海到印度洋的出口，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價值。因此，其國內有美軍在非洲最大的軍事基地和法軍在海外最大的軍事基地，日本同樣在吉布提設立軍事基地。顯然，中國在吉布提建立海外后勤保障基地，同其他國家相較，并無特殊之處。

2.建立吉布提保障基地是中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主觀自覺與客觀要求

中國將“始終做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fā)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并“支持聯(lián)合國發(fā)揮積極作用”B30。中國是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中國的國家身份反映了主權國家與國際社會對其的認同程度。中國在國際公共安全事務中，堅持了主權平等、合作共贏的原則，并包含了與雙邊或多邊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社會等方面立體且多維度的政策調治與行動契合。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與《聯(lián)合國憲章》第一章“宗旨及原則”的第一條之規(guī)定“維持國際和平及安全;并為此目的：采取有效集體辦法，以防止且消除對于和平之威脅，制止侵略行為或其他和平之破壞”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反觀之，美國特朗普政府不斷“退群”，對于聯(lián)合國等國際組織和機構，持較為消極的政策，這種負向的做法“削弱了聯(lián)合國作為全球治理核心機制的權威地位”B31。面對國際公共安全變化的新形勢，《聯(lián)合國憲章》的原則和精神需要繼續(xù)秉持，但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卻存在一系列限制。聯(lián)合國現(xiàn)任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認為，對于聯(lián)合國維和工作而言，在最關鍵時機快速部署的能力歷來是最令人煩惱的業(yè)務挑戰(zhàn)，這體現(xiàn)出維和行動的滯后性。由此可以看到，《聯(lián)合國憲章》第一章“宗旨及原則”的第一條之規(guī)定“采取有效集體辦法，以防止且消除對于和平之威脅，制止侵略行為或其他和平之破壞”也有一定的局限性。這種局限性表現(xiàn)在集體性維和行動存在困境，面對瞬息萬變的安全情勢，多國聯(lián)合的集體行動中情報溝通程序繁瑣、反應較為遲緩、行動較為滯后，國際公共安全維護的效果有待進一步提升。為了妥善應對這一客觀存在的問題，中國在吉布提建立后勤保障基地，能夠更加有效地支持聯(lián)合國框架內的國際和平行動。B32

3.建立吉布提保障基地是中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合作機制體現(xiàn)

在海外基地的具體部署與維持方式上，中國漸進式探索一套適合中國國情的運轉機制。一是與東道國簽署系列安全合作或軍事合作的框架協(xié)定，包括取得進入東道國戰(zhàn)略要地，尤其是在緊急情況下進入的權利;利用和租用東道國已有的各種基礎設施。二是以“準基地”形式，有序增加在國際重要的海運航道、戰(zhàn)略要地的物化存在，包括雙邊互動的港口訪問、軍事情報的交流與合作、預置物資等。其蝴蝶效應不僅表現(xiàn)在世界范圍內中國增加軍力投送的區(qū)域增多，達到維護國際公共安全的目的，又免于駐軍對東道國主權以及當?shù)孛癖娚鐣畹挠绊憽蓢g經(jīng)過平等友好協(xié)商、點對點安全合作，共同分擔區(qū)域公共安全責任，能夠更高效地維護區(qū)域和平，縮短應急準備時間、提高共同行動的效率，是對聯(lián)合國集體維和形式的一種有益補充。中國與吉布提雙邊友好互動，協(xié)同協(xié)商，就中國在吉布提建設保障設施事宜達成一致。海外軍事后勤保障設施為所在國家及地區(qū)帶來和平，并獲得了當?shù)卣兔癖姷闹С?。環(huán)境社會企業(yè)綠色吉布提國際的負責人阿卜迪拉赫曼·M.艾哈邁德（Abdirahman M. Ahmed）表示：“我們不覺得讓中國人待在這里有什么問題，他們?yōu)槲覀儙硎杖耄部梢詫ο胍滩⒓继岬膰移鸬酵刈饔??！盉33當然，中國在承擔國際公共安全責任時，“應對處于動態(tài)發(fā)展之中的國際法善加引導，并將中國方案與國際法密切結合起來”B34。

4.建立吉布提保障基地兼顧了中國國家利益和國際貢獻

中國和世界主要國家在反恐、反海盜等方面存在雙邊或多邊的共同利益。建立強有力的遠洋作戰(zhàn)部隊，打擊不同區(qū)域的國際海盜對包括中國在內的不同國家商船的野蠻襲擊，是中國必須直視的重大研究議題和安全外交實踐無法回避的問題。中國在吉布提建立的后勤保障設施，并非影響當事國安全的軍事變量，而是提供了國際公共安全產品，以保障本地區(qū)的安全。中國“在提供安全公共產品與獲取國家收益之間探索自己的維和之路”B35。中國在吉布提建立后勤保障基地正是“幫助非洲崛起的積極因素，為中國參與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及其維護非洲的和平安全提供了重要機遇”B36，而不是為影響非洲未來走向強行植入的外部軍事變量。在非洲，中國落實“中非和平安全合作伙伴倡議”，向非洲集體安全機制建設提供相應的支持，建立吉布提保障基地，在基地功能界定、和平利用基地設施等眾多問題上，向全世界宣示了自己對該基地的未來構想與展望，并向有關國家作了說明?？梢哉f，該基地的建成和運營，有助于中國更好地履行護送任務和人道主義援助的國際義務。

概言之，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成果，就是通過雙邊或多邊協(xié)同，實現(xiàn)從雙邊和平、區(qū)域和平再到世界和平的過渡。中國強調分擔國際公共安全責任，積極倡導新安全觀，在具備意愿和能力的基礎上，發(fā)揮已有國際公共安全機制的作用，分擔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國際公共安全責任分擔的中國方案，就是全球治理的推進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的中國智慧。

注釋

①“退出外交”也可被稱為“退群外交”，用以概括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上臺后在全球治理多邊建制層面作出的退出表態(tài)，包括退出巴黎氣候協(xié)定、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北美自貿協(xié)定等，以退出或威脅退出為手段，借以實現(xiàn)一定的政治與經(jīng)濟目標。參見任琳：《“退出外交”與全球治理秩序：一種制度現(xiàn)實主義的分析》，《國際政治科學》2019年第1期。

②[法]夏爾-菲利普·戴維：《安全與戰(zhàn)略：戰(zhàn)爭與和平的現(xiàn)時代解決方案》（增訂第二版），王忠菊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35—55頁。[美]卡倫·明斯特、伊萬·阿雷奎恩-托夫特：《國際關系精要》（第五版），潘忠歧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74—287頁。

③關于民主、戰(zhàn)爭與和平的討論，參見[美]詹姆斯·多爾蒂、小羅伯特·普法爾次格拉夫：《爭論中的國際關系理論》（第五版），閻學通等譯，世界知識出版社，2013年，第335—343頁。

④[美]亞歷山大·溫特：《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秦亞青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44—301頁。

⑤針對西方人所創(chuàng)造的許多政治話語中的概念，馬德普認為，在這些概念中，有一些反映了現(xiàn)代社會某個方面的普遍性特征，有一些則主要反映了西方社會自身的某些經(jīng)驗性事實，或者反映了西方社會偏好的某種價值觀念。前一類概念無疑具有普遍適用性，而后一類概念如果簡單搬用在非西方社會則容易出現(xiàn)問題，因為這類概念在描述上不能正確反映所有相關事實，在規(guī)范上不能合理指導非西方社會的政治實踐。參見馬德普：《跳出西方“民族國家”的話語窠臼》，《政治學研究》2019年第2期。

⑥金燦榮、石雨松：《習近平的全球治理理念》，《太平洋學報》2019年第10期。

⑦[美]魯?shù)吕は?、彼得·卡贊斯坦：《超越范式：世界政治研究中的分析折中主義》，秦亞青、季玲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頁。

⑧余麗：《互聯(lián)網(wǎng)國際政治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2—3頁。

⑨劉建飛：《新中國70年對世界的貢獻》，《太平洋學報》2019年第10期。

⑩B18《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第5、353—359頁。

B11Arnold Wolfers. Discord and Collaboration： Essay on International Politics. Baltimore： The 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62.

B12 Richard H. Ullman. Redefining Security. International Security， 1983， 8（1）， pp.129-153.

B13 Burry Buzan. People ，State and Fear： An Agenda for International Security Studies in the Post-Cold War Era. Washington DC： Rowman & Littlefield Internationa， 2007.

B14Edward A. Kolodziej. Security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5.

B15盧靜：《國際責任與中國外交》，《國際問題研究》2019年第5期。

B16 B30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 25、60頁。

B17[美]格雷厄姆·艾利森：《注定一戰(zhàn)：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嗎？》，陳定定、傅強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3—32頁。

B19習近平：《開放共創(chuàng)繁榮 創(chuàng)新引領未來——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新華網(wǎng)，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8-04/10/c_1122659873.htm，2019年11月10日。

B20朱鋒：《近期學界關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研究綜述》，《人民論壇》2019年第7期。

B21郭樹勇：《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的中國外交轉型》，《國際觀察》2019年第3期。

B22王少泉認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一論斷蘊含的哲理主要有：變是唯一的不變;事物發(fā)展歷經(jīng)從量變到質變這一過程;普遍聯(lián)系存在于事物之中;事物存在共性與個性;事物同時具有必然性與偶然性。參見王少泉：《“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內涵與哲理》，《科學社會主義》2019年第4期。

B23《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415頁。

B24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新時代的中國國防》，國防部網(wǎng)站，http：//www.mod.gov.cn/regulatory/2019-07/24/content_4846424_10.htm，2019年11月10日。

B25馬海濤、喬路：《中國國際公共產品供給問題研究——以聯(lián)合國會費為例》，《財經(jīng)問題研究》2017年第9期。

B26《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449頁。

B27《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中國法制出版社，2015年，第9頁。

B28楊闖主編：《外交學》，世界知識出版社，2009年，第92頁。

B29李葉宏：《國際慣例概念：一個主體性問題》，《求索》2008年第8期。

B31毛瑞鵬：《特朗普政府的聯(lián)合國政策》，《國際問題研究》2019年第3期。

B32李東燕：《中國國際維和行動：概念與模式》，《世界經(jīng)濟與政治》2018年第4期。

B33《美媒渲染中國比鄰吉布提美軍基地 稱是強權國家行為》，http：//www.guancha.cn/military-affairs/2017_02_28_396329.shtml，2019年11月10日。

B34張曉君、魏彬彬：《國際法與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國際問題研究》2019年第1期。

B35呂蕊：《中國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25年：歷程、問題與前瞻》，《國際關系研究》2015年第3期。

B36周玉淵：《非洲維和伙伴關系：聯(lián)合國維和改革與中國的角色》，《外交評論》2018年第2期。

責任編輯：浩 淼 文 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