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運
(安徽三聯(lián)學院 外語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符號—結構研究法是比較傳統(tǒng)的經驗描述法,由瑞士語言學家Ferdinand.de.Saussure提出,其核心思想是符號的“能指”與“所指”,其代表作為《普通語言學教程》。作為一種文學手法,符號—結構研究法能夠從文學文本中提取虛構想象造型與功能方法內容。蘇敏在《文本文學審美風格》中提出了符號—結構研究法的三個層次,即最小文學法、整一文學法和文本文學法。這三種方法為文學性研究提供了巨大的可操作空間,利用它們可深入滲透分析《格列佛游記》中的文學諷刺與幽默符號結構特征,從獨特視角感受Swift作為諷刺文學大師的魅力。
最小文學法是基于自然語言符號以不可再分想象具象為基本單位展開切分的“橫組合”片段,涵蓋了敘述、描述、抒情和議論4種分析類型,但在《格列佛游記》中,采用最小文學法手法混用的文學片段有很多(19個),以議論與其他分析類型手法的混合最多[1]。
“有些時候兩個國王為了決定他們中誰該去掠奪第三國的疆域而不停爭吵?!痹谶@一文摘中,主格當然是兩個國王,而爭議事件則是爭吵,為決定誰去掠奪第三國的疆域而爭吵?!坝行r候”表現(xiàn)的是該事件的發(fā)生是經常性的。整體來看,該段落的敘事非常復雜,且有議論成分,二者的混合使用引出一個分論點,即“決定不了誰去掠奪,兩個國王之間就會互相發(fā)動國家戰(zhàn)爭”,是典型的議論與敘事手法混用?!坝袝r候戰(zhàn)爭被發(fā)動,是因為敵人太強大”同樣是敘述和議論的混用。事件為“戰(zhàn)爭被發(fā)動”,而發(fā)動戰(zhàn)爭的原因為“敵人太強大”,該原因相當抽象且復雜,并沒有交代敵人怎樣強大,所以引出一個分論點,即“因為敵人太強大,所以它成為國家之間發(fā)動戰(zhàn)爭的主要動機”。
在《格列佛游記》中最小文學法中的“敘事”手法最常被使用。從最小文學法層面分析,發(fā)現(xiàn)作品中的荒誕文學表現(xiàn)手法和幽默文學表現(xiàn)手法均由敘事結構構成,其中的幽默文學表現(xiàn)手法全部由情態(tài)復雜敘事形式構成,如:“國王命令所有臣民在吃雞蛋的時候必須先敲碎小端,違者重罰?!边@句話涵蓋了相對復雜的情態(tài)敘事語境,其隱藏的情節(jié)是皇帝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按照祖父的傳統(tǒng)方法打破雞蛋卻被雞蛋的較大一端劃破手指。正因為這次偶然,皇帝興師動眾頒布了全國法令,強制改變全國人民用傳統(tǒng)方法打雞蛋,不遵從法令者要予以刑罰。這一過程荒誕而又反常,因為不合情理而極具諷刺意味。
如果從情態(tài)復雜敘事—時間這一角度分析,皇帝的這一做法運用了一個典型的選擇句式,希望表明全國人民對于敲碎雞蛋小端這一法令的普遍態(tài)度,有些國民選擇寧愿受死也不服從,而原因只因為他們不愿敲碎雞蛋的小端,這里所體現(xiàn)的幽默感正是Swift希望深度表達的。通過最小文學法將其分析并放大,對讀者來說具有一定的心靈觸動作用。
另外,由敘事所構成的幽默文學表現(xiàn)手法也在《格列佛游記》中經常出現(xiàn)?!拔医ㄗh讓我躺下以便他能更方便地靠近我的耳朵,但是他寧愿選擇讓我把他放在手里進行交談?!边@句話包含了兩段情態(tài)復雜敘事,敘述了格列佛本人與內務大臣之間的談話方式。格列佛是小人國的巨人,所以他希望自己躺下來和內務大臣談話,這樣內務大臣就能夠站在他的耳邊說話;但內務大臣希望在格列佛的手中與他談話,這其中的幽默就是格列佛與內務大臣二者之間身材的巨大差異。具體來講,首先,通過情態(tài)復雜敘事—目的作為分析手段找到第一個幽默點:“我建議我躺下以便他能靠近我的耳朵”;其次,通過情態(tài)復雜敘事—地點作為分析手段找到第二個幽默點:“他寧愿被放在我手中交談?!盵2]
整一文學法是最小文學法的升級,屬于符號—結構法中的第二個結構層級,它對于文學虛構想象與具象的解讀更深入,是最小手法的橫組合形式。Swift的《格列佛游記》具有極為縝密的結構,其諷刺幽默手法構成相當嚴謹,如果采用整一分析法可以將整個作品劃分為4個片段,分別為猴子事件、我與國王關于英國的談話、內務大臣與我的對話、我與主人關于戰(zhàn)爭的談話,這里簡單分析其中兩個片段。
首先是對“猴子事件”的分析?!瓣P于猴子國王與我的對話:國王問我在自己國家遇到這種情況怎么辦,我的回答引來大笑,明白在體格上高出自己許多的人中維護名譽是徒勞?!笨梢姾镒咏洺蚺窳蟹?,將他視為小猴子抱在懷里,并給他喂食,而格列佛被猴子捏得全身發(fā)青。王宮派人慰問格列佛并頒布禁令殺死猴子,隨后格列佛拜見了國王,國王拿這件事對格列佛開玩笑,詢問他在英國遇到類似的情況怎么辦。格列佛非常認真地回答國王,卻引來宮殿中人們的大笑。當格列佛回到英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可笑是因為英國人的驕傲自大,這種諷刺是一針見血的,是Swift在作品中設置的黑色幽默,理解后令人唏噓。
“猴子事件”片段中運用到了大整一手法、中整一手法和小整一手法。比如在大整一手法中就包含了格列佛與猴子在小房子中的初次相遇以及格列佛被小猴子帶到房頂上的經過;而中整一手法和小整一手法則相對豐富,以小整一手法為例,國王開我玩笑的過程就涵蓋了6個最小文學手法,包括兩個復雜敘事、3個告知敘事、3個問題兼復雜敘事。例如,“國王詢問格列佛在英國遇到猴子會怎么辦”就運用了最小文學法,表現(xiàn)格列佛的言行不一,所以宮殿上下才會哄堂大笑,因為格列佛口中的英國人與國王等人所理解的英國人不同,但格列佛卻并不自知,他只知道在體格高出自己許多的人群中維護自己的名譽是徒勞的。
綜合來講,“猴子事件”中的中整一手法主要凸顯幽默橋段,但其中也夾雜了少量的諷刺,結合中整一手法與小整一手法可知,猴子復雜的動作與格列佛復雜的心理描寫都具有一定的文學幽默表現(xiàn)功能,而其中的議論則負責諷刺功能。
“我與主人關于戰(zhàn)爭的談話”這一片段,同樣采用了整一文學法,其中最為經典的就是內心意象配合議論展開諷刺描述,例如:“主人認為人類戰(zhàn)爭非理性、無恥,但危害性不大,論證人類危害性不大的原因:天性所致,嘴平長在臉上,前后爪子又短又軟,并認為關于戰(zhàn)爭死亡人數(shù)我說了沒有的事?!边@段采用的“暗諷事件+議論+內心意象+嘲笑”的整一文學手法相當經典,講述了關于發(fā)動戰(zhàn)爭的3種原因:國王填不滿的野心、貪污腐化的大臣以及人們所持有的不同觀點。實際上在這一段中還運用到了大整一文學手法,它以“主人詢問—格列佛回答—主人評價”作為基本對話形式展開,這種對話形式主要運用功能敘述事件表現(xiàn)手法,其功能敘述目的在于表達格列佛內心的想法,對戰(zhàn)爭的看法、對英國人的詳細評價等。與此同時,在對戰(zhàn)爭的評價中還運用到了“議論—判斷—推論—明喻”這一相對直接的中整一文學表現(xiàn)手法,諷刺人類缺乏理性,而戰(zhàn)爭則助長了他們的天性惡習,即通過互相侵犯、互相傷害獲得利益,這里運用明喻的修辭表現(xiàn)手法進行了更加深入、貼切且形象的評價說明?!拔遗c主人關于戰(zhàn)爭的談話”運用了很多的整一文學手法,其中不乏各種總結性評價、議論與諷刺嘲笑,從相對抽象的符號—結構法方面評價了人類戰(zhàn)爭爆發(fā)的種種原因以及戰(zhàn)爭本身所具備的不公平性與殘酷性,同時諷刺了戰(zhàn)爭的野蠻與非理性[3]。
文本文學法強調手法組合,利用文本文學組合手法可以分析《格列佛游記》的文本事件突然轉變以及對人物形象的有效塑造過程。
以格列佛游歷大人國的經歷為例,格列佛成為大人國瞧不起的小侏儒,甚至被猴子欺負,因為他的渺小,被視為“稀罕物”,由國王、王后帶在身邊。當格列佛自信滿滿、熱情洋溢地向國王講述英國的歷史時,卻被國王評價為人類尊嚴如此微不足道,像格列佛這等渺小的“昆蟲”也會模仿,格列佛引以為傲的英國則被眾人嘲笑。此處就存在對文本事件的突然轉變分析,即國王對格列佛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轉變,從最初的相互討論轉變?yōu)槌靶χS刺,因為在國王眼中格列佛對英國的贊美與驕傲一文不值。從對文本事件的突然轉變分析可以看到《格列佛游記》中人物態(tài)度的轉變,這些轉變從格列佛視角出發(fā),思考了戰(zhàn)爭、法律與英國人的生活政治情況,并全面抨擊和批評了格列佛大肆贊美下的英國社會與歷史,這種鮮明的對比在作品中格外刺眼,讓人們體會到幽默的同時也不勝唏噓。
對人物形象塑造的分析在作品中主要圍繞格列佛的經歷展開,從他的游歷中分析人物的性格變化。還以他在大人國的經歷為例,格列佛自以為在成人國受到優(yōu)待,實際上他只是一只被國王養(yǎng)在籠中的金絲雀,毫無自由和尊嚴可言。格列佛及他所驕傲的英國在國王看來都是無足輕重的,此時,格列佛的情感也發(fā)生變化,渴望重獲自由,回到英國與同自己一樣的人平等對話,最后他所居住的箱子被老鷹叼走并拋在海中,被救下后格列佛順利回到英國,重新與妻女幸福生活。這段文學描述對格列佛的人物形象刻畫非常細致,他經歷了情緒的幾度變化,從最初的引以為傲到失落、煎熬,再到最后的熱切渴望與達成所愿,格列佛的人物形象體現(xiàn)出了多面性,讀者在閱讀時大呼過癮,也體現(xiàn)了作者Swift對作品中人物內心世界的多層次把握[4]。
利用符號—結構法闡述《格列佛游記》的文學內涵,再利用最小文學法、整一文學法和文本文學法細致分析其中的諷刺與幽默文學表現(xiàn)手法,可感受到這部作品強烈的主觀色彩和人文文學性,這種夾敘夾議、夾議夾諷的文學表現(xiàn)手法在符號—結構法的闡釋下也被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