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剛,蘇穎杰,王萌萌,3,嚴頤丹(1.浙江省海鹽縣人民醫(yī)院藥劑科,浙江 嘉興 314300;.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仁濟醫(yī)院藥學部,上海 0017;3.復旦大學附屬婦產(chǎn)科醫(yī)院藥劑科,上海 00011)
患者,女性,62歲,因進食梗阻感1個月余入院。行相關檢查后診斷為食管胸中段鱗癌TxN3M0(雙側鎖骨下淋巴結、縱隔淋巴結、賁門旁淋巴結轉移)、膽汁淤積或泥沙樣結石考慮、右腎微小囊腫。入院查體:T 36.7 ℃,P 78次·min-1,R 20次·min-1,BP 123/78 mm Hg(1 mm Hg = 0.133 kPa)。患者自起病以來,精神可,胃納可,大小便如常,睡眠尚可,飲食未見異常,體重未見明顯下降。既往無食物、藥物過敏史,無高血壓、糖尿病等病史。放化療前一天查肝功能: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10 U·L-1,天門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T)10 U·L-1,血清膽汁酸(TBA)1.1 μmol·L-1,堿性磷酸酶(ALP)70 U·L-1,γ-谷氨酰轉肽酶(γ-GT)20 U·L-1,直接膽紅素(DBil)2.3 μmol·L-1,總膽紅素(TBil)6.0 μmol·L-1,開始放療(針對頸部、鎖骨上淋巴結、縱隔淋巴結、賁門旁淋巴結照射+食管腫塊采用IMRT,第一階段放療總劑量46 Gy/23 Fx)+同步TP方案化療紫杉醇(??谑兄扑帍S有限公司,規(guī)格5 mL : 30 mg,批號不詳,150 mg·m-2,240 mg,d1)+順鉑(江蘇豪森藥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規(guī)格6 mL:30 mg,批號不詳,75 mg·m-2,60 mg,d1、d2),同時使用異甘草酸鎂注射液(100 mg,qd)保肝及鹽酸格拉司瓊注射液(3 mg,qd)等藥物預防性止吐治療,化療后第2天患者稍有惡心,無嘔吐,繼續(xù)行順鉑60 mg 化療,化療后,患者胃納稍差,略惡心。化療后第30 天(已放療20 次),皮膚、鞏膜出現(xiàn)輕度黃染,第35 天患者皮膚、鞏膜黃染突然加重,查肝功能:ALT 302 U·L-1,AST 163 U·L-1,乳酸脫氫酶(LDH)200 U·L-1,TBA 117.2 μmol·L-1,ALP 561 U·L-1,γ-GT 833 U·L-1,DBil 80.6 μmol·L-1,TBil 101.4 μmol·L-1,使用注射用還原型谷胱甘肽(1.2 g,qd,ivgtt)、異甘草酸鎂注射液(100 mg,qd,ivgtt)、注射用丁二磺酸腺苷蛋氨酸(1000 mg,qd,ivgtt)及多烯磷脂酰膽堿膠囊(2 粒,tid)護肝退黃治療。完善相關檢查,排除了自身免疫性肝炎及梗塞性黃疸,故考慮化療引起的肝損傷和黃疸。治療一周后效果不佳,停用丁二磺酸腺苷蛋氨酸,改用熊去氧膽酸膠囊(2片,tid),以及注射用門冬氨酸鳥氨酸(5.0 g,bid,ivgtt)進行治療,1周后患者肝功能及黃疸無明顯改善,考慮膽汁淤積性肝炎,加用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40 mg,qd,ivgtt(每3 天減量10 mg),4 d后轉氨酶有所降低,12 d 后肝功能及黃疸進一步降低,ALT 122 U·L-1,AST 48 U·L-1,ALP 294 U·L-1,γ-GT 965 U·L-1,DBil 53.2 μmol·L-1,TBil 70.0 μmol·L-1,TBA 32.3 μmol·L-1。給予出院繼續(xù)口服醋酸潑尼松片(20 mg,qd)、熊去氧膽酸膠囊(1片,tid)、多烯磷脂酰膽堿膠囊(2粒,tid)和甘草酸二銨腸溶膠囊(100 mg,tid)。
化療前患者膽汁淤積或泥沙樣結石考慮,但未明確診斷,肝腎功能均正常。入院后行放療+輔助同步一次TP方案化療,化療后第30天患者開始出現(xiàn)皮膚、鞏膜輕度黃染,ALT 302 U·L-1(參考范圍0 ~ 75 U·L-1),ALP 561 U·L-1(參考范圍40 ~ 150 U·L-1),符合膽汁淤積性藥物性肝損傷(DILI)。由國際醫(yī)學科學組織理事會(CIOMS)初步建立后經(jīng)修訂的膽汁淤積性[1]DILI判斷標準為ALP ≥ 2 倍正常值上限且ALT 升高倍數(shù)/ALP升高倍數(shù)≤ 2。期間患者未使用其他易致肝損傷藥物,患者既往無脂肪肝、肝硬化、酒精性肝病等病史,入院后自身免疫性肝病抗體檢驗報告為陰性,腹部MRCP結果顯示無梗阻性黃疸,結合國家藥品不良反應監(jiān)測中心藥品不良反應因果關系評價方法,藥物與不良反應之間有合理的時間關系,且符合藥物已知的不良反應類型以及不可用并用藥物的作用、患者病情的進展、其它治療的影響來解釋,故可判斷該例患者的藥品不良反應很可能是由抗腫瘤藥物所致。
藥物性肝損傷(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的發(fā)病率為1.4% ~ 8.1%,而抗腫瘤藥物是引起DILI的最常見藥物之一[2-3]??鼓[瘤藥物肝損害的發(fā)生是由于多種原因引起的[4],比如不同抗腫瘤藥物之間的相互作用,其化學性質、劑量、療程等都會影響到藥物性肝損傷臨床表現(xiàn)乃至結局。有研究顯示,抗腫瘤藥物不僅具有抗腫瘤作用,而且還可以改變其他一起使用藥物的藥理作用。如抗微管藥物多烯紫杉醇與卡培他濱或吉西他濱聯(lián)合使用,就會使DILI 的發(fā)病風險增加1.47倍,在抗腫瘤藥物所致的化療DILI中,以急性肝損害最為常見,其發(fā)生機制多是由于抗腫瘤藥物本身或抗腫瘤藥物的代謝產(chǎn)物直接作用于肝細胞所致,在腫瘤化療中和腫瘤化療后1個月內(nèi)均可發(fā)生,以化療后1周內(nèi)多見。急性化療藥物性肝損傷的臨床表現(xiàn)一般沒有特異性,潛伏期可短至1 d到數(shù)天,也可長達數(shù)個月。該例不良反應是由紫杉醇和順鉑聯(lián)合使用導致的,經(jīng)查閱國內(nèi)外文獻,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有此類化療方案引起的膽汁淤積性DILI的報道。
抗腫瘤藥物所致肝損傷最常見的臨床表現(xiàn)包括發(fā)熱、黃疸、皮疹和肝區(qū)疼痛等,其中黃疸和肝區(qū)疼痛常見于膽汁淤積性肝損傷。不同年齡組病例的肝損傷類型分布也不同,年輕患者更易發(fā)生肝細胞型肝損傷,老年患者易發(fā)生膽汁淤積性肝損傷[5]。肝細胞藥物性肝損傷在無膽管梗阻的情況下合并黃疸(膽紅素高于正常3 倍)的患者死亡率大于10%。相對肝細胞型,膽汁淤積性肝損傷相對預后良好,但由于膽管細胞的再生過程慢于肝細胞再生,因此該型緩解時間較慢,常需數(shù)月。病死率最低的為混合型患者,臨床表現(xiàn)為同時具有急性肝炎和膽汁淤積。
2009 年有相關指南[6]指出,藥物性膽汁淤積性肝病的治療除停用藥物外,尚無有效的治療方法,有研究表明熊去氧膽酸對三分之二的藥物性膽汁淤積患者有效,皮質類固醇對藥物性膽汁淤積具有潛在療效,尤其是超敏反應性藥物性肝內(nèi)膽汁淤積。該指南建議即刻停用可疑藥物,并詳細監(jiān)測患者的臨床和生化指標,因缺少對照性研究結果,可行熊去氧膽酸或皮質類固醇試驗性治療。該患者后期選用熊去氧膽酸+糖皮質激素治療12 d,第62天肝功能及黃疸明顯好轉。
糖皮質激素治療重癥DILI的作用及機制可能為[7]:①多環(huán)節(jié)抑制異常免疫反應,尤其是早期階段能降低機體過高的反應性,阻止或延緩過強的免疫所致的原發(fā)性肝損傷,抑制肝內(nèi)外多種炎癥介質釋放;②穩(wěn)定溶酶體膜,減輕匯管區(qū)和毛細膽管的非特異性炎性反應,以利于膽汁的分泌;③抗內(nèi)毒素作用,阻止抗原抗體復合物產(chǎn)生,減少肝細胞免疫損傷,抑制肝功能的進行性惡化,為肝細胞再生和其他治療藥物發(fā)揮作用贏得寶貴時間[8]。然而,由于糖皮質激素存在誘發(fā)或加重感染、誘發(fā)消化道潰瘍或出血、高血糖、高血壓、骨質疏松等不良反應,因此如何恰當應用糖皮質激素,既充分發(fā)揮其正向作用而又避免其不良反應至關重要。糖皮質激素對重癥DILI 患者的治療時機和策略包括具體給藥方法、劑型、劑量、給藥時間和療程亟待進一步明確和探討。
為有效降低患者在抗腫瘤治療中發(fā)生藥物性肝損傷,臨床治療中應注意[9]:①詳細了解患者的病史,包括既往病史、用藥史,對肝功能狀況有全面的評估。包括肝炎相關檢測、肝基礎病變的評估、肝臟基礎病的治療情況。②肝功能達到以下標準才可考慮化療:血清膽紅素≤ 1.5倍正常值上限,ALP、AST和ALT ≤ 2.5倍正常值上限,但若有肝轉移,ALP、AST和/或ALT ≤ 5倍正常值上限。③根據(jù)患者的個體情況選擇合適的化療藥物及劑量。④化療期間注意合并用藥對肝臟的影響。⑤對于有DILI高危因素的患者可考慮給予必要的肝臟保護藥物,并嚴密監(jiān)測肝功能。⑥一旦發(fā)生DILI,應及時給予臨床評價與診斷,考慮停藥、減量或換藥,并積極保肝治療,密切觀察病情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