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是宋徽宗的兒子,自幼聰明好學,博覽群書,多才多藝。本可大樹底下好乘涼,但他不愿窩在父親的羽翼下生活,想憑自己的真才實學去闖天下,就偷偷地化名參加了重和元年的科舉考試。由于他確實技高一籌,文采非凡,竟一路破關斬將,進入了殿試。在殿試中發(fā)揮更是出色,奪得了頭名狀元。這時候,趙楷才將實情告訴了徽宗?;兆诟吲d之余,怕天下士子說閑話,就硬把當年的第二名王昂提為狀元。趙楷靠本事吃飯,沒有沾老爸一點光,好不容易掙來個狀元,卻硬生生被拿掉,你說他冤不冤?
還有人比他更冤。趙楷好歹還實實在在地考了一回,證實了自己的實力,顯示了自己的才華,可是有的人連考的機會都沒有,一肚子才學都埋沒了。清人王杰,官居東閣大學士,相當于宰相,還是皇帝家的上書房總師傅,主持過多次會試、殿試。他有四個兒子,個個聰明好學,出類拔萃。王杰常嘆氣說,我這四個兒子若參加科舉,個個都能拿個狀元回來,可惜……他為了避嫌,不準兒子參加科舉。有一個兒子很不服氣,心想,在京城里考你怕人說閑話,那我回老家考總行了吧?于是偷偷回了陜西老家,準備參加陜西省的鄉(xiāng)試。結(jié)果還沒等進場,王杰就派人把他抓了回來。兒子氣不過,說:“我在老家考,關你什么事?”王杰吐出來一句:“陜西鄉(xiāng)試的主考官也是我的門生。你考砸了還好說,若考好了,肯定會有人出來說閑話,甚至會對整個科舉考試的公正性都有看法。”就這樣,為了不讓人說閑話,王杰的四個孩子終其一生也沒參加過科舉考試。
西南聯(lián)大時期,大家生活都很困難,難以為繼。梅貽琦校長千辛萬苦向教育部要來一筆學生補助金,按規(guī)定,他家四個孩子都有資格申請,可是他卻一個不準沾邊,就是為了不讓人說閑話。其實,那個時候他的家用相當拮據(jù),可他寧肯舉債,變賣家產(chǎn),或讓夫人磨米粉,做米糕,提籃叫賣去補貼家用,也不涉“瓜田李下”之地。因而他在師生中享有崇高威望,帶領大家共度時艱,培養(yǎng)了大批優(yōu)秀人才,鑄就了中國教育的一段輝煌歷史。
避嫌,怕人說閑話,好像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其實也是一種很高的境界,因為這要犧牲很多個人利益,甚至包括正當權(quán)益,沒有點犧牲精神、自律意識,是很難做到的。如果天下手中有權(quán)的諸公,為了避嫌,謹慎用權(quán),克己奉公,先人后己,自然會風氣清明,官員威信日高,人民由衷擁戴。
避嫌,怕人說閑話,也是古往今來廉政官員的“標配”,他們愛惜羽毛,珍重名譽,謹言慎行,有所不為。于謙有《入京詩》一首:“ 絹帕蘑菇與線香, 本資民用反為殃; 清風兩袖朝天去, 免得閭閻話短長?!贝砹嗽S多廉潔官員的心聲。正是靠了“怕人說閑話”的念想,他們拒絕誘惑,不謀私利,守身如玉,初心不改,這也就是《菜根譚》說的那個意思:“一點不忍的念頭,是生民生物之根芽;一段不為的氣節(jié),是撐天撐地之柱石。”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毋庸置疑,也有些官員從來不知避嫌為何物,謀私肆無忌憚,弄權(quán)毫不掩飾,有了好處,先給親朋好友;安排位置,自家人處處優(yōu)先;肥缺美差,別人休想插手。更不怕人說閑話,戳脊梁骨,不知廉恥二字,臉皮厚如城墻,笑罵由你。等待他們的,不僅是老百姓的千夫所指,罵聲連連;還有黨紀國法的天網(wǎng)恢恢,嚴懲不貸;還有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可恥下場,遺臭萬年。
說到這里,又想起張居正。他以權(quán)謀私,為兒子科場舞弊,硬是幫兒子撈個狀元。結(jié)果他一死,立即被清算,幾個兒子都被剝奪功名,充軍流放。這樣一比,沒當上狀元的趙楷一點也不冤,他們父子較之張居正父子的情商、智商都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