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快跑
語文老師在講臺上分析月考試卷的古文閱讀題,后排的阿樹突然“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了教室。同學(xué)們紛紛引頸張望,語文老師停下講課,不明狀況地看著教室后門,說:“我們繼續(xù)?!?/p>
阿樹沖進衛(wèi)生間,在洗手臺前一陣干嘔,極其難受,他抬起頭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臉和脖子一片通紅,眼里充滿了慌亂。
阿樹感覺到,他體內(nèi)有某個東西正在生長。
1
一個月前,班主任帶來一個令人緊張的消息:明年要分重點班,以期中考試、期末考試以及中間兩次月考的總分進行排名,一共選出60人。
阿樹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期中考試他失了手,沒有發(fā)揮出水準(zhǔn),考了全年級81名。不過還有3次機會,阿樹安慰自己,要沉住氣,好好準(zhǔn)備余下的3場考試,務(wù)必進入重點班。
一個月來,阿樹幾乎把自己的屁股粘在了座位上。
課間,他不去圍觀樓下的女生們踢毽子,用這十分鐘來多做一道數(shù)學(xué)題,或者多記幾個英語單詞。下課后,也不隨男生們狂奔去占領(lǐng)球場,而是打開課本,多記幾個歷史年份,或者多做一篇完形填空。
同桌王天天一下課就抱著籃球呼朋引伴,阿樹好幾次忍不住要舉起手,大喊:“加我一個!”但毅力像一雙大手,把他牢牢地按在座位上。
阿樹的目光追隨著男生們奔跑消失在走廊,又回到書本與卷子中寂靜、乏味的世界。
那天,阿樹在房間里寫作業(yè),忽然從客廳傳來爸爸媽媽的爭吵聲。
阿樹看看房門,放下筆,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豎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他們在吵什么?阿樹只能聽見只言片語,他握住門把,猶豫著是否要出去??墒撬帜苷f些什么呢?
幸好爭吵很快結(jié)束了。阿樹回到書桌前,已無心繼續(xù)鉆研那道惱人的函數(shù)題。
紙上寫滿了凌亂的演算過程,正確答案卻仍藏在看不見的地方。阿樹疲倦地嘆了一口氣。
月考眨眼就來了,阿樹像個首次上戰(zhàn)場的新兵,懷著巨大的忐忑與一點點激動,熱切地想知道自己演武的成果。
想不到,在數(shù)學(xué)考試進行到一半時,阿樹的肚子突然絞痛起來。
阿樹強忍著疼痛答題,后來實在無法忍受,不得已向監(jiān)考老師申請去廁所。
跑了兩趟,阿樹快馬加鞭,但還是來不及看到最后兩道大題的題目,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阿樹眼巴巴地看著監(jiān)考老師把他的試卷收走,仿佛看見敵人的長矛刺破盔甲,捅進他的心臟,萬念俱灰。
這次阿樹考了全年級78名,仍然沒有進入前60名。
阿樹沮喪極了,他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結(jié)果告訴媽媽,他向來是主動匯報成績的。
這時,阿樹從前桌的女生那兒得知一個消息:劃分重點班的依據(jù),不是簡單地把四次考試總分相加,而是期末考試取50%,越接近期末考試所占的比重越大。
阿樹的心仿佛又有了活力,他告訴自己,還有希望,要沉住氣……
晚上,阿樹躺在床上久久睡不著,他感到體內(nèi)有異物感,他覺得自己的肚子里似乎長出了一個東西。
阿樹知道它是什么。
它是一聲大叫。
2
阿樹渴望大叫。
就像魚刺卡在喉嚨,氣球充氣到極限,阿樹肚子里的那聲大叫起初只有黃豆大小,漸漸地變成棗子、變成拳頭,現(xiàn)在甚至讓他有嘔吐的沖動。阿樹無法預(yù)測它會在什么時候爆發(fā)。
吃飯時,媽媽問阿樹:“考試怎么樣?”
阿樹猶豫了一下說:“成績還沒出來呢?!?/p>
媽媽說:“爭取考進重點班,進了重點班才有機會考上好高中、好大學(xué)。小姨鄰居的大兒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呢,就讓哪家大公司招了去,年薪好幾十萬!”
媽媽用夸張的語氣說著,阿樹只一個勁地把米飯扒進嘴里、咽進肚子,他擔(dān)心自己一個不慎,那聲大叫就會毫無預(yù)兆地蹦出來。
爸爸開著小貨車回來,阿樹下樓幫他把貨物搬到倉庫。
爸爸?jǐn)[擺手說:“不用你幫忙,去寫你的作業(yè)!”
阿樹執(zhí)意要搬。爸爸把阿樹搬的從角落里搬出來,說:“不是放在這里的,你不會,快上去!”
阿樹只好郁悶地上樓,嘴里嘀咕著:“好心沒好報!”
阿樹要把肚子里的大叫釋放出來。
可它是一聲大叫,不是一只廢紙團,可以隨手扔進垃圾桶,也不是一件舊衣服,可以塞進衣柜的最底層。它是一聲大叫。
一個人在家時,阿樹站在鏡子前,謹(jǐn)慎地張開嘴巴。
要在這里釋放它嗎?可是鄰居會不會聽到?鄰居住著一個老伯伯,每次看到阿樹上學(xué)回家,他都會跟阿樹打招呼,如果他聽見了,告訴爸爸媽媽怎么辦?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阿樹關(guān)上所有門窗。在這里大叫,應(yīng)該不會被任何人聽到。
阿樹輕吸一口氣,那聲大叫仿佛就被送上了嗓子眼。這時,阿樹忽然看到,教室右上角的攝像頭正對著自己,他連忙閉上嘴巴,像做了虧心事似的,匆匆逃離教室。
阿樹決定選擇一處空曠無人的地方。只有這樣,他才能不用顧忌、徹底地釋放那聲大叫。
距離周末還有兩天。
可就在語文課上,語文老師講解古文閱讀題時,看到卷子上鮮紅的扣分,阿樹的眼睛仿佛被刺了一下,接著,連鎖反應(yīng)般,那聲大叫涌上了喉嚨。
阿樹來不及向老師報告,立即拔起身,捂著嘴巴沖向衛(wèi)生間。
差一點,就差一點,那聲大叫就要從他喉嚨中沖出,響徹整個衛(wèi)生間,震蕩他的耳膜。
可是它沒有,它重新跌回了阿樹肚子里。
阿樹傴僂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那聲大叫沒有選擇在這時爆發(fā),也許它和阿樹一樣膽怯,一樣顧忌后果。
阿樹以身體不適為由向班主任請了假。事實上,阿樹并沒有說謊,體內(nèi)的那聲大叫嚴(yán)重折磨著他的精神,他已經(jīng)因此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走出教學(xué)樓,此時的校園一片寂靜。
下午3點40分,第二堂課的鈴聲剛剛響完,斜陽照射教學(xué)樓,所有的窗子明晃晃地閃爍著。
阿樹獨自走在校道上,在這時,他心里竟有種輕松的感覺。
走到校門口,阿樹把請假條遞給門衛(wèi)大爺,門衛(wèi)大爺看一眼假條,放行了阿樹。
阿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還沒到下班和放學(xué)時間,街道靜悄悄的,有一個摩托佬從阿樹身旁經(jīng)過,扭頭問他:“阿弟,搭車嗎?”
阿樹搖搖頭,摩托佬一擰油門,拖著長長的噪音遠去。
到達一個公交站,阿樹停下來等了一會兒,踏上一輛去往城郊的小巴。
3
小巴在一個孤零零的站牌前停下。
阿樹不知道這是哪兒,但他相信離家和學(xué)校足夠遠了。
站牌上寫著“小舟站”,只有一條公交線路經(jīng)過。
馬路后是一片廣闊的田野,地里種著甘蔗、玉米還有別的農(nóng)作物,各種植物的葉子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田野的盡頭是兩座連在一起的墨綠色的山嶺。
阿樹扯扯書包帶子,走進田野。
細長的影子指著山的方向。阿樹走在田埂上,穿過一畦畦蓬勃的農(nóng)作物。
一頭老牛佇立在草坡上,嘴里咬著一把青草,它滿不在意地瞅瞅從它面前走過的阿樹,又低下頭去專心吃草。
阿樹來到山腳下,抬頭張望,山坡不太陡,山上種滿樹,枝繁葉茂。
阿樹找到一條裸露的小徑上了山。他一步步往上走,始終沒有大口喘氣,他時刻謹(jǐn)慎地懷揣著肚子里的那聲大叫,終于,來到了山頂。
山風(fēng)浩蕩。大風(fēng)鼓起阿樹的衣衫,把他身上的汗水吸干。
阿樹來到視野開闊處。遠遠地,他看見他所生活的城市。所有的建筑都變得低矮了,道路縱橫交錯,整座城市就像一個棋盤。
阿樹肚子里的那聲大叫,像一頭困獸,蠢蠢欲動。
就是現(xiàn)在,就在這里,阿樹要將它釋放。
阿樹放下書包,向前邁出兩步。他張開雙臂,面對天地,深深、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竭盡全力的叫聲從他喉嚨里傾瀉而出。
“啊——”
直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阿樹面色通紅,氣喘吁吁。叫聲一寸寸遠去、消散,天地間很快又歸于寂靜。
微風(fēng)拂過草木,吹拂阿樹滾燙的臉龐。
阿樹覺得累,于是席地而坐。
兩天前,阿樹睡醒午覺,走出客廳喝水,媽媽坐在沙發(fā)上翻看日歷,她忽然叫道:“阿樹,你過來一下?!卑溷读算叮哌^去把杯子放在茶幾上,坐到另一張沙發(fā)。
“你爸的生意在這里做不下去了,聽說福建有市場,我跟你爸打算去福建試試看,讓奶奶過來照顧你一段時間,可以嗎?”媽媽看著阿樹說。
阿樹花了幾秒鐘消化這句話的信息,點點頭:“可以啊,你們要去多久?”
“不好說,要是生意好的話,可能以后都得在那邊,不過春節(jié)肯定回來的?!眿寢屨f,“我跟你爸準(zhǔn)備月底出發(fā),下周你爸就會接奶奶過來,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自律,別玩太多電腦,要用功讀書……”
阿樹一邊聽一邊點頭,他開始想象未來的日子,可一切都是那樣模糊不清。這時媽媽看到時間,說:“快到點了,你趕緊去上學(xué)吧?!卑洳呕剡^神來。
阿樹知道父母的不容易,他們出身農(nóng)村,為了讓阿樹有個可觀的前途,在阿樹5歲的時候搬到了城里。父親在街上經(jīng)營著一間成衣店,半年前,店鋪倒閉了,父親便開著小貨車,拉著成衣到周邊小鄉(xiāng)鎮(zhèn)的鬧市去擺攤?,F(xiàn)在他們要到更遠的地方去了。福建,福建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阿樹知道,父母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他們從來沒有讓阿樹感受過物質(zhì)上的匱乏,無論學(xué)校需要交什么錢,父母從不遲疑,從不多問,就連要捐款,媽媽給阿樹的數(shù)目都是全班的平均數(shù)。
阿樹想起,有一次爸爸問他讀書累不累,阿樹說累。爸爸說:“讓你不讀書了,來幫我的忙,你愿意嗎?”阿樹說愿意。爸爸立即翻了臉,厲聲說:“你的目光怎么這樣短淺?書都白讀了!不讀書,像我這樣辛苦大半輩子,能有什么作為?”阿樹一聲也不敢出,他只是順著爸爸的意思回答,誰知道他的反應(yīng)那么激烈。
不知不覺,天色已十分灰暗。阿樹連忙提起書包,快步走下山去。
等了許久,不見小巴到來。阿樹踮起腳,從斑駁的站牌仔細辨認上面銹蝕的字,得知最后一班車早在一小時前就走了。
阿樹的心一下子慌了,他前后張望,不見半條人影,他該怎么回去?
4
阿樹不記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等他終于見到城市的街燈時,他幾乎要哭了出來。
回到家已是深夜,想不到爸爸媽媽都不在家里。阿樹癱倒在沙發(fā)上,這時響起開門的聲音,媽媽回來了。
看到阿樹,媽媽愣住了,她鐵青著臉質(zhì)問道:“你去哪兒了?”
阿樹吃驚地從沙發(fā)上坐起。原來,爸爸媽媽不見阿樹回家,打電話給班主任后,兩人開著小貨車找了大半個城市,最后爸爸讓媽媽先回家,自己去派出所報了警。
阿樹說他上錯車到了城郊,回來時錯過了末班車,只得走路回來。媽媽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去廚房燒菜,很快爸爸也回來了,他臉上充滿了和媽媽一樣的疲倦,但他們沒有責(zé)備阿樹,只叫阿樹趕緊吃飯。阿樹感到愧疚。
幾天后,爸爸開著小貨車出發(fā)了,媽媽卻沒有跟著走,她決定留在家里照顧阿樹。
阿樹知道,定是因為自己最近的狀況讓媽媽放不下心,便說:“媽,你跟爸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再說不是有奶奶嗎?奶奶什么時候過來?”
媽媽說:“不叫奶奶過來了,我在家給你做飯,讓你吃好一點?!?/p>
阿樹說:“你讓奶奶過來呀,你去幫爸的忙?!?/p>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專心讀你的書,你爸不用你操心。”
阿樹無言以對,便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阿樹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學(xué)習(xí)。
阿樹坐在封閉的房間里,坐在喧鬧的教室里,他沉浸在數(shù)字與公式之中,沉浸在沉默與隱忍之中。
王天天組隊還差一個人,一把摟過阿樹的脖子,說:“下課去打球吧!”阿樹擺擺手說:“我有張卷子還沒做完,下次吧?!蓖跆焯爨汆僮?,識趣地找別人去了。
媽媽從不打擾阿樹,只有在該吃飯的時候叫他吃飯,該睡覺的時候催他睡覺。偶爾,她會過來輕輕地敲敲門,說:“阿樹我切了水果,你出來吃吧?!卑鋺?yīng)答一聲,轉(zhuǎn)頭就忘了,等他再想起來時,卻有點恍惚:剛才媽媽是不是來叫我吃水果?
有時阿樹學(xué)習(xí)到深夜,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握著筆,脖子因為整晚保持一個姿勢,稍微一動就疼得齜牙咧嘴。
至于肚子里的那聲大叫,阿樹有時覺得它已經(jīng)不在了,有時又覺得它還在。阿樹嘗試深呼吸,有時在回家的路上大聲唱歌,從而讓大叫的欲望膨脹而成的氣球稍微泄氣。
阿樹聽見媽媽跟爸爸通電話,媽媽詢問爸爸最近的生意狀況時,語氣就像問阿樹考了多少分一樣。爸爸向媽媽抱怨哪里的人愛砍價,哪里的市場費收得貴,媽媽說,能賺多少是多少,盡快把貨銷掉,還給爸爸出謀劃策。到最后,爸爸的語氣聽起來充滿了斗志,“明天等我好消息吧!”他說。阿樹忍不住笑出來,他眼睛盯著電視機,假裝只是為電視里的角色發(fā)笑。
爸爸叫阿樹聽電話。
“功課緊不緊張?”爸爸問。
阿樹想了想說:“還好?!?/p>
爸爸說:“學(xué)習(xí)之余要注意身體,坐久了要起來活動活動,看書久了要看看綠色植物,否則近視會很麻煩?!彼终f,“我每天早上開工前都會去跑步呢!”
阿樹感到詫異,問:“你在哪里跑?”
爸爸說:“就在市場跑呀,跑幾圈再去擺檔?!彼D了頓,又說,“你媽說你讀書很辛苦,知道拼搏是好事,但你也別逼得自己太緊,像你媽說的,咱們能考多少是多少……”
后面的話阿樹聽得不太認真,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爸爸在菜市場跑步的場景。他想,爸爸是以怎樣的心情,奔跑在菜市場的晨曦中呢?
5
這一天,阿樹早早來到了學(xué)校。他來到操場,把書包放在旗桿下。
東邊太陽只冒出了一個尖兒,校園里的景色還是灰蒙蒙的。阿樹看了看跑道,撒開腿跑起來。
第一圈,阿樹全身都熱了起來,心臟快速而有節(jié)奏地撞擊著胸膛。阿樹配合著自己的步伐,一呼一吸。
第二圈,太陽一下子升起來了,整個校園瞬間被照亮。阿樹想,在這個時候,福建的某一個菜市場熱鬧起來,爸爸開始展開檔位,擺出成衣售賣了,媽媽呢,大概正開著電動車去菜市,她可能會挑一根骨頭和兩根玉米,然后回到家里,煲一鍋甜美的湯。
第三圈,阿樹感覺累極了,但他要堅持跑完這一圈,他知道自己是從什么地方起跑的,所以他也知道終點在哪里,就是那個旗桿下,只要有目標(biāo)就沒什么好怕的,阿樹咬著牙,奮力向前沖……
最后一門考試在急促的鈴聲中結(jié)束了。
阿樹回到教室,幾個同學(xué)圍在一起核對答案,有人在派發(fā)同學(xué)錄讓大家留言,王天天一如既往地抱起籃球呼朋引伴,他瞥見阿樹,叫道:“阿樹,走吧,打球去!”
阿樹愣了愣,說:“好,等等我!”
他一把將文具扔進課桌,跟著王天天跑出了教室。
假期來了。媽媽以為阿樹會睡到日上三竿,推開門,發(fā)現(xiàn)阿樹不在房里。
阿樹正在街上跑步,他不知何時養(yǎng)成了晨跑的習(xí)慣。
八月的晨光中,一切都顯得新鮮、明亮。阿樹穿著一身合體的運動服奔跑在大街上。他跑過疾步行走的上班族,跑過吆喝賣早餐的大爺,跑過拍手晨練的老伯伯。
突然,人行道上一個夾著公文包的男人仰天發(fā)出一聲怪異的大叫,把周圍的人都驚住了。
阿樹停下腳步,吃驚地看著這個男人。男人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臉一紅,匆匆跳上一輛公交車。
阿樹愣了愣,撲哧一下笑了。
他轉(zhuǎn)身往家跑。太陽在他前方,影子在他身后,像個跳躍的音符。
圖·葛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