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杜兵作為交換生來到了香港大學(xué)。
從上海到香港,來到這么一個完全沒有爸媽管束的地方,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杜兵別提有多痛快了!同桌黃龍,一個標準的香港人,一口標準的香港腔,他語速慢時,杜兵還能聽明白他的話;語速一快,杜兵就完全聽不懂了。
黃龍是個無比勤奮而認真的人。
上課時,黃龍幾乎是目不轉(zhuǎn)睛地聽課,任何外界的干擾都影響不到他。
黃龍也是個怪人。
他們住一個宿舍。
每天晚上,黃龍都會給他們講一個故事片段。黃龍說:
“……那個小山崗下的泥路上,寂靜無聲,慢慢地,就聽見了汽車開過來的聲音。由遠至近,山岡上,早已埋伏了一隊人,他們手上的武器正對著泥路的方向。只見一記火光四濺的爆炸,那隊人,對著從被炸翻的卡車中爬出來的鬼子們,使勁地開動了手上的槍。鬼子們持著長槍,齜牙咧嘴地向他們撲來……”
杜兵饒有興致地聽著。
不得不說,黃龍講得很不錯。
黃龍講的時候,配合著凝重的面部表情,還有凝重的、娓娓道來的語言。就連他那并不標準的普通話,似乎也標準了許多。
白天,有一堂選修課。
臺上的那個老師,講得很無趣,很乏味,讓人犯困。
幾個同學(xué)悄然商量,溜出去,到外面打桌球。杜兵應(yīng)聲:“去?!倍疟呐狞S龍。黃龍認真地看著老師,沒理他。杜兵吐吐舌頭,和其他幾個同學(xué)一起出去了。
回到宿舍,黃龍已經(jīng)在了。
杜兵說:“上課為什么不理我?”
黃龍說:“學(xué)生不在學(xué)校好好上課,那來學(xué)校干什么呢?”
杜兵想說的話,生生地被堵在了喉嚨口。
晚上,黃龍照例給他們講故事。黃龍說:
“……天將黑未黑的時間,偵察員回到村里,傳達了一個鬼子要偷襲的消息。隊長趕緊召集了所有的人,大家聚集在一個房間里,煤油燈星星點點的光亮,映照在每個人躍躍欲試的臉上。隊員江大樹說:‘鬼子他敢來,我們叫他有來無回!’‘對,對……’人群里不時發(fā)出應(yīng)和聲。隊長手動了動,阻止了他們的講話,說:‘先組織鄉(xiāng)親們離開,其他人各就各位,到上次說好的指定位置,準備迎敵……’”
大家聽得凝神靜氣。
一個休息日,杜兵一個人在學(xué)校附近的馬路上閑逛。
香港的馬路不寬。過香港的紅綠燈,也很急促。綠燈亮起,嘀嘀嘀的聲音響徹耳邊,催促著你趕緊往前走。
杜兵趕緊跑過去。
不經(jīng)意地,杜兵似乎撞在了一個人身上。杜兵吃了一驚,趕緊看了一眼,是一個黑黑的男人,很疼地捂著自己的肚子。
杜兵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是突然跑出來的幾個男人。和那個被杜兵撞的人一樣,像印度人。他們一嘴蹩腳的英語,意思是說杜兵撞傷了他,要賠錢。
杜兵說:“我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而且,我也并沒撞傷他,為什么要賠錢呢?”
他們圍住杜兵,要揍他。
一個人沖了進來,幫杜兵一起迎擊他們。
是黃龍。
杜兵和黃龍是鼻青臉腫地回到學(xué)校的。
杜兵問黃龍:“為什么要幫我?”
黃龍說:“他們是在故意敲詐你。面對不好的事情,我們要勇敢地去斗爭!”
這一晚,黃龍說:
“……趁著夜色,鬼子剛摸到村口,就響起了一記槍聲。像是被感染一樣,瞬間,槍聲響成一片。隊員們雖然都埋伏在更好的位置,無奈鬼子的武器裝備太好了,隊員們的短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鬼子們的沖鋒槍像條火蛇般向前突,前幾道潛伏的防線已經(jīng)被突破。隊長急得臉通紅,擼起袖子朝鬼子連開幾槍,鬼子們瘋狂地向他撲了過來……”
黃龍突然不作聲了。
大家都在看著他,一時寂靜無聲。
有一會兒,黃龍說:“那個隊長,是我的爺爺。我爺爺,在那場戰(zhàn)斗中英勇犧牲了?!?/p>
黃龍說:“我也是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p>
黃龍說:“落后就要挨打,我們要牢記被侵略的歷史。所以,我們要好好學(xué)習(xí),像周恩來先生說的:‘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覀円赂业嘏c任何侵略者做斗爭!”
黃龍眼圈紅紅的,卻是一臉堅定的表情。
杜兵臉微燙。眼前,似硝煙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