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富
冬月末臘月初,我用一個長一尺多,寬十公分左右,高不足一尺的小泡沫箱子,種了一箱小麥,麥種是一位經營種子商店的同學送給的。我喜歡綠色,家中有限的幾盆花草不足以養(yǎng)眼,就想用一蓬麥苗,撐起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洲。同學告訴我:麥苗汁是一種新興的養(yǎng)生品,能防治三高、冠心病和糖尿病,我哼哈答應著。這些病狀與我無緣,我皮松肉薄,瘦如枯木,除非燃點高,別的肯定都低。
農作物中,我最懷念的就是小麥。從小跟著媽媽撿麥子,那時候不知道什么叫累,小伙伴們一路瘋鬧伴著一路笑聲。幼稚的童心便認定小麥和快樂是連在一起的。
結婚一年后,從媽媽家搬出來的那年,我就在壩外種了十畝小麥。家離大壩十幾華里,小麥播種后,就騎自行車一趟趟往壩外跑。也不記得過了幾天,麥苗出來了,一個個小小的嫩芽兒,像剛剛叨開蛋殼的弱不禁風的黃絨絨的小鵝雛兒。小麥長成后要收割了,我和當時的同事現(xiàn)在的文友張家繁先生,騎自行車跑壩外去看。那時壩外的大江灣里,處處是寶。壩根兒的護堤柳,盤根錯節(jié)枝繁葉茂。大塔頭小塔頭成排成片,塔頭纓子葳蕤蔥郁。小鳥在上邊兒一圈圈盤旋,吐出來的叫聲一串跟著一串,好像打著卷兒似的。它們是在挑選合適的地方絮窩筑巢。
成熟的麥子像金子,滿山的綠中,點綴著塊塊條條的黃,那景致,真是美極了。
家繁說,選一處平坦的地方,搭一處小屋,一張小床,四壁寶書,聽嫩江浪涌,品惠風悠揚,天天吃野炊,夜夜聞草香,那我們就出凡人圣了。
幾十年后,仍記得當時的情景。對小麥的懷戀之情,更深刻了許多。
當年種麥為了飽腹,今日種麥,不指望麥穗金黃面粉雪白。只求那淳樸的綠,能在這現(xiàn)代文明的空間里,氤氳出一片沒有刀痕斧跡的毫不矯情的原始生機。也給囿于其中的人增添一點生氣和活力。
麥種播下后,不到三天的功夫,我下班回來,麥苗就齊刷刷長出來了。每天早上我坐在沙發(fā)上,專注地欣賞那新鮮的綠。可是,過了幾天,可能是十幾天吧,麥苗開始倒伏。我聽信了別人的指點,把麥苗攔腰剪斷。麥苗就又往起竄了幾竄,再過幾天,竄起來的麥苗又倒了。我干脆連根薅掉,重種。
我的種麥歷史上,又多了一次出苗、倒伏、剪斷、竄高、再倒伏、再薅掉的記錄。
夫人提示我,是不是太密了?
我半信半疑地又播了一次種子。
這回長出來的麥苗,略微壯實了些。麥苗長到一尺來高了,還是根根直立。我簡直就大喜過望了。正月初二晚上,我看見小麥出穗了,初三早上,我把這個發(fā)現(xiàn)報告給兒子。兒子仔細查看后,問還懶睡在床的他的姐姐:“姐,你看過麥穗嗎?”
姐姐惺忪的睡眼往起“挑了一挑”,答:“看過,金黃的稻穗。”
兒子說,麥穗不是稻穗。
姐姐問,不一樣嗎?
兒子說,稻穗出米,麥穗出面。
所有人都笑起來,是那種既開心又開懷的大笑,因為,女兒也是在農村出生長大的。
女兒也笑起來,笑靨如花,笑聲如玲。
為了喜歡綠色而播種的小麥,給家人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快樂,看來,小麥和快樂真是連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