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
白鹿洞書院、岳麓書院、嵩陽書院、姚江書院、象山書院、白鷺洲書院、萬木草堂……這些中國古代書院像璀璨的恒星在歷史的星空中閃閃發(fā)光。
當我們把目光極力投向西方教育的時候,千萬不要忘記回眸,我們歷史上那些有“真精神、真風骨、真魂魄”的書院。書院已逝,但書院矢志不渝追求做人教育的理想,旗幟鮮明地反對功利主義教育,其所取得的教育成就,足為今日教育發(fā)展之鏡鑒。沿歷史河流,我們?nèi)フ覍ぁ?/p>
枕流亭影人獨立
白鹿洞書院素有“天下書院之首”“海內(nèi)書院第一”的美稱。
千年之后,再度俯瞰,依舊森林莽莽,溪流奔涌。藍天之下,神光星閃,檐隱角現(xiàn),泉泠鳥鳴,草秀木潤,石白云寒,竹翠松蒼。
“白鹿洞”“隱處”“釣臺”“漱石”“流杯池”“枕流”“自潔”“琴意”像鏡頭一樣慢慢地更換疊加,從時空的深處,晦庵先生緩緩映現(xiàn),一個定格:頂天立地,后人仰止。
南宋淳熙六年(1179),朱熹任南康知軍,籌置學田,編制課程,訂學規(guī),立教儀,聚納圖書,復興了白鹿洞書院。他親自主持教務和講學,并奏請賜額及御書,白鹿洞書院因朱熹而名滿天下。創(chuàng)造性地總結出的《白鹿洞書院揭示》是朱熹獻給后人最為寶貴的財富。他卓越地把教育理想、人格修養(yǎng)、學習方法、教學要求以及學術研究融為一體。
“五?!笔墙逃滓?,也是構建文明社會之起始;“學、問、思、辨”是為學之序,是治學之態(tài),亦是思維認知之規(guī);“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是修身之要;“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處事之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是接物之鍵。明代大教育家王陽明對此給予了高度評價:“夫為學之方,白鹿之規(guī)盡矣?!?/p>
朱熹歷仕四朝,然仕途坎坷,可其治績卻為人稱道。也許是仕途不順,才成就了朱熹一生的書院講學。
南宋淳熙八年(1181)初春二月,論敵理學家陸九淵應邀來訪,朱子與論敵泛舟而樂。朱子曰:“自有宇宙以來,已有此溪山,還有此佳客否?”于是請陸先生登上白鹿洞書院講席。陸九淵在演講中開宗明義地提出,學者要從“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分辨出自己的志向,在于義亦或在于利,此不可不辨。一個人專志乎義且每日勉勵自己,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而篤行之。由是為政,一定會“共其職、勤其志,心乎國、心乎民,而不為身計”。一個人專志乎利,所習在利,只能喻于利。由是為政,一定會“惟官資崇卑、祿稟厚薄是計”,豈能悉心力于國事民隱,焉能擔使命、負責任?
陸九淵的講學令聽講者無不動容,至有泫然泣下者。連朱熹也認為演講“切中學者痼疾”,當即表示,“熹當與諸生共守,以無忘陸先生之訓”。再三示人:“熹在此不曾說到這里,負愧何言!”
古代圣賢教人為學,意在“使之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而非“務記覽、為辭章,以釣聲名、取利祿”。然“釣聲名、取利祿”者,古今皆有,于今為烈!
朱子對后世影響最大的當屬其匯刊的《四書》。他為“四書”作注解,前后費時約四十年,字斟句酌,反復折衷,“畢力鉆研,死而后已”,直到生命垂危之際還在推敲刪改,曾自謂其注“增一字不得,減一字不可”。
人們知《四書》,但鮮有人知如何讀之。朱子指導我們這樣讀:“先讀《大學》,以定其規(guī)模;次讀《論語》,以定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fā)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處”?!洞髮W》乃是學者為人處世的基石,正如朱熹所言“如人起屋相似,須先打個地盤,地盤既成,則可舉而行之矣?!弊x“四書”定要先讀《大學》,此不可不明。
作為教育家,朱熹送子千里從師,一恐兒子“在家汨于俗務,不得專意”,二是“父子之間,不欲晝夜督責”。告誡兒子在求學期間“奮然有為,力改故習,一味勤謹”方能有望?!笆聨熑鐜煾福彩亲啥笮?。”“日間勿接閑人,說閑話?!薄皩R廪k自己功,則自然習熟進益?!泵咳账啊澳钪∧钪?!‘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薄霸诖艘恍?,千萬努力。”父親之心天地可鏡!養(yǎng)教之法世人可鑒!
清澈的溪水從臥石上靜靜流過,“枕流”二字在淙淙的水紋中漸漸變大。是流水潺潺?是哲思涌動?是融入自然?是洗去凡塵?面對流水,孔子是站在川邊喟嘆:逝者如斯。朱子則枕著流水去覺、去解、去悟、去證。
忽然,流水聲乍起,隨之而來的是稚嫩的童音:
“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p>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p>
瑯瑯童聲,穿過參天古樟的葉隙,驚起了群鳥,驚動了白云,向天際飄去。
一抹斜陽照在溪邊的獨對亭,亭影幽長。
一生伏首拜陽明
“學術允能成一派,典型猷自有千秋?!边@是姚江書院正廳前的一副楹聯(lián)。
凝望楹聯(lián),眼前一個大大的“心學”在天地間映現(xiàn),也在我心海中激起敬仰的波濤。余姚龍泉山的瑞云樓是“心學”創(chuàng)始人王陽明的誕生地。龍山舜水滋潤、培育了經(jīng)天緯地之才,“柱國”之人創(chuàng)造了“真三不朽”,王陽明被學界翕然推為一代宗師。
王陽明自幼氣魄豪邁,發(fā)心要做個圣人。青少年時代即壯游塞北,視“讀書學圣賢”為人生“第一等事”。早期尊崇程朱理學,為實踐朱熹的“格物致知”,他下決心窮竹子之理,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結果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人卻因此病倒。從此,王陽明對“格物”學說產(chǎn)生了極大的懷疑,認為朱熹的“先知后行”分裂了知與行,應該“知行合一”“知行并進”。
被貶貴州龍場驛后,王陽明把枯燥寂寞的生活,當做自己修煉禪定悟道的最好條件。他一個人躺在棺材里悟道,結果明心見性,智慧升華?;潞3粮?,百死千難,終于在知天命之年提出“致良知”這一心學的靈魂。王陽明上承孟子,中繼象山,總結并完成了儒學心學思想體系,創(chuàng)立了與“程朱理學”對峙的“陽明心學”。
“立人達人”是儒家做人教育的傳統(tǒng)。南宋教育家朱熹指出教育的根本目的在于求取人生大義,而后身體力行、推己及人,進而服務社會。王陽明更是指出,“做人教育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的教育?!薄凹词故强婆e考試,也應按照做人教育的要求進行改革,才不愧是選拔真才實學的國家考試;即便是國家對官員的選拔,也應按照做人教育的要求來貫徹落實?!?/p>
無論古今,學校都是為了推行做人教育。當學校淪為科舉考試的附庸時,教育就成了“逐功利而迷本真”的應試工具,學生“皆馳騖于記誦辭章,而功利得喪分惑其心”,讀書受教育“徒以為攫取榮利之資”。對此王陽明給予尖銳抨擊:他把偏離“做人教育”的教育稱為旁門左道,把抨擊“做人教育”的論調(diào),稱為邪惡之說;把奉行這種邪說的教育,稱為功利主義的教育;把為這種功利主義教育所做的宣傳,斥為騙人的謊言;把與“做人教育”背道而馳的人和行為,稱為名利小人和禍國殃民之舉。
做人教育是學校的核心。學校本該是崇尚禮儀、養(yǎng)成習慣、奠定基礎的地方。然反觀當下,教育上的短視與急功近利行為在某些地方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教育者依然沒有走出急功近利的怪圈。
對教育的真諦,王陽明主張教育要遵循學生身心發(fā)展規(guī)律,因人施教,隨材而就。育人猶如植樹,須栽培得宜,從本原上用力,循序漸進,方能取得效果。人的資質(zhì)秉賦天然不同,教育因人而異,使其益精其能。
在教育方法上,他提出要充分認識到學生“樂嬉游而憚拘檢”的心理特點,“如草木之始萌芽,舒暢之則條達,摧撓之則衰萎”,因勢利導,采取寓教于樂、靈活多樣的教法使學生精神振作、內(nèi)心喜悅,從而樂學不倦。他極力反對對學生“鞭撻繩縛,若待拘囚”,如果對學生一味督責,且日益加重學生課業(yè)負擔,那么這些違背學生心理認知規(guī)律的做法,只能使學生視學校如監(jiān)獄,視師長如寇仇,厭倦和放棄學業(yè)。他主張“必使其趨向鼓舞,中心喜悅”以達到“自然日長日化”。
在教學方法上,王陽明主張“凡授書,不在徒多,但貴精熟”。教師要根據(jù)學生天資稟賦,能夠?qū)W會二百字的,只教給他一百字,目的是讓他總是感到精力充沛,則無厭學情緒,反而會體驗到學習成功的樂趣。這一主張足以讓那些崇尚題海戰(zhàn)術的人清醒,讓教育界的屠夫放下屠刀。
一陣清風吹來,格外清爽。面對王陽明的塑像,不由地想起現(xiàn)代平民教育家陶行知的一段佳話。陶行知原名陶文俊。金陵大學讀書時,敬慕王陽明“知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的哲學思想,于是改名為陶知行。后來在創(chuàng)辦曉莊學校過程中對知行關系有了新的認識,確認“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于是又改名為陶行知。
“閑觀物態(tài)皆生意,靜悟天機入穴冥。道在險夷隨地樂,心意魚鳥自流形?!?/p>
“怡神養(yǎng)性以游于造物”, 這就是王陽明所追求的人生境界,也應該是所有教育人所追求的吧。
弦歌不絕唱千年
獨坐愛晚亭,遠眺湘江,煙雨濛濛;近俯山麓,古木參天;被細雨滋潤的心格外沉靜。眼前,一部千年大書徐徐打開。
“惟楚有材,於斯為盛”熠熠生輝,耀在封面!從這古樸莊嚴的大門里,走出了周式、張栻、朱熹、王陽明、王夫之、陶澍、魏源、左宗棠、曾國藩、郭嵩燾、唐才常、沈藎、楊昌濟等一批批“岳麓巨子”。千年以來,文脈相承,弦歌不絕,薈萃天下英才,真可謂獨絕古今。
書院歷代的學記、學規(guī)深深吸引了我。岳麓書院的靈魂人物張栻所撰寫的《岳麓書院記》是書院培養(yǎng)人才的基本大綱。針對北宋當時學子們“爭馳功利之末”,以“異端空虛之說”為是,以“事天保民之心”為非的風氣,張栻旗幟鮮明地提出辦學目的是“成就人材,以傳道濟斯民”。張栻告誡學子們來到書院求學,不是“群居佚談”,在一起高談闊論;不是只為“習為言語文辭之工”,會寫一手漂亮文章,會說些漂亮話;而是對仁愛“茍能默識而存之,擴充而達之,生生之妙,油然于中”。對圣賢所傳法寶,要從事于茲,畢生修行。
清人李文炤在朱熹所訂《白鹿洞書院揭示》(后朱熹將此頒贈給岳麓書院)基礎上續(xù)訂《岳麓書院學規(guī)》,這個學規(guī)是針對學生學習中存在的具體問題而提出的,易被學生理解和接受。
李文炤以“既以讀書為業(yè),則當惟日不足,以競分寸之陰,豈可作無益以害有益乎?”告誡“無向?qū)W之心”者。以“既對圣賢之言,則不敢褻慢,務宜各頂冠束帶,端坐辨難。有不明處,反復推詳?;蛘账粫哉?,即煩札記,以待四方高明者共相質(zhì)證,不可蓄疑于胸中也”曉諭學子如何讀書。以“史書汗牛充棟,不可遍觀,但以《綱目》”告之“欲通世務”者“必須看史”。以“至于作文,當規(guī)仿古文,宜取賈、韓、歐、曾數(shù)家文字熟讀,自得其用”曉之為文者。以“‘知之非艱,行之惟艱,猩猩能言,不離走獸;鸚鵡能言,不離飛禽。作為學子若以詩文自負,與凡民何異?”強調(diào)“學問思辨”,最終要落到力行。
“時常省問父母;朔望恭謁圣賢;氣習各矯偏處;舉止整齊嚴肅;服食宜從儉素;外事毫不可干;行坐必依齒序;痛戒訐短毀長;損友必須拒絕;不可閑談廢時;日講經(jīng)書三起;日看綱目數(shù)頁;通曉時務物理;參讀古文詩賦;讀書必須過筆;會課按時蚤完;夜讀仍戒晏起;疑誤定要力爭?!?/p>
學規(guī)從行為規(guī)范養(yǎng)成出發(fā),每條學規(guī)皆真、實、小,因切于學生身心而易記易行。其中的“整齊嚴肅”已經(jīng)作為岳麓書院的“院訓”傳承下來。
今日細讀這些學規(guī),痛感現(xiàn)代學校萬校同規(guī),很多規(guī)定、守則大而空,學生難以踐行;還有很多校規(guī)是為了管理方便而設,缺少人性關懷。
合上巨著,眼前的綿密細雨化作清晰的文字,在天地間飛揚。這些古老的學規(guī)足以為現(xiàn)代教育者鑒!
走下岳麓山,穿書院而出。不經(jīng)意來到書院正門前的自卑亭。亭子在綠蔭叢中,毫不起眼。亭子的名字取自《中庸》之言“君子之道,譬如遠行,必自邇;譬如登高,必自卑?!比说阶员巴?,一定要仰觀俯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高臺,起于壘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小小的亭子,何嘗不是一種無聲的學規(guī)呢!
書院嵩高景最清
云淡風輕,傍花隨柳。
我的心飛落在嵩山峻極峰,因為她的腳下有座極為樸素的書院——嵩陽書院?;掖u青瓦,蔥郁翠綠,攝中岳之靈氣,開宋學之源流。站在杏壇,環(huán)望諸峰,山巒環(huán)拱,溪流潺潺;走進書院,菊香竹韻,松柏參天,清雅靜謐。山林水云之間,嵩陽書院猶如星空,深邃久遠。一代學宗范仲淹、司馬光、程顥、程頤、楊時、朱熹、李綱、范純?nèi)实热思娂娫诖酥v學,司馬光還在此撰寫了歷史巨著《資治通鑒》。群星之中唯有“二程”最為璀璨。
“水心云影閑相照,林下泉聲靜自來?!背填椬杂茁敺f,“生而知之”,幼年便能習誦儒家經(jīng)典,因反對王安石變法遭罷黜而回洛陽聚徒講學。在為人上,程顥主張“涵養(yǎng)須用敬”。他率先垂范,以誠敬為本,待人親和平易;講學通俗易懂,循循善誘;學生虛來實歸,皆都獲益,隨他學習常有“如坐春風”之感。在讀書上,程顥主張“進學在致知”,注重“讀書將以窮理,將以致用也”,不可“滯心于章句之末”,告誡學子們此者乃為“學者之大患”。程顥平生不慕虛名,述而不作,黑發(fā)而卒。
與兄程顥不同,程頤“幼有高識,非禮不動”,淵博的學識皆“學而知之”。在修身上,程頤所訂《四箴》為學者所推崇。他從聽、視、言、行四個方面對人的品行修養(yǎng)提出了極好的建議,如“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fā)禁躁妄,內(nèi)斯靜專”“制之于外,以安其內(nèi)??思簭投Y,久而誠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克念,戰(zhàn)兢自持”。在學習方法上,強調(diào)求其意,“凡看文字,先須曉其文義,然后可求其意,未有文義不曉而見意者也”。讀書上主張要思考,“不深思則不能造其學”。
令人振聾發(fā)聵的是他對學校的定位,“學校禮儀相先之地,而月使之爭,殊非教養(yǎng)之道。”反觀當下,許多學校成了爭奪分數(shù)的戰(zhàn)場,頂天立地的“人”匍匐在畸形應試的腳下。
程頤為人之道與其兄迥異,嚴肅剛毅,議論褒貶,不留情面。
白云紅葉兩悠悠,青竹綠水一脈脈。來嵩陽書院,切不可偷閑學少年,一定要在立雪堂前靜聽歷史的回響?!端问贰顣r傳》寫道:“見程頤于洛,時蓋年四十矣。一日見頤,頤偶瞑坐,時與游酢侍立不去。頤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楊時、游酢都是千里求學的學子,見老師瞑目而坐,他們就像子路、冉有、公西華一樣“侍”立而待。程伊川是最講究靜與敬的,“半日讀書,半日靜坐”。呂思勉先生曾說:“故伊川每見人靜坐,輒嘆其善學?!逼鋵崳邦慷笔且环N“養(yǎng)心不動”的妙招。曾學于程顥的楊時對此恐怕是早已心領神會。楊時、游酢侍立不去,足見其求學之誠敬。門外一尺厚的深雪,則是古人追求“敬與靜”的見證。
程門立雪從此成為古人尊師重道、誠心向?qū)W的典范??墒窃诟≡甑漠斚拢齾s成為久遠的絕響。君不見狀元橋上撒錢者眾,立雪堂前聆聽故事者寡嗎?
“嵩陽有周柏,閱世三千歲?!睍豪铮塘至?,古柏參天,溪水長流,幽靜雅致,遠離喧囂,這正是讀書治學之佳境。所以此地成了程顥、程頤兄弟“置散投閑與群弟子講學”之地,宋代理學由此發(fā)源。
走出書院,大唐碑巍然聳立?;赝洪T,蘇軾寫的“嵩陽書院”四個大字樸素之中透著文化厚實,厚實之中蘊含著無形的力量。
育萬千棟梁國乃興
眼前的萬木草堂,修舊如舊,草木葳蕤,欣欣向榮。百日維新的煙云早已散盡在歷史的天空里,但時空掩不住一代英豪康有為的教育思想光輝。
以布衣之身毅然公車上書,失敗后又借布衣上書之盛名,開辦學舍,創(chuàng)建萬木草堂,撰寫《長興學記》,培植變法圖強人才??涤袨閷W堂題名為“萬木草堂”,取“萬木成林”之意,希冀培養(yǎng)出大批國家棟梁之才。
康有為在《長興學記》》中提出德、智、體全面發(fā)展的思想,堪稱是現(xiàn)代學校的示范?!秾W記》內(nèi)容之全面、完整,足以成為后世辦學者的樣板。
康有為特別推崇“學”,“同是物也,人能學則貴異于方物矣。同是人也,能學則異于常人矣。同是學人也,博學則勝于陋學矣。同是博學,通于宙合則勝于一方矣,通于百業(yè)則勝于一隅矣。通天人之故,極陰陽之變,則勝于循常蹈故,構文牽義者矣。故人所以異于人者,在勉強學問而已?!睙o“學”,人難以貴異于物、異于常人;有“學”,人方可勝于陋、勝于隅。故而,勉強學問,關鍵在于一個“學”。作為學子,對康有為的“學”論,不可不細細品讀。
讓學生填寫“功課簿”是康有為獨創(chuàng)的教學方法。他要求學生將聽講、讀書的心得和疑問,都記錄在個人的功課簿上,每半月呈交一次,他根據(jù)功課簿所反映的問題,或批示,或講解,循循善誘引導學生學習。功課簿寫滿之后,存入書藏,供新來的同學閱覽。學生在閱覽中交流,在交流中吸納,在吸納中收獲,在收獲中成長。
在功課簿之外又設“蓄德錄”,每日順著宿舍房間依次傳遞,周而復始。各人每日錄入幾句古人格言、名句或俊語,隨個人意志之所好,寫什么都可以??涤袨樽约好扛粢欢螘r間都要翻閱一遍,并選錄部分經(jīng)典名句貼于大堂板壁之上。這種做法既能讓教師及時了解學生的思想狀態(tài),又能讓學生在搜集、書寫這些格言警句的過程中,經(jīng)歷思想陶冶,吸取人生精華,明確人生方向。
康有為教學藝術之高超,我們無法親歷,但梁啟超在《康有為傳》中寫到,“每論一學、論一事必上下古今,以究其沿革得失,又引歐美以比較證明之?!睘榇?,梁啟超稱贊他“循循善誘,至誠懇懇,殆孔子所謂誨人不倦者焉。其演講也,如大海潮,如獅子吼,善能振蕩學者之腦氣,使之悚息感動,終歷不能忘,又常反復說明,使聽者渙然冰釋,怡然理順,心悅而誠服”。
“脫前人之窠臼,開獨得之新理。”歷史將銘記康南海這一辦學主張!
(作者單位:天津中學)
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