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欣, 楊欣榮, 周 儉
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肝腫瘤外科,上海 200032
原發(fā)性肝癌(以下簡稱“肝癌”)全球發(fā)病率位居惡性腫瘤第6位,死亡率位居第4位,年均新發(fā)病例達841 000例,死亡病例達782 000例[1]。雖然手術是目前治療肝癌最有效的手段,但大多數(shù)患者確診時已處于疾病晚期,導致手術效果差且預后不良。肥胖是目前較為突出的健康問題,是多種慢性疾病的高危因素,同時還與多種惡性腫瘤的發(fā)病密切相關。肥胖對于腫瘤預后的影響因腫瘤類型而異。在乳腺癌、子宮內膜癌、前列腺癌、胰腺癌、結直腸癌、卵巢癌以及某些血液系統(tǒng)惡性腫瘤患者中,肥胖者的預后較差[2-4];而在肺癌、食管癌、腎癌等惡性腫瘤患者中,肥胖者的預后更好[5]。
目前,肥胖對肝癌預后的影響尚存爭議。畢華強等[6]發(fā)現(xiàn),肥胖肝癌患者的3年無瘤生存率明顯高于體質量正常者,且肥胖不是術后并發(fā)癥發(fā)生的危險因素。劉家宏等[7]研究表明,肥胖的肝癌患者術后肝功能恢復緩慢。另有國外研究[8-9]證實,肥胖的肝癌患者圍手術期死亡風險較高。因此,本研究通過回顧性分析近年來在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行肝癌切除術的患者的相關資料,進一步評估體質指數(shù)(body mass index, BMI)對肝癌切除術后遠期預后的影響。
1.1 一般資料 回顧性分析2000年1月至2006年9月在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行肝癌根治性切除術的肝細胞肝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HCC)患者388例,以及肝內膽管細胞癌(intrahepatic cholangiocellular carcinoma, ICC)患者208例。肝癌根治性切除標準參考《原發(fā)性肝癌診療規(guī)范(2017年版)》[10]?;颊叩呐R床病理特征見表1。納入標準:(1)腫瘤完整切除,組織學證實切緣無腫瘤組織殘留;(2)術后病理學證實為HCC或ICC;(3)術前未進行其他抗腫瘤治療;(4)具備完整的隨訪資料。排除標準:(1)病理學證實為轉移性肝癌;(2)術前接受過其他抗腫瘤治療者。根據術前BMI,將患者分為3組:BMI<18.5 kg/m2組(消瘦組);18.5 kg/m2≤BMI<25 kg/m2組(體質量正常組);BMI≥25 kg/m2組(超重肥胖組)。本研究經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核批準,患者知情同意并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隨訪及復發(fā)處理 所有患者在術后第1年每2個月隨訪1次,1年后每6個月隨訪1次;隨訪截至2017年3月。隨訪方式包括電話隨訪及門診定期隨訪。具有高危復發(fā)因素(手術切除標本提示血管侵犯或者發(fā)現(xiàn)腫瘤衛(wèi)星灶)的患者均在術后接受1~3個療程的預防性經肝動脈化療栓塞(TACE)治療(多柔比星+5-氟尿嘧啶+碘油)[11]。隨訪項目包括血清甲胎蛋白(AFP)、腹部超聲、胸片及腹部增強CT掃描。如果懷疑復發(fā),則立即行CT或MRI掃描。對確診腫瘤復發(fā)者,根據復發(fā)灶的大小、部位及數(shù)目,有無淋巴結或骨轉移等指標,進行相應的規(guī)范化治療,包括二次肝切除術、TACE、射頻消融術、經皮無水乙醇注射、放化療以及靶向治療等。
表1 596例入組肝癌患者的一般情況 n(%)
HCC:肝細胞肝癌;ICC:肝內膽管細胞癌;HBsAg:乙肝表面抗原;HCV:丙型肝炎病毒;ALT:丙氨酸氨基轉移酶;γ-GGT:γ-谷氨酰轉肽酶;BMI:體質指數(shù)
1.3 觀察指標 總體生存率(overall survival, OS)定義為自手術之日起至死亡或最后1次隨訪時的時間間隔。復發(fā)時間(time to recurrence, TTR)定義為術后至首次出現(xiàn)影像學復發(fā)的時間間隔(包括肝內復發(fā)以及肝外轉移)。影像學復發(fā)依據RECIST標準(1.1版)[12]評價。
1.4 統(tǒng)計學處理 采用SPSS 22.0以及Graph Pad 5 進行統(tǒng)計分析。采用Kaplan-Meier法計算OS及TTR,組間比較采用log-rank檢驗;生存資料單因素分析采用Cox比例風險回歸模型,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因素納入Cox多因素模型進行分析。檢驗水準(α)為0.05。
2.1 BMI對肝癌術后OS的影響 Kaplan-Meier分析顯示,在388例H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中位生存時間分別為21、66、81個月;在208例I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中位生存時間分別為8.3、18、26個月。
結果(圖1A)表明:388例H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5年OS分別為27.2%、51.4%、60.2%;10年OS分別為11.6%、39.3%、47.5%。消瘦組HCC患者5年與10年OS均低于其他兩組(P<0.001);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結果(圖1B)表明:208例I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5年OS分別為13.3%、19.7%、19.6%;由于消瘦組及超重肥胖組患者未能隨訪至術后10年或中途失訪,僅得出體質量正常組的10年OS,為2.3%。消瘦組ICC患者5年OS低于其他兩組(P<0.05);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圖1 HCC(A)和ICC(B)患者總體生存率
2.2 BMI對肝癌術后累計復發(fā)率(cumulative recurrence rate, CRR)的影響 388例H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中位TTR分別為14、42.5、48個月;208例I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中位TTR分別為7、11、12個月。
結果(圖2A)表明:388例H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5年CRR分別為83.4%、58.9%、55.7%;10年CRR分別為87.6%、70.9%、65.6%。消瘦組HCC患者5年與10年CRR均高于其他兩組(P<0.001);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結果(圖2B)表明:208例ICC患者中,消瘦組、體質量正常組與超重肥胖組的5年CRR分別為90%、84.9%、87.2%;由于消瘦組及超重肥胖組患者未能隨訪至10年或中途失訪,僅得出體質量正常組的10年CRR,為87.3%。3組CRR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
圖2 HCC(A)和ICC(B)患者累計復發(fā)率
2.3 Cox回歸模型預后分析
2.3.1 HCC 結果(表2、表3)顯示:388例HCC患者中,腫瘤大小、腫瘤數(shù)目、γ-GGT水平、肝硬化、血管侵犯、BMI(消瘦與否)是影響術后總體生存的獨立因素(P<0.05);腫瘤數(shù)目、γ-GGT水平、肝硬化、血管侵犯、BMI(消瘦與否)是影響術后復發(fā)的獨立因素(P<0.05)。
2.3.2 ICC 結果(表4、表5)顯示:208例ICC患者中,年齡、腫瘤大小、γ-GGT水平、腫瘤包膜是影響總體生存的獨立因素(P<0.05);腫瘤大小、γ-GGT水平和腫瘤包膜是影響術后復發(fā)的獨立因素(P<0.05)。
表2 影響HCC患者OS與CRR的Cox單因素分析
OS:總體生存率;CRR:累計生存率;HR:風險比;AFP:甲胎蛋白;HBsAg:乙肝表面抗原;HCV:丙型肝炎病毒;γ-GGT:γ-谷氨酰轉肽酶;ALT:丙氨酸氨基轉移酶;BMI:體質指數(shù)
表3 影響HCC患者OS與CRR的Cox多因素分析
OS:總體生存率;CRR:累計生存率;HR:風險比;AFP:甲胎蛋白;γ-GGT:γ-谷氨酰轉肽酶;BMI:體質指數(shù)
表4 影響ICC患者OS與CRR的Cox單因素分析
OS:總體生存率;CRR:累計生存率;HR:風險比;AFP:甲胎蛋白;HBsAg:乙肝表面抗原;HCV:丙型肝炎病毒;γ-GGT:γ-谷氨酰轉肽酶;ALT:丙氨酸氨基轉移酶;BMI:體質指數(shù)
表5 影響ICC患者OS與CRR的Cox多因素分析
OS:總體生存率;CRR:累計生存率;HR:風險比;γ-GGT:γ-谷氨酰轉肽酶;BMI:體質指數(shù)
肥胖與乳腺癌、胰腺癌、肝癌、甲狀腺癌、膀胱癌、卵巢癌、非霍奇金淋巴瘤等惡性腫瘤相關[4, 13-15]。肥胖的惡性腫瘤患者常預后不良,但肥胖促進腫瘤進展,導致患者預后不良的機制尚不清楚。研究[16-17]認為,肥胖患者循環(huán)中性激素水平較高是某些荷相關腫瘤患者預后不佳的原因之一。研究[18]提示,能量攝取失衡可能影響基因組的穩(wěn)定性,造成生長信號傳導失調,細胞能量代謝紊亂、凋亡抑制。而這些因素是腫瘤發(fā)生發(fā)展的關鍵因素。
近年來,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雖然肥胖可增加腎透明細胞癌(clear-cell renal cell carcinoma, ccRCC)的發(fā)病風險[19],但一項針對2 119例ccRCC病例的研究發(fā)現(xiàn),超重或肥胖患者較體質量正常者疾病進展風險降低了近40%,而且BMI越高,ccRCC相關死亡率越低[20]?;蚍治霰砻?,肥胖者脂肪酸代謝相關基因表達更低,其中部分基因已被發(fā)現(xiàn)在腫瘤中過表達,并與腫瘤生長相關,提示肥胖患者腫瘤細胞生長較緩慢[20]。
國內外研究中,肥胖對肝癌切除遠期預后影響結論不盡相同。Utsunomiya等[21]報道,超重或肥胖患者肝癌切除術后5年生存率更低。而Itoh等[22]發(fā)現(xiàn),肥胖患者肝癌切除術后20年的生存率高于非肥胖患者。本研究納入肝癌患者596例,其中HCC 388例、ICC 208例,隨訪10余年,結果表明,不論是HCC還是ICC中,雖然超重肥胖組的OS與體質量正常組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但消瘦組OS低于其他兩組;HCC患者中,消瘦組CRR高于其他兩組;ICC患者中,3組間CRR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但變化趨勢與HCC相似。多因素預后分析顯示,消瘦(BMI<18.5 kg/m2)可作為獨立預后指標預測HCC患者術后的OS及CRR。這可能與消瘦患者全身情況及營養(yǎng)狀況均較差,導致機體免疫機能下降有關;而且,消瘦患者對后續(xù)各類治療(如放化療)的耐受差,不良反應更嚴重,生活質量不佳,因此生存率更低[23]。
雖然BMI測定簡便、迅速、臨床應用普遍,但其不能全面反應機體的代謝狀態(tài)、營養(yǎng)情況及脂肪肌肉含量等。而這些指標對腫瘤患者的預后存在至關重要的影響[24]。而且,超重或者肥胖的患者可能存在肌肉消耗,而肌肉消耗可能被機體過多的脂肪所掩蓋;或存在嚴重的腹腔積液及無法站立時,其BMI常無法被準確測得[25]。因此,單獨應用BMI作為營養(yǎng)指標來評價腫瘤患者的預后情況存在一定局限性。
綜上所述,本研究中,消瘦組肝癌切除術后患者OS較超重肥胖組與體質量正常組降低,而CRR升高,提示積極改善患者術前及術后的營養(yǎng)狀態(tài)有利于改善其遠期預后;但超重肥胖組與體質量正常組患者的OS與CRR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可能與單獨應用BMI評價預后的局限性有關。肥胖或脂肪代謝如何影響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值得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