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偉斌
曹操墓中出土了7顆色彩不同的玉珠,它們均有穿孔,皆在珠子的中部,孔很細小,貫穿上下。其中,除了1顆黑色的玉珠體型較大,直徑為1.6厘米之外,其余6顆體型均較小,直徑均在0.6~0.7厘米。
從顏色上分,這些珠子可以分為蒼青色、白色、黑色和紅色,從材質(zhì)上分,它們又可分為玉珠和瑪瑙珠。其中,蒼青色玉珠4個,白色玉珠1個,黑色玉珠1個,紅彩瑪瑙珠1個(圖 1)。
圖1 曹操陵墓出土的玉珠、珍珠
這些玉珠雖然個體較小,看起來不起眼,但是,它們的發(fā)現(xiàn)卻引起了我的高度重視,它們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由于曹操墓內(nèi)出土的每一件東西都與曹操本人有關(guān),更與當(dāng)時的喪葬制度,甚至服飾制度有關(guān),因此,我們都不能漠視,必須認真對待,進行仔細考證。下面,就來談一談對這些玉珠的粗淺看法。
因為它們個體太小,大小一致,且有穿孔,筆者首先懷疑它們會不會是曹操生前所戴的王冠上的佩飾。之所以會有這種推測,是因為曹操墓中出土了一批石牌,其中有一種圭形石牌,上面刻有“魏武王常所用”字樣,如“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魏武王常所用挌虎短矛”“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刀”“魏武王常所用長犀盾”等,專家研究后認為,這些石牌上所記錄的內(nèi)容,應(yīng)該是曹操生前出行時所使用的鹵簿,也就是常人說的儀仗,它們是曹操位在諸侯王之上的魏武王身份和與皇帝禮遇相同的至高無上權(quán)力的象征。筆者認為,曹操實行的是“殮以時服”葬制,既然他生前所使用的這些鹵簿被隨葬在陵墓中,那么,對表示他特殊身份和地位的具有特別重大意義的王冠也應(yīng)該被隨葬在其墓葬中。如果這種推測能夠成立的話,這些珠子會不會就是曹操生前所戴冠冕旒上的串珠呢?
那么,什么是冠冕和旒呢,它們是什么樣的形狀?
旒有兩種解釋:一是指古代旌旗下邊或邊緣上懸垂的裝飾品,所謂 “旌旗垂旒”,故《禮記》中有“是以魯君孟春乘大路載弧韣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之說。二是指古代帝王冠冕前后懸垂的玉串,“冕而前旒”。例如,《禮記·玉藻》中言:“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龍卷以祭?!盵1]774這里所指的就是后者?!墩f文·目部》中載:“冕,大夫以上冠也,邃延垂鎏織纊,從月免聲用。古者黃帝初作冕。”《士冠禮》疏引《世本》也有“黃帝作冕旒”的記載。再如,《易·系辭傳》中說:“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备鶕?jù)上述記載,我們知道冠冕制度最早起源于黃帝,至周代逐漸完備。關(guān)于冠冕的規(guī)制和應(yīng)用,《禮記·禮器》中有明確記載:“天子之冕,朱綠藻,十有二旒;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此以文為貴也?!盵2]到了后來,冠冕用旒只限于帝王一人,因此,“冕旒”也就成了帝王的代稱。(圖2)
圖2 山東鄒城明代魯王墓出土的九旒冠冕
天子的冠冕由以下幾部分組成,其頂部有一塊微微上翹的黑色木板,叫“綖板”,形狀為前圓后方,寓意著天圓地方,表示博大之意。綖板“以木板為中,以三十升玄布衣之于上”?!敖炓阅靖?,玄布衣其上?!币簿褪钦f,綖板是用木板為干,以布覆于其上。綖的形式前圓后方,前比后高一寸。綖板前后均垂以流蘇,學(xué)名叫“旒”,共十二旒,每旒均用五彩絲繩串有十二顆不同顏色的玉珠。這種絲繩又叫“藻”,因為以藻穿玉,故又稱玉藻。旒遮擋在天子的臉前和腦袋后面,其寓意為帝王不視非、不視邪,是非分明。綖板下為玉衡,貫穿冠冕兩邊的凹槽內(nèi),衡的兩端各有一孔,孔內(nèi)穿以絲繩,絲繩下端各懸掛一塊玉珠,名為“纊”,即所謂的“充耳”,寓意帝王不聽讒言,求大德不計小過,有所聞,有所不聞,故衍化出成語“充耳不聞”?!稘h書·東方朔傳》對此解釋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大德,赦小過,無求備于一人之義也。 ”[3](圖 3)
漢以前,天子冠冕上的旒用五彩繅絲制成,共計十二根,每根長十二寸。每旒均貫以十二顆五彩玉珠,按朱、白、蒼、黃、玄的順序依次排列,每塊玉相間距離各一寸。如《禮記·玉藻》鄭玄注說:“天子以五采藻為旒,旒十有二。 ”[1]774
西漢建立以后,叔孫通為朝廷建立了一套禮儀制度,他認為“旒”是冕冠中最能體現(xiàn)身份等級差別的部分,因此,其所制定的冠服規(guī)制為:皇帝的綖板寬八寸,長一尺六寸,綖板包以絲帛,外層玄色,內(nèi)層纁色,前后有旒。劉秀建立東漢王朝后,非常重視祭祀和禮制建設(shè),他興明堂,立辟雍,復(fù)興舊制,漢王朝的禮制得到了一定的恢復(fù)。到了明帝時,下詔有司采《周官》《禮記》《尚書》諸篇舊制,確立了更加完備的服飾制度。其中規(guī)定了皇帝的“冕寬七寸,長一尺二寸,前圓后方,朱綠裹,玄上,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系白玉珠十二旒;衣繡日、月、星辰等十二章;纁下玄上”。也就是說,到了東漢中后期,天子冠冕上的垂旒不再限于五色,而是完全采用白色。關(guān)于皇帝禮服的使用,《后漢書·輿服志》中記載:“正月甲子若丙子為吉日,可加元服,儀從《冠禮》。乘輿初加緇布進賢,次爵弁,次武弁,次通天。冠訖,皆于高祖廟如禮謁。王公以下,初加進賢而已?!盵4]
圖3 皇帝冠冕圖
根據(jù)《三國志·魏書·武帝紀(jì)》的記載,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曹操迎漢獻帝至許都時,初為大將軍,封武平侯。漢獻帝到達許都后,曹操將大將軍之位讓給了袁紹,自己任司空,行車騎將軍。官渡之戰(zhàn)后的建安九年(公元204年)九月,天子令曹操兼領(lǐng)冀州牧,曹操讓還兗州。十三年(公元208年)春正月,罷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夏六月,以曹操為丞相。十七年(公元212年)春正月,天子命曹操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十八年(公元213年)五月,漢獻帝下詔曰:“今以冀州之河?xùn)|、河內(nèi)、魏郡、趙國、中山、常山、巨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為魏公。錫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爾龜,用建頉社。”晉爵曹操為魏公,以十郡之地建立魏國。秋七月,始建魏社稷宗廟。十九年(公元214年)三月,天子使魏公位在諸侯王上,改授金璽、赤紱(系印紐的絲繩)、遠游冠。同年十二月,天子命魏公曹操置旄頭(用牦牛尾裝飾的旗子,位于旗之竿首,故曰旄),宮殿設(shè)鐘虡(懸掛編鐘、編磬架子兩側(cè)的立柱)。二十年(公元215年)九月,天子命曹操可以承制封拜諸侯守相,從此曹操有了封拜諸侯大權(quán)。二十一年(公元216年)五月,天子晉爵曹操為魏王。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四月,天子又命魏王設(shè)天子旌旗,出入稱警蹕(古代帝王出入時,所經(jīng)路途都要由侍衛(wèi)警戒,清道止行,謂之警蹕)。同年十月,天子命魏王曹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天子法駕,所乘曰金根車),駕六馬,設(shè)五時副車,以五官中郎將曹丕為魏太子。至此,曹操已經(jīng)取得了與天子完全相同的權(quán)力和禮遇。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春正月庚子,崩于洛陽,年六十六。因此,建安二十五年曹操去世時,他所佩戴的冠冕已經(jīng)與漢獻帝完全相同,享有十二旒的冠冕崇高禮遇。
《三國志·魏書·武帝紀(jì)》引《魏書》又載曹操:“常以送終之制,襲稱之?dāng)?shù),繁而無益,俗又過之,故預(yù)自制終亡衣服,四篋而已?!痹谌ナ乐安懿倭粝逻z令,要求“殮以時服,無藏金玉珍寶”。其意思是說,無論他在哪個季節(jié)去世,都要以當(dāng)時所穿戴的衣服進行入殮。據(jù)此,我們推斷曹操生前所穿戴的衣服和王冠都應(yīng)該被隨葬在其陵墓中。關(guān)于這一點,我們從考古出土的遺物中也有發(fā)現(xiàn)。例如,曹操墓中出土有一件玉觹,從中間斷裂,其尖部殘缺,均為舊痕,玉觹是其生前衣服上的配飾,因此,應(yīng)該是他生前用的舊物。該物的出土,也證明了曹操去世后,確實是遵照其“殮以時服”這一遺令進行安葬的。因此,我們完全有理由推測,曹操生前所穿戴的那些衣帽冠冕極有可能也被隨葬在其陵墓之中。由于這些珠子太小,中間有一個穿孔,筆者判斷它們應(yīng)該是曹操生前所佩戴的冠冕上十二旒上的串珠。
對上述結(jié)論,有人可能會提出這樣的疑問:既然上文介紹,東漢時期皇帝冠冕上的旒都是白色的,那么,為何這里出土的珠子卻顏色不同,筆者判斷其極有可能是五彩之色。這樣豈不是和東漢時期的規(guī)定有沖突嗎?要回答這一問題,就不得不談一談東漢末年的戰(zhàn)亂對禮制的破壞和曹操對禮制的恢復(fù)。
東漢末年,戰(zhàn)亂不僅嚴(yán)重破壞了當(dāng)時的經(jīng)濟基礎(chǔ),而且對原有的禮制和文化來說,都是一場嚴(yán)重的浩劫,尤其是經(jīng)過董卓之亂后,朝廷的各種典章制度和禮制幾乎全部被毀或丟失。根據(jù)文獻記載,當(dāng)曹操將漢獻帝迎到許昌時,各種制度缺失,典章不存,社會一片混亂,正如史料上所記載的:“自漢末戰(zhàn)亂,朝廷播越,宮室焚毀,故老凋喪,漢世禮典儀注亦漸亡佚,其朝儀之簡陋缺略可知。至于郊祀大典,明堂釋奠之類,更不遑及。”這很不利于社會穩(wěn)定。曹操是東漢末期的執(zhí)政者,政權(quán)的實際控制者,理所當(dāng)然要考慮到這些問題。因此,在重建漢王朝之初,他就開始考慮如何恢復(fù)禮制,讓社會秩序走上正軌。他將孔融迎到許昌,讓他出任將作大匠,很快又升為少府,利用他淵博的知識來幫助自己恢復(fù)和重建朝廷禮制。例如,在雅樂方面,據(jù)曹植的《鞞舞歌序》記載 :“漢靈帝西園鼓吹有李堅者,能《鞞舞》,遭亂西隨段煨。先帝(指曹操)聞其舊伎,召之。(李)堅既中廢,兼古曲多謬誤,異代之文,未必相襲,故依前曲改作新歌五篇。不敢充之黃門,近以成下國之陋樂焉。”恢復(fù)漢室禮制,也成了當(dāng)時一些劉氏宗室的一大追求目標(biāo),劉表令曾經(jīng)做過朝廷雅樂郎、頗知音律的屬下杜夔與孟曜為朝廷合雅樂,并將修訂好的雅樂奉獻給朝廷。
平定荊州之后,曹操俘獲了杜夔,如獲至寶,任命他為自己的軍謀祭酒,也就是參謀之一,令他參與創(chuàng)立和恢復(fù)太樂之事,為此還專門為他配備了一套班子,由他負責(zé)為朝廷創(chuàng)制雅樂。當(dāng)時,參與這項工作的人有散騎侍郎鄧靜、尹商,還有歌師尹胡、舞師馮肅、鑄鐘工柴玉等人?!端囄念惥邸肪硭囊灰龘从荨稕Q疑要注》載:“漢末喪亂,絕無金石之樂。魏武帝至漢中,得杜夔識舊法,始復(fù)設(shè)軒懸鐘磬,至于今用之?!盵5]金石之樂是朝廷舉辦各種儀式時的必備之樂,因為主要由編鐘、編磬等組成,故稱金石之樂,又稱雅樂。沒有這些,預(yù)示著政權(quán)的不正統(tǒng),因此,曹操對其特別重視。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曹操晉升魏公,建立魏國,令侍中衛(wèi)覬與王粲一同主掌制度,負責(zé)典定眾儀,為魏國設(shè)立一套完備的禮儀制度。王粲參照周制,為朝廷創(chuàng)制了一套玉佩制度。從這里我們看出,曹操恢復(fù)社會制度是全方位的。
曹操是一位很有抱負的政治家,他不僅勇于創(chuàng)新,更善于對上古歷史借鑒和繼承。由于曹操執(zhí)法如山,有人便認為他是一個法家,筆者認為這種判斷是有問題的。其實,他深受儒家思想影響,深諳治國之道,因此,只要是對恢復(fù)當(dāng)時的社會穩(wěn)定和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和地位有幫助的事情,他都會去做。為了與蜀漢爭奪正統(tǒng)地位,在恢復(fù)禮制時,他更多地會參考古代制度。例如,恢復(fù)丞相制度,就是參照秦代制度,這樣有助于強化曹操在朝中的地位和權(quán)力。因此,在恢復(fù)王冠時,他極有可能也會趁機參照周代的樣式,將旒的顏色由漢代的純白色恢復(fù)成周代的五彩顏色。這件事不是當(dāng)時的皇帝漢獻帝所能掌控的,因為曹操主導(dǎo)此事,不僅可以展現(xiàn)他新人新氣象的決心,同時也可以趁機打擊和削弱漢朝守舊勢力,在朝中樹立自己的絕對權(quán)威。這也許是他在朝廷中確立和突出自己權(quán)威的一種最佳方式。因此,筆者認為,此時皇帝冠冕上所用的十二旒,極有可能又恢復(fù)到了周代時的五彩顏色。
因此,筆者推測曹操取得了與漢獻帝同等的禮遇后,其所戴的冠冕,也就是平天冠上的十二旒,應(yīng)該是用朱、白、蒼、黃、玄五種顏色的玉珠串成。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曹操墓中所出土的這些玉珠,雖然大小相同,但是色彩較多的原因,更是筆者判斷其為曹操王冠上旒的串珠的重要原因。
圖4 2號墓早期盜洞開口層位及位置圖
圖5 2號墓早期盜洞剖面圖
圖6 曹操墓后室墓頂?shù)脑缙诒I洞
既然推測曹操的王冠被隨葬在墓中,為什么我們在其墓葬中僅僅發(fā)現(xiàn)了這幾枚玉珠呢?曹操的王冠到底到哪里去了?
答案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被人盜走了。關(guān)于這一點,我們從考古發(fā)現(xiàn)和歷史文獻中均找到了相關(guān)證據(jù)。
首先,從考古方面來說,我們發(fā)現(xiàn)這座墓早期已經(jīng)被盜,在其墓室的靠后的頂部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巨大盜洞,開口于西晉地層之下,說明了該墓早在西晉末年就已經(jīng)被盜,這是該墓葬被盜掘的直接證據(jù)。(圖4、圖5、圖6)
關(guān)于這座墓被盜的時間和性質(zhì),可以參考筆者所寫的 《曹操墓首次被盜問題探討》(《中原文物》2012年第4期)和《被盜的曹操陵墓》(《大眾考古》2017年第8期),以及陳長崎先生的 《曹操高陵早期被盜問題考略》(《歷史研究》2012年第6期)等文章,文中有詳細的論述,認為這是一次官方主導(dǎo)的盜掘行為,是出于對曹魏王朝的報復(fù),因此,許多對曹操生前身份有重要標(biāo)志的文物或被破壞,或被盜走,其中就包括了他的王冠。
關(guān)于這次被盜,我們從文獻史料中也找到了證據(jù),如文淵閣《四庫全書》收錄了陸云文集《陸士龍集》,其中保留有數(shù)十封陸云與其兄陸機往來的書信,其中一封就談到他在視察鄴城時所見曹操之遺物,內(nèi)容為:“一日案行,并視曹公器物。床薦、席具、寒夏被七枚。介幘(zé)如吳幘。平天冠、遠游冠具在。嚴(yán)器方七八寸,高四寸余,中無鬲,如吳小人嚴(yán)具狀,刷膩處尚可識。疏枇、剔齒纖綎皆在。拭目黃絮二在,垢,垢黑,目淚所沾污。手衣、臥籠、挽蒲棋局、書籍亦在。奏案大小五枚,書車又作岐案,以臥視書。扇如吳扇,要扇亦在。書箱,想兄識彥高書籍,甚似之。筆亦如吳筆,硯亦爾。書刀五枚。琉璃筆一枚所希聞。景初三年七月,劉婕妤折之,見此期復(fù)使人悵然有感觸。器物皆素,今送鄴宮,大尺間數(shù),前已白。其穗帳及望墓田處……文昌殿北有閣道,去殿文(丈),內(nèi)中在東,殿東便屬陳留王內(nèi),不可得見也?!盵6]
文中特意提到“器物皆素,今送鄴宮”。看到這里,人們不禁要問,它們原來是存放在什么地方,又是從哪里被送到鄴宮里,為什么在八王之亂過程中,也就是司馬穎主政鄴城時,被送鄴宮呢?
顯然這背后有不能說的隱情。筆者認為,陸云所看到的上述曹操遺物,原本應(yīng)該都被隨葬在曹操墓內(nèi),此時被司馬穎盜掘出來,但是,盜墓畢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這時的陸云擔(dān)任成都王司馬穎的司馬,為尊者諱,他不能直說,用這樣一句話將其隱藏了過去,說不定其兄長陸機早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二人心照不宣罷了。
尤其是信中所提到的“器物皆素”,與曹操墓中所出土的文物完全一致,這也從側(cè)面證明了它們均為曹操墓內(nèi)隨葬之物。
文中所談到的“平天冠”和“遠游冠”,應(yīng)該是曹操生前所佩戴的冠冕,特別是那頂平天冠,更是帝王郊天地、宗祀、明堂所戴之冠冕。關(guān)于平天冠,宋代的洪邁在《容齋三筆·平天冠》中指出:“祭服之冕,自天子至于下士執(zhí)事者皆服之,特以梁數(shù)及旒之多少為別。俗呼為平天冠,蓋指言至尊乃得用。”[7]因此,曹操所佩戴的與天子同等的十二旒冠冕,就是文中所指的這種平天冠,它早在西晉末年就已經(jīng)被盜走了??赡苁怯捎诓懿倌股盥竦叵拢箖?nèi)十分潮濕,經(jīng)過數(shù)十年之后,王冠上旒的絲帶已經(jīng)變得十分脆弱,在盜墓賊的粗暴盜掘過程中,造成個別絲帶斷裂,致使玉珠散落在墓室內(nèi)。雖然盜墓賊將曹操的這頂平天冠送到了鄴宮,為陸云所看到,而這些珠子卻意外地留了下來。由于它們個體太小,滾落在淤泥之中,加上室內(nèi)幽暗,歷次盜墓賊都沒有注意到它們,最終被我們細心的考古人員所發(fā)現(xiàn)。
如果上述推論能夠成立的話,那么就是小物件大發(fā)現(xiàn),其學(xué)術(shù)意義和科研價值也就不言而喻了。
同時,曹操墓內(nèi)還出土了一顆珍珠,個體很小,但是保存得十分完好。大家知道,玉石可以保存下來,陶瓷可以保存下來,青銅器可以保存下來,甚至人和動物的骨骼也可以較好地保存下來,但是,珍珠卻很難保存下來。我們過去在考古發(fā)掘中,很少發(fā)現(xiàn)這種東西,一般都是一觸即碎,變成粉末狀。此前全國發(fā)現(xiàn)并保存下來的最早的珍珠都是唐代以后的遺物。那么,曹操墓內(nèi)的這顆珍珠卻能夠完好地保存下來,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這顆珍珠,品相不太好,但是,沒有任何損傷,整體呈紡錘形的橢圓體,沿長軸的中部有一個非常細小的穿孔。從珍珠上有穿孔這一特征來看,推測它應(yīng)該是連綴在衣服或帽子上的飾品。由于曹操墓內(nèi)還陪葬有兩位女性,因此,這顆珍珠到底是曹操身上的配飾,還是那兩位女性身上的配飾?目前,還無法考證,有待于我們進行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