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華
在西去的列車上
當我再次西去,綠皮火車
已經(jīng)換成白色閃電般的和諧號
春天正以三百公里的速度行進
今夜,一定能度過玉門
一列呼吸著沙漠、草原的氣息的越野高鐵
沒有在城市的溫柔了
讓我恍惚感覺時間在倒流。如果再快點
能否追上那一群唱著
《邊疆處處賽江南》的上海知青
看不清窗外的大豆和玉米
青春的高鐵好像一把柔韌的刷子
把曾經(jīng)枯黃的山嶺刷出滿眼的翠綠
遠處的高樓、煙囪和電線,在我的眼里
模糊成了一幅印象派的油畫
飛鳥的問候,瓜果的清香和雨滴的敲打
我都無法回答。天藍如海,心曠神怡
一群低頭吃草的羊群,此刻也只是一根白絨線
正沿著幸福的方向編織吉祥的哈達
整潔地車廂里,只有服務(wù)員微笑著經(jīng)過
沒有人告訴我,這條高速鐵路
留下多少快樂和憂傷,多少心血和汗水
托起了多少人的希望和夢想,可我知道
那些信號燈和枕木已經(jīng)留在遙遠的車站
速度使黑夜縮短,并開出玫瑰一樣的鮮花
讓月光提前抵達下一個站臺
加速,加速。一個動詞喚醒了沉睡的絲綢之路
又把駝鈴、羌笛和胡楊林的記憶覆蓋
我真的想請求司機,能否慢點
別讓這輛高鐵,巨龍一樣飛起來
嚇著剛睜開眼睛的星星
讓我們把《在西去列車的窗口》分角色朗誦完
再在鍵盤上敲完這首短詩的最后一個漢字
一定能趕上蘭州西站的那彎新月
一定不耽誤南山路那碗正宗的清湯牛肉面
一座大橋跨過黃河
是皋蘭山伸向白塔的手臂
還是黃河辮子上的一只蝴蝶結(jié)?
站在沙灘上,聽西域的駝鈴聲從黃河遠上傳來
一河熱淚,即將催開鵝卵石的花朵
夕陽西下,絲綢順著征帆回流
鋪滿河面也鋪滿我的黃河一樣容顏的臉上
游弋的快艇取代了羊皮筏子
繁華的夜燈覆蓋了浮船古渡、茶馬互市的古景
一座大橋跨過黃河,一千聲怒吼無法卷土重來
我看見牽著牲口的西北漢子,消失在黃昏喧
嘩的入口
一座大橋跨過黃河,一根琵琶的琴弦
悠悠的把東去的河流彈響
一座大橋跨過黃河,那些船工號子呢
只留下兩岸熱熱鬧鬧的萬家燈火
一座大橋跨過黃河,山丹丹依然開出春色
杏花兒依然喊著對岸想小哥
不再舉杯消愁,也不再抽刀斷水
當我把手伸進水里,一下就摸到黃河的骨骼
月亮升起來,我走過中山橋
安詳?shù)哪赣H,是我心里最溫馨的部分
苦水玫瑰
來到苦水鎮(zhèn),我才知道西北的夜晚
是玫瑰花照亮的。這些緊閉雙唇的玫瑰
每一叢都是一座發(fā)電站
走進玫瑰園,我才發(fā)現(xiàn)
苦水鎮(zhèn)的玫瑰與別處真的不同
它們能在荒漠之上,獨自淬煉黃金
一群因悲憫而下凡的星星
一群在朔風中游動的紅鯉魚
一群跳動著的小火焰——
一朵玫瑰也是一個村姑的乳名
在西部的曠野是快樂的音符,婉轉(zhuǎn)的詩行
令羊群啃草的姿態(tài)嫻熟而優(yōu)雅
我和種花的老農(nóng)握手
他前額有點歇頂,有玫瑰的光
雙手厚繭有些粗礪,
但瞬間讀到玫瑰的深沉、熱情
一朵玫瑰捧在手心,我不敢動
真怕我的熱情折了她的翅膀
握著一朵的玫瑰,像握著一個靈感
離開苦水鎮(zhèn)后的好多天
我的目光一直浸潤其中,苦行僧,獨行者
無法命名的痛苦一直纏繞著我
更讓我也無法忘記的是
一個五年級學生寫的作文——
玫瑰花是我們的小馬燈,而流螢
是玫瑰花忽閃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