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英團
探尋世界新秩序首先需要所有國家人民所共有的——如何將迥然不同的歷史和價值觀塑造成為一個共同的新秩序,“面對卑微的生命”之時的“道德?lián)敗薄?/p>
人性中總有些什么躲在蒙昧的、野蠻的角落戕害著我們?!拔矣H眼目睹,每一個邁向死亡的生命都在熱烈地生長?!庇骷铱稀じHR特(Ken Follett)的新著《永恒的邊緣》中,整個20世紀的吉光片羽都被寫進了“世紀三部曲”里—從戰(zhàn)爭到和平,從和平到冷戰(zhàn),幾個家族的命運,在福萊特的筆下,仿佛都歷歷在目。“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蔽乙詾椋队篮愕倪吘墶分阅軌蛞鹱x者的共鳴并且獲得跨國界的成功,除了敘述的精致和語言的精準等技術(shù)因素之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立足于文學悲天憫人的本性。由于“世界秩序”是“各方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幾乎所有的國家都試圖通過輸出“革命”來鞏固自己的秩序。那么如何“讓筆下人物的所思所想都置于真實歷史環(huán)境中去”就很考驗著作家對歷史的駕馭能力。
世界劇烈改變,人們該怎么辦?五大家族在《永恒的邊緣》里又將迎來什么樣的考驗呢?“在后冷戰(zhàn)的世界中,人民之間最重要的區(qū)別不是意識形態(tài)的、政治的或經(jīng)濟的,而是文化的區(qū)別?!闭缑绹螌W專家塞繆爾·亨廷頓(Samuel P. Huntington)在《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所論述的,冷戰(zhàn)之后,人們開始尋找一種新的意識形態(tài)或者某種能為絕大多數(shù)人所認可的共同體,很多政治家和學者立足于政治體系和經(jīng)濟制度的研究,然而肯·福萊特卻另辟蹊徑,以文學(或文化)的形式去建構(gòu)一個世界政治的思維框架,從文學(或文化)的角度去解讀國際關系:一是“圍繞既定的歷史事實創(chuàng)作”(肯·福萊特語),二是“對歷史報以溫情和敬意”(錢穆語)。美蘇冷戰(zhàn)全面爆發(fā),一道“柏林墻”分離了同胞和親人,福萊特的每一個特寫,都使人有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因為我們正處于21世紀的狀態(tài)之中,這種不同意識形態(tài)文明間的戰(zhàn)爭也是永恒的。
“人類越是無知,他們的意見就越是過激?!痹酶HR特在《永恒的邊緣》中的話說,秩序和自由有時被說成是人類體驗的兩個極端,其實二者應被視為一種相互依存的關系。而且,也從來不存在一個真正全球性的“世界秩序”。在他看來,“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庇腥苏J為,這是一種政治的文化表達。在我看來,這是一種認同,通過歷史文學表達一種認同。倘若沒有這種文化上的政治認同,這個世界不但會變得更加野蠻,人類也難以認清自我?!袄鋺?zhàn)”是對各國對抗導致的國際體系的概括—試圖強調(diào)美蘇對抗已很激烈,只是沒有發(fā)生戰(zhàn)爭。正如福萊特所言:“歷史決不能粗暴對待?!蓖高^《永恒的邊緣》,福萊特不但以大量的史實“還原真實”,還以“歷史人物”的視角去觀察“未來潮流”,使人有一種很強烈的代入感。在《永恒的邊緣》里,福萊特不但證明了自己的思想,還推導出“人類理性的勝利”。
人與人之間是可以相互理解的,這種理解還使全人類的平等和真正的和平得以實現(xiàn)。對于每個個體而言,記憶不單單是過去時光在我們身上的印記,它也承載著我們最深的希望和最深的恐懼。歷史是面鏡子,看著前人就能看到我們自己,歷史不會簡單地重復,但總是簡單粗暴地驚人地相似。由于美國、德國、蘇聯(lián)、英國和威爾士“五大家族”奉行著各自的秩序規(guī)則,這直接導致了國際局勢的緊張、混亂和無序:德國的分裂、柏林墻、蘇聯(lián)秘密警察、肯尼迪遇刺、民權(quán)運動、古巴導彈危機、入侵黎巴嫩、彈劾尼克松、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擴散,以及搖滾、嬉皮士、跨種族婚戀、性解放等等,使得人們不得不從全球視角去審視“社會新鮮事物”。尤其在當下,探尋世界新秩序首先需要所有國家人民所共有的—如何將迥然不同的歷史和價值觀塑造成為一個共同的新秩序,“面對卑微的生命”之時的“道德?lián)敗薄?/p>
真正殘酷的,并不是激烈的世界大戰(zhàn)或者其他,而是思想的大戰(zhàn)。福萊特認為:“一戰(zhàn)”爆發(fā)的原因在于那些歐洲的老皇帝們沒有意識到“屬于自己的時間結(jié)束了”。他還進一步指出,盡管仍有很多人拿“一戰(zhàn)”來喻現(xiàn)在的國際環(huán)境,但“普羅大眾對戰(zhàn)爭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在21世紀,人們無法承受大規(guī)模的傷亡”。所以,在《永恒的邊緣》里,福萊特并不刻意地去評判或解讀各種主義的好壞,而只是很純粹地描述歷史。世界還在無序中轉(zhuǎn)化,但秩序的建立卻已循序而進。人類以后的歷史將怎樣地發(fā)展,完全取決于我們的現(xiàn)在而非我們的過去。如果說“人類理性始終以其全力熱烈從事迄今尚無所獲之事”,那么《永恒的邊緣》是以歷史敘事的方式來將“我們”自身的精神性生命加以延續(xù)和提醒!從中,我們還看到了福萊特關照現(xiàn)實、關懷生命的文學追求。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