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
我終于鉆出了那片連白天還是夜晚都分不清的樟樹林。當(dāng)我重見天日時(shí),懸掛在山后的月亮已不知所終,取而代之的是幾束刺眼的白光。
這是一條寬寬的泥路,不要說樟木,就連野草也看不到。其實(shí),在這種荒郊野外,只要不是長滿了樹的地方,都可以看作一條路。然而,在這片樟樹林中,卻有這么一條如同現(xiàn)代都市里的大馬路一樣寬一樣平整的路,難免讓人覺得奇怪。我沿著這條大路向前走著。希望能夠盡快離開這個(gè)令人恐懼的地方??裳巯逻@一幕。越發(fā)令我恐慌了……
映入眼簾的是幾塊不規(guī)則的巨石,上面刻著各種奇怪的圖案,有的是花草樹木、蟲魚鳥獸,有的是奇怪的符號。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一條百丈高的石梯,石梯邊上矗立著一塊寬大的石碑,石碑上同樣有許多匪夷所思的文字。但最令人不解的是,這塊石碑最顯眼的地方,居然寫有筆畫清晰的隸書。內(nèi)容是:
老來獨(dú)登道,命歸霧山前。
巧逢前日淚,適逢今時(shí)眠。
生有群人恨,死無眾鬼憐。
登臺上百步,融身聚于天。
聚于天?我抬頭俯視那百丈高的天空。幾只不知名的鳥兒在上面飛來飛去,發(fā)出沉重的叫聲,十分令人反感。我對這一切既好奇又恐懼,但后者卻是愈來愈強(qiáng)烈了。
忽然,一陣?yán)薰穆曮@動了我,那聲音漸漸逼近,只見一個(gè)長滿胡子的老頭持一根手杖在石碑前揮舞了幾下,念了一大段拗口的文字,隨即登上了那近百尺的石梯,緊跟在他后面的是四位抬著棺材的壯士。
直到陽光直射石碑之時(shí)。他們才登到頂上。他們從棺材中抬出葬者,天空中盤旋的大鳥蜂擁而至,良久之后,大鳥散去了。
五年后,我再次去到那個(gè)叫霧山的地方,那里仍然是一片樟樹林,可奇怪的是,那條寬路,那塊石碑,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隨著年齡漸長,讀書日豐,我漸漸明白了這種關(guān)于死亡的儀式。它寄托著人們對于死亡、對于生命、對于人與自然關(guān)系的思考與理解。陶淵明說:“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被蛟S在當(dāng)?shù)厝丝磥恚篮笸畜w給自然萬物才是最合適的歸宿。這場儀式將永存于我的記憶之中。
這篇文章寫的不是賦予平凡的日常生活以意義的儀式,而是一場本身就承載了獨(dú)特地域文化與深厚底蘊(yùn)的喪葬儀式。作者不是受邀來觀看,而是像誤入桃花源的武陵人一樣,是誤入其中,適逢其會,這讓全文籠上了一層奇遇色彩。文章通過對石梯、碑文、儀式流程的詳細(xì)描寫,展現(xiàn)出這一儀式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又通過自己的再尋不遇,帶出自己對儀式的認(rèn)識的深化和心靈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