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強 楊水琴
遼代是以契丹族為主體在我國北部建立的地方區(qū)域性政權,它與北宋王朝并存160多年。在200余年的統(tǒng)治中(907-1125),契丹族與其他建立政權的少數(shù)民族一樣,為了統(tǒng)治的需要,強化國家政體,不斷向中原王朝和漢族人民學習,汲取經(jīng)驗。契丹族源于東部鮮卑,契丹一詞始見于《魏書·契丹傳》,意為“鑌鐵”。契丹族是一個開化較晚的民族,其建立區(qū)域性政權之初尚處于部落聯(lián)盟時期,作為一個游牧民族,散居于潢水(今西拉木倫河)和土河(老哈河)流域,分布在遼河以西及大凌河以北地區(qū)。西與奚族為鄰,東接靺鞨,東南界高句麗,南抵營州,北至室韋[1]。所謂“契丹之初,草居野處,靡有定所”,“有事則以攻戰(zhàn)為務,閑暇則以畋漁為生”[2],說明契丹人過著半游牧半漁獵的生活。隨著時間的推移,契丹社會經(jīng)濟生活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遼史·太祖記》載:“始置鐵冶,教民鼓鑄,是為德祖,即太祖之父也。德祖之弟述瀾……始興版筑,置城邑,教民種桑麻,習織組,已有廣土眾民之志,而太祖受可汗之禪,遂建國?!闭怯捎谶@種環(huán)境,造就了契丹人天馬行空、開朗豪放的個性。
遼代瓷器的產(chǎn)生,與遼朝在當時中國的社會地位分不開。唐末,契丹族首領耶律阿保機統(tǒng)一契丹及鄰近各部,于公元916年建立了遼朝,先后與五代和北宋并立。至遼圣宗時期,耶律隆緒對契丹族統(tǒng)治的地區(qū)進行政治經(jīng)濟改革,加強中央集權制,并實行科舉制度,被譽為遼國“圣主”。他不斷南侵,迫使北宋簽訂“澶淵之盟”,即北宋與遼訂立和約,遼宋約為兄弟之國,宋每年送給遼歲幣銀10萬兩、絹20萬匹,宋遼以白溝河為界。
在這種背景下,由來自戰(zhàn)爭中俘獲的漢人和渤海人等各種工匠帶來了先進的生產(chǎn)技術,為遼代陶瓷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奠定了基礎。在當時北方的邢(今河北邢臺市)、磁(今河北磁縣)、定三州內(nèi),先后出現(xiàn)了制瓷業(yè)。定州在最北方與遼接近?!板Y之盟”的簽訂,確立了北宋與遼的邊界,戰(zhàn)事減緩,人民得以休養(yǎng)生息,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及各種經(jīng)濟得以恢復和發(fā)展。北宋在邊境上的雄州(今河北雄縣)、霸州(今河北霸州市)等地設置榷場,開放貿(mào)易,北宋的陶瓷器銷往遼地。
遼代早期使用金屬器和皮革器,由于陶瓷類產(chǎn)品造價低、工期短、易于量產(chǎn),成為生活用具的首選。契丹族最初是游牧民族,盡管更換了材料,但在器物的樣式上還保留了皮囊的形狀。
遼代陶瓷器的制作基本承襲唐、宋陶瓷工藝,以遼彩色釉陶(即遼三彩)和白瓷著名。此外有黑瓷和綠釉器等。在內(nèi)蒙古、遼寧及北京西郊等地均發(fā)現(xiàn)有燒造遼瓷的窯址。這里介紹黑龍江省博物館收藏的幾種有代表性的遼代陶瓷器,與讀者共饗。
三彩瓷枕(圖一),長29.5、寬24.8、高13厘米。枕面施以黃、白、綠三色釉,枕間繪有幾何形圖案。紋飾四壁施樹獸凸紋,加以三色釉。瓷枕始燒于隋,盛于唐。初為陪葬的明器,后發(fā)展為寢具和診脈之用。宋代瓷枕進入繁榮時期,器型較多,出現(xiàn)了刻、劃、剔、印、堆塑等裝飾技法?!墩f文解字》記:“枕,臥所薦首也?!?/p>
遼朝是我國歷史上契丹族和漢族民族大融合的重要時期,在這種背景下契丹人在總結唐三彩和宋瓷的基礎上,發(fā)明了著名的遼三彩低溫釉陶制品。唐三彩是用白色黏土制坯,以含銅、鐵、鈷、錳等礦物做釉料的呈色劑,入鉛做助熔劑,配成三彩釉。燒制時,先將坯體入窯燒成素胎,而后施鉛釉,再經(jīng)800℃左右窯溫二次燒成,其彩色并不僅限于三色,以黃、綠、白為主,還有藍、紫等色。三彩器始燒于唐高宗時,盛于開元朝,天寶以后數(shù)量逐漸減少。唐三彩彩色釉制作的高度成就,對遼、宋三彩及明清景德鎮(zhèn)釉上彩的發(fā)展有重要影響。宋三彩采用刻劃方法進行裝飾,其彩色釉除黃、綠、白三種主色外,還有艷紅、烏黑,并新創(chuàng)一種翡翠釉,色澤青翠明艷。宋三彩畫面生動,填色規(guī)整,不見藍釉。器型以枕為主,畫面充滿濃郁的民間生活氣息。
遼三彩多用黃、綠、白三色釉,器型中的海棠花式長盤,雞冠壺等富有契丹民族風格。裝飾手法有印花、劃花兩種。與唐三彩的區(qū)別除胎土不同外,主要是遼三彩中無藍色,施釉不交融,釉面少流淌。遼三彩以生活中常見的花草紋飾為主,主要有牡丹、芍藥等。因佛教在遼代發(fā)展和興盛,與佛教有關的紋飾和造型在遼三彩中也有體現(xiàn),如蓮花、寶相紋的使用。
白釉雞冠壺(圖二),高11.7、寬9.1、底徑6.1厘米。雞冠壺是模仿契丹族傳統(tǒng)使用的各種皮囊容器燒制而成。由于壺的上部有雞冠狀的孔鼻,故名,亦稱馬鐙壺。式樣豐富,大體可分為扁身單孔、扁身雙孔、扁身環(huán)梁、圓身環(huán)梁、矮身橫梁五式,其年代早晚多以壺身所保留的皮囊形式的多少來區(qū)分。雞冠壺早期式樣為扁身單孔,代表品是赤峰應歷九年(959)遼駙馬墓出土的雞冠壺。扁身雙孔式,以遼寧法庫葉茂臺第七號墓出土的器物為代表。扁身環(huán)梁式、圓身環(huán)梁式、矮身橫梁式則年代稍晚。雞冠壺從形狀到用途依然保留著契丹族的特點,這是遼人文化認同感使然。
黃釉長頸瓶(圖三),高32.8、口徑9.9厘米。綠釉長頸瓶(圖四),高31、口徑9厘米。兩個長頸瓶口沿及腹上部均施釉,腹下部無釉。長頸瓶,是盛裝液體的器物。其造型是圓口、長頸、鼓腹,容量大,占地面積小,所盛裝液體不容易溢出。
白釉雕花變形蓮瓣紋雞腿壇(圖五),高37.9、口徑5.5、腹徑18、底足11厘米。缸胎,器型為小口、豐肩、圈底,施白釉,器腹飾雕花菱形蓮紋,是遼瓷特有的器型之一。
雞腿壇,又稱雞腿瓶,是契丹民族專用的一種貯藏器。瓶身細高如雞腿,平(圈)底小口,上粗下細。瓶體上多飾以瓦溝紋,并見有刻劃符號或漢字者,產(chǎn)量大,多用于儲酒。
雞腿瓶和長頸瓶在遼朝非常盛行,一直延續(xù)到金元。從其構造和用途上看,這些器物的出現(xiàn)反映了契丹族是過著“一匹馬、一桿槍、一頂帳篷走四方”的“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具有鮮明的民族特點和實用功能。
契丹族與漢族密切交往的同時,漢族的一些陶瓷制品也流傳到北方,出現(xiàn)了仿定瓷器。定窯是宋代五大名窯之一,位于今河北省曲陽縣澗磁村及東西燕山村,宋代燒瓷品種以白瓷為主,兼燒醬釉、黑釉和綠釉,即著名的紫定、黑定和綠定。定窯裝飾有刻花、劃花、印花與剔花多種。白釉印花最具特色???、劃花圖案以花果、禽鳥為多見[3]。
白釉瓷壺(圖六),高13.5、腹圍8.2、底徑4.2厘米。白瓷壺,其形制為小口、鼓腹、淺圈足,提梁由三枝葉片裝飾而成,釉色光潤潔凈。
白釉葫蘆瓷瓶(圖七),高26.6、口徑3.4、底徑8.8厘米。中原地區(qū)較常見的葫蘆瓶,在北方地區(qū)也有發(fā)現(xiàn)。葫蘆瓶的樣式為小口,短頸,瓶身由兩截粘合成為上小下大的束腰式葫蘆。這種器物在宋元時期浙江龍泉窯,江西景德鎮(zhèn)等窯均有生產(chǎn)。
遼代陶瓷器繼承了唐宋以來優(yōu)秀的制作工藝,在器物的裝飾上,刻、劃、印、貼花填彩、單色釉、三彩釉等技法的使用上,無不彰顯中原制瓷技藝對遼瓷的影響,同時契丹人尊重原生態(tài)、保留本民族獨特習俗的特點在陶瓷器的形制和外觀上又有所顯現(xiàn)。遼代工匠崇尚寫實與表意兼具的風格,雞冠壺、雞腿瓶器型的出現(xiàn),黃色、綠色、白色在器物上的大量使用,表明了契丹族人熱愛生活、熱愛大自然的純樸心理。回望遼代陶瓷器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其器物中透露出質感、厚重、溫潤的氣息,好似游牧民族隨意豪放中不失優(yōu)雅、嫵媚和純樸的個性,這或許就是我們喜愛它的原因所在。
[1](唐)李延壽撰:《北史·契丹傳》,中華書局,2011年;(宋)薛居正等撰:《五代史·契丹傳》,中華書局,2011年。
[2](元)脫脫等撰:《遼史·營衛(wèi)志》,中華書局,2011年。
[3]李澤奉、劉如仲:《陶瓷器鑒賞與收藏》,吉林科學出版社,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