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坪容
母親,在我的記憶里有兩個您,一個溫柔,一個殘忍。
我記得小學(xué)六年級時我逃了課,被您抓住,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我跪了兩個小時,直到雙腿麻木,嘴唇凍得泛白。我時時偷瞄您,您的臉一直緊緊繃著,不曾和緩半分。
我也記得還是那個暴風(fēng)挾閃電的夜晚,您在我入睡后,輕輕捻緊我的被角,在微弱的燈光下,替我整理書包,收拾衣物。我半夢半醒間,望見遠(yuǎn)處的您揉揉眼角,橘黃色的光映襯著您的側(cè)臉,柔和得恍如夢中。
我記得治療咽炎時,您給我熬的中藥從來不加糖,很多次我惡心地把藥吐出來,您固執(zhí)地再遞給我一碗,任憑我如何叫苦,您連眉毛都不會抖動一下。
我也記得在我更幼小的時候,每個布滿星子的夜晚,我噔噔地跑下樓找出故事書,塞在您手中,眼巴巴地央求您講故事。那個時候,無論我如何無理取鬧,您都無比耐心,好脾氣地答應(yīng)我。
我記得我叛逆期間挑釁您,沖動易怒,大發(fā)脾氣。您沒有變得小心翼翼,也沒有心軟遷就,我作勢離家出走時,您倚在門邊冷冷看著我,毫不掩飾對我能力的輕視。
我也記得在這個時期內(nèi),與我滿身尖刺相反的是,我很自卑,愈自卑就愈自尊,愈敏感,愈脆弱。我感覺事事不順心,委屈和悲傷充塞著我的胸膛。我在您面前壓抑著默默垂淚時,您愛惜地?fù)崦业念^,不言語,溫柔含笑的模樣仿佛在說:我知道。
母親,殘忍的您鐵石心腸,從不柔軟,而溫柔的您卻像水一樣包容我,呵護我。
母親,我在您的羽翼下成長,也曾視這一切為理所當(dāng)然,當(dāng)我真正長大時,才知道欠您很多。這條成長道路上,您一步一步引導(dǎo)我,您和我之間就像風(fēng)箏與線,仿佛彼此相離,卻又終身相依。
母親,您從未用語言點醒我,因為它很蒼白;您堅持用行動告誡我,讓我這樣駑鈍的孩子明白:疼痛才會使人成長。真正的堅強與自立從不是噘嘴裝倔,而是有了責(zé)任與擔(dān)當(dāng)后,讓靈魂強大到無所畏懼。
如果可以,我希望早一點兒讀懂您,為您分擔(dān)生活的重?fù)?dān)。
如果可以,我希望時光可以倒流,太陽從西邊升起,東邊落下,好讓您的皺紋漸漸消失,長發(fā)恢復(fù)成漆黑的顏色。
而我,因為被您深深愛過,才懂得了珍惜與感恩。
(指導(dǎo)老師:鄧春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