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群徽
【摘要】本文試圖從藝術的精神、內容、語言、意象等方面解讀自己繪畫藝術的現代性。在不確定、模糊中慢慢探索,遵從自己的內心,由感而生,直到畫面慢慢變得清晰,在色彩的舞動中逐漸具體化、整體化。
【關鍵詞】自然;意象;構圖;色彩
曾經有人問我,你覺得什么是藝術?那個時候我覺得藝術就是五顏六色,天馬行空?,F在內心懂得了藝術,認為藝術就是情感,而藝術所激發(fā)出的情感就是意象。意象凝聚了畫家的人格特征,是其創(chuàng)作靈感和個體生命經驗的體現,它們在營造氛圍、揭示主題等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而且那種情感由心底而生。意象帶有畫家的主觀感情色彩,由于每個畫家的個性不同,其在創(chuàng)作中運用的意象也不盡相同。因此,每個個體都有自己的獨特意象。
我崇尚自然,自然中有對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一種詮釋、一種理解、一種學習、一種態(tài)度,正所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生活和自然是美麗的,色彩和造型也是美麗的,我就是想通過用好看的色彩和準確的造型語言來表達我內心那些對客觀世界的種種感悟,也就是所謂“暢神”,但我所謂的“暢神”是面對自己的“自我暢神”。
繪畫意象的獲得大多數來源于大自然當中的客觀事物,因此,畫家需要與大自然近距離接觸,仔細欣賞大自然的美景,傾聽大自然的聲音。正如宗白華所言:“詩的意境,就是詩人的心靈與自然的神秘互相接觸映射時造成的直覺靈感?!币庀笤诶L畫中的主要表現為對自然意象的運用,自然界中的一切事物,比如:山脈河流、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等,甚至包括民間藝術、百家文化等,這些都是存在于自然界中的,都為我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并激發(fā)出我對生命、人格的思考。值得注意的是,我在繪畫中絕不是簡單的堆疊意象,而是寄予意象深刻的內涵,從而表達自己豐富的思想感情。
正如我的繪畫呼應了我自己的情感,我也是“秀才人情亦可謂傾囊相贈”的性情中人。繪畫對我來說完全是個人的方式和內心思考的調整,并沒有刻意要選擇什么題材、確立什么風格,只是找到了一個切入點,將它作為構建畫面的基礎。然后不斷嘗試,不斷將想法落實在畫面上,決不放棄不經意的瞬間靈感,因為那種東西是最生動的,只要它具有創(chuàng)造性,說得明白、清晰、完整就可以了。我的繪畫將我?guī)胍粋€“場”,一種“情景”,這是一個中間環(huán)節(jié),它具有模糊性、不確定性,到底尋找什么我也說不清楚,沒有具體的目標或概念,探索就是人們生活的一種狀態(tài),一種心理。這是個抽象的問題,就像高更的疑惑一樣,沒有具體答案。但它卻很迷人,它能刺激我的視覺,牽動我的內心,激發(fā)我的思考。就初始而言,由感覺而生,捕捉心靈瞬間的閃爍,一種沖動,沒有為什么。只是把某種知覺感情化、細膩化,甚至有點夸大,由感覺而生而已。
我認為如果把作畫的過程比作是一個人,那么材料、色彩、點、線、面都像是這個人的各個部位,構圖就像是思維,它能將各個部位配合起來,它參與了所有的工作,它可以悄無聲息地刺激一個人的意識,而我習慣用熟悉的、有秩序感的東西來營造構圖。這樣的畫面能夠引導觀者的思維意識與主觀經驗思維交叉組織在一起。
最抽象的藝術是音樂,我很重視繪畫的音樂性。受古典繪畫以及西方表現繪畫的影響,我格外重視繪畫形式的“節(jié)奏感”。我認為繪畫的真諦不在于題材,而在于畫面形式的流動性。這樣的形式能向觀者傳達一種迷惘,不知所措的情感狀態(tài)。還有就是“韻律”,也指畫面的“押韻”,成功的“押韻”可以使繪畫讀起來朗朗上口,押韻可以讓畫面結構更加整齊、整體。
我喜歡用筆觸來激發(fā)感覺,注重過程的偶然聯通,形成一種造型的寫意。從形式語言來看偏向于“色”,然后進行主觀創(chuàng)造,運用“自我過濾”進行選擇確認。造型與構圖上也極力簡化,敦煌壁畫陸離斑駁的色彩、民間傳統(tǒng)繪畫以符號的形式打散、分割、重組,這種畫面的構成和形式上對我也有了新的啟發(fā),通過景物自身姿態(tài),利用大地和天空這一二維背景,分割后形成的塊、面、片,經過畫面色塊并置、重組,把景物轉化為形體的符號。而且我認為構圖的開始或許是思維意象的結束,構圖的結束也是思維意象的開始。例如當我們進入一個從未進入過的房間,會在進入的一瞬間對房間產生一種感覺,或干凈整齊或臟亂無序亦或高檔華麗等,而針對這個瞬間產生的感覺我認為是房子空間里的所有因素造成的,其中就包括空間里的構圖,無論制造空間的人有意或無意,構圖或格局(將構圖量化在建筑學中用格局一詞表示)都會在空間中形成,在產生感覺定義時,構圖是其中一部分因素,構圖參與了感覺的形成,但我們卻并沒有將思維意識集中在構圖或格局上。當有了整體感覺時留意到構圖或格局的時候房間的感覺已然在我們感官中種下烙印,構圖已經在參與感覺形成中完成了使命,只不過現在我們的思維意識聚焦在構圖和布局上,也就是我本人思維中那一瞬間的造型與構圖意識。
還有就是色彩,強調表現光和色的變化,講究自然,反對過分修飾,通過各種顏色的搭配及其濃淡變化時畫面形成不同的色調以傳達情感,我認為這是表現亞熱帶強有力的光和燦爛趣味色彩的手段。以自己的角度在自然中汲取養(yǎng)分,這個過程每次都令我亢奮、入迷、無法自拔,直至作品完成。正如自喻——作畫如同浴室里洗澡時哼的小調,把住旋律,自填歌詞,盡興、開心、舒坦,僅此而已!
我想繪畫存在的意義是能夠在平凡自然的事物中喚出某些心靈深處的特別的情感,我認為每個人對生活,對自己的生存狀態(tài)都會有切身的感受、感悟或體驗,我只是找到了一種使自己的感覺具體化的方式。加入這些細節(jié),或者說我有意在強化一種異樣感,一種非常態(tài)的距離感,它們超越了我們習慣的視覺經驗和認識。觀眾在看到畫時會因為畫面構圖的合理性產生自己的情緒,進而刺激自我意識,形成自己對畫面獨特的感覺,而這個感覺并不是依附于觀眾自己,畫面是關鍵因素。
我不相信現代藝術和傳統(tǒng)的分道揚鑣,席里科、庫爾貝、安格爾、杜米?!麄兝L畫語言之懸殊是空前的,所有這些語言都供我挑選,并且在努力實現作品與對象的陌生感和差距感。正像倫敦畫派大師科索夫所描述的那樣,畫家惠斯勒、庚斯博羅、大衛(wèi)、維米爾等人和他的作品表面上毫無聯系,實際上一個有涵養(yǎng)的藝術家的標志就在于他能從表面上和自己藝術沒什么瓜葛的作品里學到什么,這點“什么”意味著科索夫把博物館當成了自己的天賦領地,他對它的態(tài)度像作家對圖書館,這種態(tài)度也正是我所要學的。在一幅好畫里,每一處細節(jié)都是畫外偉大的構思所決定的,但有時這種構思直到最后才在藝術家的頭腦中瞬間顯現。我對這種感覺深有體會,這是畫面統(tǒng)一的秘密,這是使這個或那個對象具有生命力的總的感受。問題在于怎樣分辨它,然后明確它,創(chuàng)造新形象,打破假面具,這是很難的,我也一直在困惑。我們都知道這是藝術家的工作之源——人和自然的特殊聯系。不過我認識到了油畫作品中單憑色彩是做不到這一點的,需要讓油彩動起來,去改變那反復修整的遲緩及停滯,讓體積具有活動的能量。
盡管現代藝術中的技法已不像古典繪畫那樣繁瑣和嚴格,但也并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直接。鑒于中國的書寫性傳統(tǒng),很多畫家對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的媒介材料和筆觸很感興趣,往往會根據所觀看的作品進行借鑒,但殊不知后者的創(chuàng)作技法很具迷惑性,甚至我也很容易陷入這種迷惑。但不管怎樣,我在相對保守的社會環(huán)境中也在盡量做到如此新潮和前衛(wèi)。從“85美術新潮”向后延續(xù)的三十余年這段時間里,藝術家們以開放的心態(tài)把握內心的堅守,更重要的是他們在走向國際化的道路上,始終不忘屬于民族傳統(tǒng)的人文關懷。中國藝術家對西方的借鑒離不開對自我傳統(tǒng)的反思,這種反思早已不是一味吸納或拒絕排斥那樣簡單,而是蘊含著無限張力,我也在自己的畫面中盡可能地表現這種張力。西方現代藝術對我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無論是超現實主義、表現主義的藝術形式,還是卡夫卡甚至弗洛伊德的超前觀念都承載著我的吶喊、理想和掙扎。
我說過我崇尚自然,也師法自然,我承認皈依自然是畫家獲得生命力量的不二法則。我生長在北部灣畔,自然而然有著一種敏感,光斑、投影、海風吹散的云還帶著陽光給它的投射留戀于俯瞰的灘涂,舒展著時隱時現的燦爛,總能喚醒內心的世界,從而產生出無限的遐想以及不羈的情感。那種難言的節(jié)奏,日臻完善的遐想和美妙匯集成的沖動,這種瞬間的放任成就了畫筆下的永恒,就像19世紀法國印象派畫家莫奈。我的不少作品也是這樣產生的,這種來自自然與自我感受的美妙體驗常常令我產生強烈地表達欲望。我本能地想去更加敏銳地感受世界,感受生活。
在我們的生活環(huán)境中,本來一切都很熟悉、很普通,然而當我們站在遠距離的位置觀望時,它好像很美麗,但似乎又很陌生、很冷漠,隱隱約約地讓人產生一種異樣的情緒和感覺,我想就是這種感覺吸引了我。它們正好和我之前創(chuàng)作上的思考和關注契合,突然覺得之前的徘徊和困惑似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于是我就順著這個“出口”向前走,一直到現在。
我尊重自己的職業(yè),更尊重自己的創(chuàng)作獨立性、純粹性,追求主觀情感以一種與自己相吻合的表現形式,正如蘇軾所宣揚的文人藝術一樣,不拘于形似,而是要得其“常理”“得之象外”,抒發(fā)主觀情思。古人有句話說得好,就是“悟道后不必用功功自得,不開悟者縱然有功也枉然”,對此我深信不疑。
熟悉我的人知道,我的畫既不被學院派準則的條條框框所限制,也沒有受制于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原則,但是又仿佛沒有躲開這兩者,而是集眾家所長探索適合自己的獨特的繪畫語言。表達情緒是我非??粗氐模也唤浺獾哪欠N意識也盡量通過我的畫筆流露到繪畫作品中去,讓人們在欣賞繪畫作品時,能窺探我的思想和觀念。以前總覺得畫畫要反傳統(tǒng),走極端才能彰顯自己的個性,過激的想法終于導致無法下筆。經過這幾年對繪畫的實踐以及對繪畫語言的探索,才懂得畫畫應該腳踏實地,切勿過分去追求標新立異,形成風格只是早晚的事。
他們說我謙和、少言,和我聊天會冷不丁的語出驚人,或許是旁觀者清吧。那種語出驚人我是承認的,在我的畫中也有所體現。形象美屬于視覺,生命的美屬于心靈。這種捕捉心靈瞬間閃爍的直覺靈感成就了畫筆下的永恒。它可以觸摸的韻律融合著生命本能與情懷的釋放,我不少作品是這樣產生的。研究藝術很難,但能以藝術的名義去靜觀萬物,體悟內心,思索自我,其實也算是幸事!更何況我還能從事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