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 石桂霞
乘一朵白云,從一場夢境到另一場夢境。
我的雪人,懷揣八瓣蓮花,花事是大地的燈盞,點亮遼闊。
蝴蝶,一只,兩只……
或許并不存在,云朵迫使我,按緊內(nèi)心的涌動,才不至于讓虛擬的言辭,溢出,或重復(fù)。
峽谷,崎道,巔峰,迎著河流深邃的目光,柔風(fēng)夾雜著驚悚。
我還沒有來得及扶正自己的身體,心,已隨溪水陷落。
一條哈達,是大夏河蜿蜒的腰身,鳥鳴里,如絲綢飄落。
一只空酒瓶,恣意打翻自己,不斷識別身體里的顏色和氣息,以及心中的汪洋持續(xù)的奔騰。
夕光下,那個打馬歸來的人,羊群在身后,傳遞的氣味,仿佛只有兩個溫軟的字:水草,水草。
帳外,炊煙裊裊。
循著夜的目光,無數(shù)小花,正是綠色搖籃里安睡的嬰兒,嘴角掛著嫩草和乳汁的香液。
一枚落日帶走黃昏。
誦經(jīng)撫過千年褶皺和輕微的嘆息。
像我的前世,如果有約一定會退回,哪怕是一萬步。
格?;ㄒ粯影察o,瓷一樣細潤,滴水不漏。
彼此對視和撫摸,像撫摸水,讓它細密地流淌和覆蓋。
我懷抱身世,接受慵懶和緩慢的赴約。
它橫亙已久,心中的無數(shù)答案,像一道命題。
我錯過的,它正替我說出。
一粒青稞醉著,百萬粒青稞被時光催眠。
甘南,甘南,4.5萬平方公里的敞口杯,盛下青稞與河流醞釀的醉。
一頭奔馳的九色鹿,被時間馴服,此時安臥青藏高原的窗口,迎送過往。
神向長江頷首,萬物如小獸,豐沛重疊繾綣。
天空醉于白云,白云醉于湖水,湖水醉于自身的微波。
無所不在的美,已措手不及,有一種醉,身心均不由已,是一不留神就相遇的香格里拉。
馬背上,行吟藏地的茶馬古道,只有天籟落下蹄音,只有陌生與陌生擦肩, 以目光交談遠鄉(xiāng)。
心怒放,身浪跡,抹去途經(jīng)的腳印,如果忘返,豈不兩全其美。
掀開云霧的面紗,我愛上牦牛,雪白的一頭,純黑的一頭,被招攬生意的主人牽著。
它們目光懶散,眼里無我。
我又多情地愛上青苔微漾的水滴,白蓮花吻過的額頭;愛上鱗波間的輕推微蕩的喘息或喃喃自語。
做你的黑頸鶴吧,安靜地繁殖與廝守。
風(fēng)一遍一遍吹,吹交頸低語的候鳥,低飛的奇禽;吹草灘上珍珠般的牛羊,一點點融進血脈,靈魂一次次戰(zhàn)栗。
每一株草,對土地的一世虔誠;每一朵花,都是一盞不滅的酥油燈;每一盞燈都照亮朝圣之路。
無論牛羊,都定居草原。每一顆星,都有放牧荒野之心。
每一條河,都指引青稞生長和歸倉,每一天的月升與日落,都傳遞誦經(jīng)之音。
甘南,甘南,每一條路通向來世,每一朵白云,都是久別重逢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