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花?;ㄓ腥f千種,有艷麗與淡雅之異同,有芳香與無嗅之分別,有繁復(fù)優(yōu)美與簡單樸拙之觀感。是以身處時光之中,感受是豐富的,懂得享受時光的人,既醉心于時光的絢爛與美艷,也嫻靜于時光的淡然與單一。
時光既如花,便另有一種奇妙。陌上花開,蜜蜂自來。時光之蜜,也便在細(xì)微之中、點(diǎn)滴之內(nèi),悄然醞釀著一份或濃郁、或清淡的香甜。
于我,與女兒相守的時光,所釀造的蜜,是生命之饌,濡養(yǎng)而芬芳,馥郁而悠長。
第一次在B超照片里看到女兒,是一個圓點(diǎn)。此時,女兒一定在她夢中的某一朵花兒上沉睡,那時光之蜜,是重疊飄飛的五彩泡泡,飄蕩在女兒夢境的每一個角落,也溫柔地撞擊著我心田的每一處阡陌。
第一次真切地看到女兒的小臉,是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一回眸。護(hù)士把那帶著馨香的可人兒用白毛巾包裹著,抱到我眼前。那貼著濕濕黑發(fā)的小腦袋下,一張白凈的小臉兒湊近我的臉頰,輕輕地觸碰,我的心瞬間酥麻。然后,那紅潤的小嘴嫣然一笑,仿佛給她的母親獻(xiàn)一份初見的禮物,我的眼淚瞬間滑落。此時,那時光之蜜,是我全身飛速流動的血脈,滿溢生之甘甜,由一種強(qiáng)烈的幸福感烘托著,身體難以盛載,隨著淚水噴涌而出。
第一次聽到女兒喚“媽媽”,是猝不及防的一剎那。八個月大的女兒,柔軟可喜,我常常抱她于懷中不忍放手。一日為女兒把尿,一開始,女兒像往常一樣安靜地尿著。忽然,她仰起小臉,一雙眼睛熱切地望著我,整張臉滿是燦若繁花的笑容,小嘴一張,對著我叫:“媽媽!”我一愣,旋即心花怒放,把那小臉親了又親:“噢,寶寶叫媽媽了!”女兒不停地叫,我不厭其煩地應(yīng)。在這一呼一應(yīng)之中,那時光之蜜,猶如反復(fù)醞釀的一汪甜酒,濃醇、芬芳,滲透歲月,激蕩心懷。
女兒第一次完全獨(dú)立地邁出第一步,于母女之間,是略帶著些驚心動魄的生命印痕。此前,女兒在學(xué)步車內(nèi)已是來去自如。即便如此,我還是把女兒抱離車子,對她說:“寶寶,自己走走看?!迸畠旱难劾餄M是恐懼,一雙小手抓住一切可抓之物,小腳遲疑又遲疑,緩慢地、試探地邁出每一步??粗∪藘簾o助的模樣,我的心總是軟下來——等等吧,再長大一些,她自然就會自己走路了??墒?,那小小的孩童好像沒辦法走出這份恐懼,日復(fù)一日地依賴于一切可以依賴的介質(zhì),走著那并不平穩(wěn)的步子。
這天,我硬下心來,把小人兒抱在懷里:“寶寶,媽媽跟你玩一個游戲,你來拉媽媽的手,拉到媽媽的手,你就贏了,好不好?”女兒的小臉嚴(yán)肅地定格了一會兒,方才慎重地點(diǎn)頭。囑咐她站穩(wěn)后,我便后退幾步,蹲著張開手臂,輕柔地鼓勵:“寶寶,過來,媽媽的手在這里,你一定能拉到!”小小的身軀僵硬地站立著,眼睛幽怨地看著幾步之外的我,有掙扎、有無奈,最終,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兩只小腳飛快地交替,整個人驟然間撲入我的懷中。當(dāng)下,那時光之蜜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種,而是有著依托于生命力量的一份濃烈、一種聚合。
如今,時光之蜜細(xì)水長流,灌注于女兒成長的每一個瞬間、每一縷光陰。早晨,女兒撲閃的眼瞼上,醞釀著足以流淌一整天的透亮,邁出的每一步都是明朗的,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甜潤的;夜晚,我為女兒讀睡前故事的聲音里,醞釀著足以包裹一整晚的溫柔,每一個句子都在編織女兒奇妙的夢境,每一個眼神的交流都在溫暖女兒單純的心靈。為女兒講解一道難題,看著女兒豁然開朗的神情,時光之蜜是一份通透;與女兒一起朗讀一首古詩,聽著稚嫩的聲音傳遞古遠(yuǎn)的意象,時光之蜜是一份醇厚;帶著病中的女兒踩著滿天星光去就醫(yī),女兒的病容與我的焦慮膠著在一起,時光之蜜有了一絲苦澀;帶著好奇的女兒探訪大自然,女兒的歡騰與我的欣喜碰撞在一起,時光之蜜滿是跳躍的晶瑩……
時光如花,以愛釀蜜,溫暖的人生,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