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巧麗

坡上的家 坡下的城

五里坡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峨眉嶺，聽起來就像是四川的峨眉山。

我們村里的人還是習慣叫它五里坡。我們村就住在五里坡上，離城只有五里地，但有四個好長好大的坡，把城和我們村拉出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大斜坡，騎自行車不用腳蹬，不用捏閘，車轱轆嗖嗖直往前竄，路兩邊莊稼地的綠影在眼角呼呼掠過，來不及觀賞黃土高坡的風景呢，人已在城的大街上了，這就是我村人練就的好本事，因而也使五里坡的名聲響在外。

村很小，只有百十來戶人家，村中那條主街道不叫街，叫巷。

我家大門不在巷口，而是往里延伸了十幾米，坐南朝北方向。院子西墻有一個邊門，通向里面的院子，那個院子就像是院中院，這兩個院子是我家的老宅。最初的記憶，我家是住里院東房，也叫耳房，房子不大，有點暗，是那種具有年成的暗，有閣樓，房子北邊有一小間，是廚房。隱約聽大人們講，里院土改時已分給別人，只有耳房還是我家的。但我父母先前曾借住在鄰家，所以我和姐姐都是在鄰居家出生的，弟弟是在耳房出生的。這之后耳房被拆掉，我們家從里院搬到了南院南屋去住。四伯一家也住到南院東屋，沒幾年他們就蓋了新房搬走了，我們家一直住到我上小學三年級。

我家巷口的馬疙臺上是最熱鬧的地方，收工后的農(nóng)人們總愛在這里集聚，談天說地，聊東道西，性急的漢子往往端著飯碗來湊熱鬧，小孩子穿梭其中，又跑又跳又叫的，這時候沒人呵斥他們，他們可以盡情地打鬧玩耍。

“城里可熱鬧啦，有花燈，有鑼鼓隊，還有踩高蹺的！”

七歲的姐姐牽著三歲的我也在人群里跑來竄去，可這幾句話就像風一樣灌進我的耳朵里。

城就是縣城，但我們不說縣城，只說城。城是什么樣子呢？在我還沒有去過以前，曾被爸爸媽媽抱著站在村外地頭觀看正月十五晚上的焰火：漆黑的蒼穹盡頭，突然間竄出一串流星般的火花，飛快地消遁在夜幕中，緊接著，更多的火光五顏六色地噴發(fā)出來，構(gòu)成各種造型閃閃爍爍，布滿腳下那塊無邊的夜色。寂靜的夜，細聽，隨風送來的隱約聲響把喜慶的氣氛變得美麗而神秘。三歲以前的記憶雖然不是很清晰，但那些美麗的碎片卻像夢一樣篆刻在我的記憶里。

第一次跟著媽媽去城里，就發(fā)現(xiàn)城里不是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它有點像我們村的樣子，卻要比我們村大多了，氣派多了。好多好多的漂亮房子，好多好多來回走動的人呀，就連巷道比我村的都寬多了，長多了，地面用磚頭傾斜著鋪起，腳踩在上面一楞一楞的怪舒服，很干凈，不像我們村的土路，刮風的時候總是要帶起一些塵土。后來才聽人家說，那不叫巷，得叫街。媽媽平時沒空閑去城里，只有趕集的時候去。那次趕集，媽媽帶我去買豬蹄吃，可是豬蹄賣完了，只剩下一條豬尾巴，2分錢。賣豬尾巴的大媽說這個比豬蹄好吃，可我看著豬尾巴挺怕人，好像一頭活的小豬甩著小尾巴“蹬蹬蹬”跑過來了。媽媽只好和我等著豬蹄被取來。街面上人聲嘈雜，擁擠不堪，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忽聽得有人喊：

“打架了！打架了！”

人們呼啦一下就涌了過來，媽拉我往里靠了靠，可我就想墊著腳后跟看看是怎么回事。剛這么想呢，就覺得額頭碰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生疼生疼?！鞍パ健保∥疫@么一叫，才發(fā)現(xiàn)是一截甘蔗，打架的人擲過來的。媽趕緊看我傷的怎么樣，旁邊一個人趁機把甘蔗拾了去。這情景被賣豬尾巴的大媽看到了，立刻表示憤憤不平：

“你這娃怎么不把那甘蔗拾起來啊，看你這打不是白挨了嗎？”

還不止呢，最后的結(jié)果是，媽媽立刻帶著滿臉沮喪、欲哭無淚的我回家了，我連豬蹄也沒吃成。

這次城里是怎么個熱鬧法，聽大人們說，是過正月十五，也叫元宵節(jié)，鬧紅火。我很想去看看，可媽媽說人很多，很擁擠，姐姐和我都還太小，怕被擠著了，不能去。我和姐姐聽了都不高興呢，可是沒大一會兒，我們都忘了這事，依舊在人堆里竄來蹦去的。那些從城里看熱鬧回來的大人們，也似乎不再關心這些，依然是早上起床，吃飯，出工，收工，再吃飯，沒事再來馬疙臺閑聊，聊到黑里，回家也不用點燈，上炕就睡覺去。

坡下的姑姑 坡上的井

前面我說了，五里坡其實就是四個大坡，四個大坡的長度就有五里地那么長，可見這個坡是多么嚇人。所以，大人一般是不許娃娃們獨自去城里，更不允許騎車子去。娃娃們?nèi)コ抢?，要么讓趕馬車的鄉(xiāng)鄰捎腳，要么徒步走路。對城里，我村人還是挺眼氣的?！白叱侨?！”誰家小媳婦這么一喊，這里那里的門窟洞便伸出幾個秀氣的身影，都是平時要好的伴，一碰頭，麻利點吃口飯，給家里交代一下，然后各家推出一輛大梁車子來，嘻嘻哈哈著上城里去了。我村人常說：“走城耍去?！薄白叱强礋狒[去?！蔽掖迦诉€說：“把女子嫁到城里吧，跟上女婿享福去?！笨梢姵抢锬堑胤绞呛懿灰话愕模瓦B生產(chǎn)隊，城里也不這么說，就叫三坊——貴戚坊、興教坊、崇相西，這好像都有些歷史遺老的味道。城里就像是一塊黏糊糊的糕面饃黏住我村人的眼，迷住我村人的心。我村人不光這么說，也是這么做。我親姑姑嫁在城里，所以我有四個城里表兄妹，我親姑姑想把自己侄女就是我的姐姐也嫁到城里，變成自己的大兒媳婦。后來，不知道這事為什么沒成。我遠房自家姑姑也嫁在城里，生了三個小子。等她兒子們到了娶媳婦的年齡，我遠房姑姑就要了我的另外一支的遠房姐妹叫雪蓮的做了她的二兒媳婦。那時我上高中，雪蓮和我同歲，她嫁人了我不羨慕，但她嫁到城里，這讓我心里多少有點酸溜溜的。

我姑姑嫁到城里，吃的白面饃饃比我們家的多，這不光是說姑姑家的生活條件好，而是因為城里三坊的地比我們坡上的好，三坊的地是水地，旱澇保收，而坡上的地是旱地，十年九旱，不旱的那一個年頭卻總是下著連陰雨。同樣的麥種，種在坡下的地里，麥苗長勢好，高頎、鮮綠而健壯，等到收割的時候，一畝地能打千斤左右的麥子；而種在我們坡上的地里，就很慘了，麥苗低矮、稀疏、沒精打采的樣子，年成好的時候能打畝產(chǎn)四五百斤就算不錯的了，而年成不好就只能打二三百斤甚至更少，連一年的口糧都不夠。所以我們吃谷面饃饃的日子就很多了，多得像暑夏的連陰雨，冗長而令人煩躁。

我姑父雖說在坡上供銷社上班，可我看姑姑就像個城里人了，其實姑姑還是農(nóng)業(yè)社社員，還要去參加生產(chǎn)隊勞動，不過她去的地不是我們坡上的那地，而是在五里坡的半坡上，被修整成很整齊的方格子似的地，那地叫梯田，從坡下往上看，一層一層的直入云端，似乎給天和地的銜接做了一條綠色通道。從城里走回家，是上坡路，走多了就乏，每每乏了的時候，我和同行的就會停下來歇會再趕路，反正時間多呢，不急著回家。我們有時候去路邊小窯洞里去歇息。窯洞很淺，但很干凈，有磚壘的小臺子是供人坐著歇息的，不知是哪個好心人挖的。歇一會就去地頭玩耍。新打的機井是一個亮點，機器唱著隆隆的歌，從粗粗的鋼管里噴涌出一道閃亮的水柱，跳躍著跌進前面的水池子里，順著挖好的水道流進麥田，麥子喝飽之后便細吟著歡快的曲兒啪啪地抽節(jié)、揚花。農(nóng)人們一年的希望就在這隆隆的歌聲和歡快的細吟中了。站在這半坡里，腳下是田，頭頂也是田，這總讓我產(chǎn)生一種幻想，不知伸向云端的那頭會不會住著神仙姐姐？若是那樣的話，我不就可以和神仙姐姐做鄰居了嗎？神仙是什么樣？我沒見過，只是從故事里聽到過，也常聽媽媽和姐姐她們講神仙的故事，所以對神仙是很向往的，這樣想著，我再趕路的時候，渾身有種飄乎乎的感覺，腿勁就增加了，兩只小胳膊甩得噼啪噼啪，不知不覺就到了家。到家了，自己就清醒了，神仙的夢也做完了，歇一歇，跑去找同伴玩。

半坡上的機井是專門澆地用的，城里人吃水很方便，三坊都有水井供人畜吃用。坡下的水井很淺，站在井沿，低頭就可看見汪汪的水源，頂多幾米深；中午時分，日頭還可以把它金晃晃的影子潑灑在井里頭。聽說到了運城鹽池那里，用鐵锨在地上挖幾下就見水。我們聽說了都羨慕得緊，因為坡上水井要打得很深才能見著水。就我村那眼深井來說吧，說實在，我沒敢伸頭往里面看過的。先是一間黑黢黢的小房子蓋著，地面漫上磚頭，井沿鋪了黑色的大石頭，井口很小，比一只水桶的直徑稍微寬點。平時，井口用一塊大石頭蓋著，娃娃們嚴禁到井房附近玩耍。井有多深呢？聽大人們講，得有六七十米深吧，打這樣一眼井是很費事的。打井難，從井里打水也難。打水時至少要兩個人，一個搖轱轆，一個拽井繩。井繩很粗很長，盤繞在轱轆上，繩兩頭各拴一只特制的水桶：木頭做的，尖底。為什么是這樣的水桶呢？大人們講，打水的時候，尖底容易下沉，可以打滿一桶水。有了經(jīng)驗的人，在放空桶下去的時候，兩只手把井轱轆上的繩子摁住，但不要摁的太死，得抻著勁兒，并把身子避開轱轆把兒；另一個人把空桶放下去，井轱轆就嗖嗖地旋轉(zhuǎn)起來，不一會兒，聽到下面很深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悶悶的一聲響，那就說明水桶接近水面了。打水這個活既費力又危險，所以，一般是不會讓孩子去干的。

我去拽井繩的時候是在十多歲的光景，那時我爸在外村教書，媽媽一個人實在沒辦法，偶爾的時候便會是我或者姐姐幫媽媽打水。而最悲催的一件事就是，那年大年三十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媽媽發(fā)現(xiàn)水甕里的水快見底了，爸爸有事不在家。怎么辦呢？明天就過年了，過年那天是不能打水的。姐姐說：“去我丑大大家借桶水吧。”媽媽說：“年根下是不能借水的，借水是要破財?shù)?，誰家也不樂意?！笨刹唤杷k？明天就不能吃飯了。媽媽就派我去和大大說要借水，結(jié)果遭到大大的責罵：“哪有像你們這樣年根下借水的，想讓我們家破財?。俊背蟠蟠笫莻€在事理上非?？贪宓娜?，雖然平時和我媽媽要好，但在這種事情上絕不含糊。所以，我和姐姐只好幫著媽媽，在深夜里就著昏暗的燈光，去井房打水。

后來，村里花錢請打井隊來打了一眼機井，并按了水泵接水，于是許多人家買來大桶，裝在平車上，排隊去打水，又快又滿，不用再辛苦地搖轱轆，拽井繩，一擔一擔地往家里挑了。那口老井被鎖在了黑屋子里，塵封了陳年往事。

祖師廟 姚老師 勞動歌曲

我出生月份大，到8虛歲的時候，就可以上學了，我堂姐、堂侄女、遠房堂姐都比我大一歲，兩個堂姐生日小，是后半年出生的，按情理我可以和她們在同一個年級。我很樂意跟她們一起上學，天天催媽媽給我縫書包?？墒前职植蛔屛疑蠈W，他要我照看小妹妹，他在外村教書，媽媽要下地勞動，小妹才一歲多，沒人照看怎么行？我雖然不樂意，可也沒有辦法不聽爸媽的話。但這一年，我是自己的，不用去聽老師講課和布置作業(yè)，沒事就到閣樓上翻爸爸上學時的國文書看，憑著我在幼兒園里認識到的字，再加上自己的猜想琢磨，竟然磕磕絆絆讀起了大文豪老舍先生的小說。看書讓我找到了樂趣，也收獲不小，并因此得了個“書迷”的雅號。

到第二年我上學時，爸爸也調(diào)回村小學。學校是舊時四合院門的那種格局，門洞不大，兩扇漆黑厚重的木門剝落不堪，門前幾節(jié)磚鋪的臺階，也坑洼殘缺，一條很高的門檻橫在門中央，中間是活的，可以取下來以便打掃塵土。但所有的一切都是笨重的，陳舊的，顯出古老幽深的味道。進門往右拐，有幾間房子，第一間是我爸爸的宿舍，我跟隨爸爸住在那里，但因家里很忙，爸爸總是很晚的時候才去學校。那年月老鼠特別多，幾乎是肆無忌憚地竄來竄去，有時候我會親眼看見一只碩大的老鼠不知從哪個角落鉆出來，心里有點害怕，但也要壯壯膽大喝一聲，把老鼠嚇跑。很多時候，我就是聽著門后大老鼠蟋蟋簌簌的可怕聲音，一邊被嚇得發(fā)抖，把頭蒙進被子里，一邊安慰著自己不用怕，壯著膽子朦朧入睡。正對大門的一座古建筑，高高的月臺，長長的臺階，都透出一種古風韻味。室內(nèi)東頭中間是一個高臺子，兩邊各立著幾塊石碑，上面刻著字，寫著很多的人名。聽爸爸講，這是祖師廟，祖師爺是孔夫子，高臺中間應該是供著孔夫子的像的。后來夫子像搬到了別處，祖師廟就成了我們的教室。不過就這一個大教室，再加上一個舊平房，五個年級是沒法上課的。所以我上一、二年級時是復式班，三年級時教室搬到了南頭9隊的一間空屋子。那幾年學校搞建設，向西擴展。西邊靠著一條淺溝，叫西套溝，地勢比學校低得多。于是，高年級的學生上勞動課時就用平車拉土平地，要整出操場，還要蓋教室。很快地，新教室蓋起來了，我們都到新教室去上課。這個廟留著沒用，就拆了，平整了地，又蓋起新的教室來，還開出一塊花園種花。

二年級的時候，從縣里劇團調(diào)來一位新老師，戴一副寬邊兒眼鏡，個頭不高，年齡30來歲，腦門上頭發(fā)稀少，姓姚。劇團是以后的名稱，那時叫文藝輕騎兵，毛主席不是說了么，文藝戰(zhàn)線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文藝輕騎兵就是執(zhí)行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來到農(nóng)村、工廠、商店、學校、部隊等，和工農(nóng)商學兵打成一片，為工農(nóng)兵大眾服務。姚老師呢，他當文藝輕騎兵之前就是一個老師，這回好了，再干老本行，輕車熟路。他正好教二年級和五年級的所有課程和全校的音樂課。姚老師看起來不兇，偶爾打罵一下調(diào)皮的學生，也是不輕不重的隔靴搔癢一般，孩子們就規(guī)矩了。但我平時還有些怕他，只有在他給我們上音樂課才活躍的很，大聲地跟著他一遍又一遍地唱歌。我們是復式班，五年級在西頭，二年級在東頭。姚老師每節(jié)課只能給一個年級上課，給五年級講課的時候，我就在東頭聽。講到豎式運算，我聽姚老師在問五年級的學生一個得數(shù)，半天沒有人回答，那個得數(shù)我早算出了，就在嗓子眼上擱著，擱著擱著，一不小心它自己就蹦了出來：

“得數(shù)是2?！?/p>

我的聲音很大，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二年級手里的筆都停了下來，五年級的臉全都刷地轉(zhuǎn)過我這邊來。姚老師走過來，我以為我要挨尅呢，結(jié)果他讓我站到五年級那頭的黑板上，給他們演示豎式計算的過程。這是我平生頭一次給高我一頭的“大學生”們講課，心里惴惴的像揣了小兔子一般，不過運算過程沒錯，讓那些五年級們大大開了回眼界，此事同我“書迷”的外號一樣出名。

我們的課程分文化課和勞動課兩種，每周都有兩節(jié)勞動課。每個學校都有農(nóng)場田地，叫試驗田。每年都要進行比賽，看哪個學校農(nóng)場搞得好，莊稼和蔬菜收成好，評出模范，并組織各校學生參觀學習。記得有一次去別的什么公社小學參觀人家的田地，媽媽給了我兩毛錢，我很小心地藏在洋火盒子里，裝進衣服里面的口袋，結(jié)果還是不小心弄丟了，心疼了我好些日子，而且一直不敢告訴大人我丟錢的事。那時的兩毛錢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可以買二十個水果糖，那是好大一筆財富啊，要是被大人知道錢丟了，不挨罵才怪！

我們學校的農(nóng)田在校外西套溝，地里種的是紅薯。紅薯好管理，不用間苗除草什么的，到秋天成熟了，高年級的學生拿頭挖，低年級的學生把刨出來的紅薯拾成一堆，便于裝筐。勞動場面非?；馃?。除此以外，放學以后，我們還要去地里割草，拾麥穗，去馬路上拾糞。由于都是農(nóng)村孩子，對這些勞動并不陌生，平時在家里還要幫父母做家務，在田間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如今老師一布置任務，說還要比賽看誰割的草多，拾的糞多，誰就能上光榮榜，一個個干得特起勁，一邊干活還一邊唱著歌：“我是公社小社員嘞，手拿小鐮刀呀身背小竹籃嘞。放學以后去勞動，割草積肥拾麥穗越干越喜歡。哎嗨喲，哎嗨喲！貧下中農(nóng)好品質(zhì)，我們牢牢記心間，熱愛集體愛勞動，我是公社小社員！”快活的不得了。

有一次，村里來了一個賣鴨子的，我們感覺很稀奇，很好玩，就攛弄老師買鴨子。年輕老師經(jīng)不住孩子們攛弄，買來五只毛絨絨的小鴨子。誰來養(yǎng)？不知為什么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我很認真地養(yǎng)著嘎嘎叫的鴨子，那叫聲在校園朗朗的讀書聲和愉悅的勞動中顯得多么和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