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斌

本文截取“茂縣6·24山體垮塌”災情爆發(fā)后的一周（2017年6月24日至6月30日）內的相關報道為樣本，對其中的人物形象的變化做了追蹤分析。這些變化的人物形象塑造了一個新時期的中國形象。

救災是分內之職——日趨真實理性的救援黨員干部形象

對于世界人民而言，認識國家形象太過抽象，國家形象由具體來到災民身邊救助他們的人的代表組成。什么是負責任的國家？最大的負責任就是對人的生命財產負責任。在人民生命財產受到傷害的時候，第一時間派出救助，幫助受災群眾脫離救災，保護平安，幫助他們重建家園。從這些救助者、救援效率上體會到國家的救助制度的完善，救助體系的健康，國家政治制度的人本主義等抽象的國家形象。黨員干部是代表政府前來救援民眾的重要個體，救災報道的人格化轉向就包括黨員干部形象的人格化。

山體垮塌事件后，習近平總書記立即做出重要指示，要求全力組織搜救被埋人員，盡最大努力減少人員傷亡，防范次生災害，并妥善做好失蹤人員親屬和受災人員的安撫安置工作。在災害發(fā)生后，國家領導人會第一時間作出救災批示，受習近平總書記、李克強總理委派，時任國務委員王勇代表黨中央、國務院，率國務院工作組于當日緊急趕赴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指導“6·24”四川茂縣特別重大山體滑坡災害應急救援和善后處置工作，看望受災群眾，慰問在一線搶險救援的工作人員，并通過以《人民日報》為首的權威媒體進行信息發(fā)布。在這種報道框架下，黨員干部去往救災現(xiàn)場是一種有明確任務的工作執(zhí)行，而不是譜寫贊歌。一篇《茂縣的山體滑坡 副國級為何多次“火速”出差？》報道就指出“王勇多次到災害現(xiàn)場，因為其還有一個職務——國務院減災委主任”，沒有過分強調他身先士卒的救災表現(xiàn)，而是強調救災只是官員的本職工作、分內之職?！端拇▽γh山體滑坡救災再部署：絕不讓此次災害造成新的人員傷亡》報道中，黨員干部的形象也更加實事求是，貼近百姓，“茂縣所在的阿壩州已成立了心理撫慰、轉移安置、喪葬撫恤、群眾接待等6個工作小組，組織州縣鄉(xiāng)村四級工作力量350人，集中應急安置、投親靠友、分散安置302人，向受災群眾發(fā)放生活必需品，保障基本生活需要?！奔葘κ転陌傩仗峁┝诵畔⒅С?，也向老百姓匯報了自己的救災工作，體現(xiàn)出政府災后安置工作的強大執(zhí)行能力，這才是國際社會認可的有責任感、有執(zhí)行力的政府形象。

示弱，不妨礙成就偉大——堅強與柔弱并存的軍人形象

救災報道中的軍人形象報道成為外媒考量我軍戰(zhàn)斗力與軍民關系的視窗。出現(xiàn)在救災一線的軍人既是救助者，也是國家形象的代言人，他們統(tǒng)一行動、聽從命令、運作有效、對人民飽含深情，都會在國際視野里被轉換成有意義的國家形象。

弱與堅強、戀家與為民本來就不能分開。以往有些救災報道贊揚個別救援軍人知道親人慘遭掩埋后，“來不及悲傷”就“立即投入工作”，把他不顧家的表現(xiàn)作為優(yōu)秀品質來宣傳。這是把壓抑欲求、遮蔽內心當作光榮事跡來宣傳。親人遇難后為什么不悲傷？傳統(tǒng)文化本來就十分強調父慈子孝的人倫綱常，有“父母在，不遠游”“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損毀”的諄諄古訓。為親人痛哭、眷戀親人是一種正常的情感，面對親人離去一點也不悲傷反而殊為可疑?？逅录蟮乐?，我們反而看到了軍人的“柔弱”，“14名親人失聯(lián)，19歲軍人王昊面對家的方向，撲通跪地，連連磕頭，不肯起身?！笔救趿鳒I知道恐懼卻挺身于救災前線的軍人才是國家真正的脊梁，傳達出了更加強大與可信的國家戰(zhàn)斗力。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講大仁、行大義是君子的分內職責，我們往往把救援中對受災群眾的不惜犧牲生命的救助看成分內之事。在救災報道中強調對救援者生命的（包括對其軟弱、悲傷等個人情感）的忽視，有可能引起國際上對我國形象的不恰當聯(lián)想。伴隨著人本意識、生命意識成為我國國家決策話語的關鍵詞，在報道中出現(xiàn)的這些話語都應當關注背后的雙重含義，如“無所畏懼”不代表鼓勵軍人盲目涉險，“決不放棄”不代表軍人可以隨便放棄自己，“生命可貴”不只是包括災民生命當然也包括軍人生命。軍人為災民奉獻生命值得贊揚，但不應把軍人的生命押上作為籌碼。珍視災民生命與軍人生命不矛盾，展現(xiàn)堅強的軍人與流淚的軍人也不矛盾。愛惜生命、守護倫理、懂得示弱的軍人也是值得尊敬的。在救災考驗每個人的生命觀之時，這才是值得維護的最大的生命意識、人本意識。

是災民，更是公民——更加主動積極的災民形象

在傳統(tǒng)救災報道中，關于災民的報道比例很低。災民往往表現(xiàn)為等待救援的客體或情緒穩(wěn)定、毫不驚慌的超然主體。災民們雖痛失親友，卻也沒有哀傷，而是積極堅強面對未來，一切都顯得“有序”“妥善安置”“安撫”“穩(wěn)定”。災民形象反映出的傳統(tǒng)救災話語規(guī)定的個人對政府救助的認同與感激的規(guī)則。主流意識形態(tài)制約下的災民形象缺乏活力、沒有個性，使得我們在救災報道中長期看不到災民。面目模糊的災民形象使得國家形象缺乏承托的基礎，懸擱了國際上通過救災認識中國的路徑。

國家形象最終要由豐富的個人側面來呈現(xiàn)。避免千面一律的敘事，挖掘和探尋更為豐富的災民形象是呈現(xiàn)真實可感的國家形象的基礎。在垮塌事件報道中，出現(xiàn)了不少挑戰(zhàn)災民刻板形象的新災民形象。《36名親屬在山體垮塌中失聯(lián)，茂縣一電信職工人堅持搶險救援》報道了救援現(xiàn)場的“一個瘦弱身影”，他“帶著滿臉的疲憊和充滿血絲的眼睛，四處奔走確保搶險救援的通訊暢通”。他沒有把自己的受災當作接受救助的理由，而是主動去幫助其他人。在毀滅性的救災面前，災民不是逃避遠離，而是選擇了勇敢的、有擔當?shù)拿鎸Ψ绞?。災民組成的多元救援群體也不斷自救和互救，體現(xiàn)出傳統(tǒng)文化中的萬眾團結的意志和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災民雖是災害的受害者，卻主動參與救援，履行了公民的職責

救災報道塑造出的災民不應是束手無策等待庇護的客體，而應是有尊嚴、懂感恩、敢作為、能擔當?shù)墓裥蜗蟆Ｔ诔墒斓纳鐣w系中，有自救意識、奉獻意識已經(jīng)成為越來越多公民的特性。對災民形象刻板化的抵抗，體現(xiàn)出媒體尋求報道多樣化呈現(xiàn)更為豐富形象的努力。通過展現(xiàn)真實、客觀、多樣化的災民形象，讓世界看到一種災后精神和尊嚴重建的美好未來，這才是一個美好的國家形象應有的模樣。

拯救災民，不能只靠血肉之軀——不應被忽視的救援技術形象

救援者作為國家形象的代言，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出來的救援力，不僅展示國家對人民的情感，還應展現(xiàn)出國家的技術實力。我國在傳統(tǒng)報道救援時，往往會重視人的精神，而忽視了人的救援力的問題。重視了人的傳播，不但要展現(xiàn)出他的精神力，而且要展現(xiàn)出他的技術力，構架出完整的國家形象來。傳統(tǒng)救災報道中，我們看到的多是救援者肩扛手提、憑借血肉之軀的“人肉”“人?！笔骄仍畧雒?，往往給人一種技術落后的印象。

技術的進步才是對生命的最大尊重。引入先進技術救災不但傳遞出尊重生命的情懷，而且表現(xiàn)出一個技術創(chuàng)新的國家形象。在大力宣傳科技創(chuàng)新戰(zhàn)略的今天，技術與救災救援的融合，提供了宣傳創(chuàng)新中國的契機?？逅录蟮勒宫F(xiàn)出了技術救援的狀貌，如應急救援隊——藍天救援隊加入了救援，報道特別強調他們是一支有著專業(yè)設備的“專業(yè)救援隊”，傳統(tǒng)的血肉之軀官方救援傳統(tǒng)被技術見長的民間救援補充了。民間救援的技術先進后面站著的是在技術革新浪潮中發(fā)展起來的民族企業(yè)。他們既是中華民族之間互助友愛奮進精神的化身，也是發(fā)展的、創(chuàng)新的中國的象征。

角逐世界強國之林無疑要依靠創(chuàng)新，高新技術是創(chuàng)新的產物之一。我國在救災技術上有了很多突破，救災報道可成為呈現(xiàn)技術創(chuàng)新的視窗。受眾也從這些報道中，學習到了高科技的救援知識，傾聽到了國家創(chuàng)新技術的發(fā)展跫音?！督夥跑妶蟆肪蛨蟮懒它S金部隊地質災害調查分隊通過無人機航測進行救援，實現(xiàn)了地質災害信息第一時間“三維可視化”，增加了救援的科技成分，把技術放在了重要位置。

把人放回到人在自然界應有的位置中去，擺正人和自然的關系。在以往的救災報道中，人定勝天的敘事話語具有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操控性，違背了自然界的規(guī)律，傳遞出的也不會是正常的國家形象。在救災中，救援者個人能力有限的，承認這種有限，承認技術在很多時候比人力、比精神更符合救援規(guī)律，能更加切實際地展現(xiàn)出人與技術合一的、比較科學的、容易為世界接受的國家形象。用新的技術代替血肉之軀行使救援之責，是整體救災理念的進步，提升了救援的效率，保護了救援者的生命，這才是對生命的尊重，一個新型的現(xiàn)代科技創(chuàng)新的中國形象也隨之確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