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昌芹
國慶期間我忙得不可開交,一方面單位安排了值班,一方面家中要清潔,還有就是6歲的女兒丹丹也放假了,我很怕7天長假很快會在她的玩鬧中“浪費”掉,于是我在忙中做監(jiān)工,發(fā)布指令:馬上把口算做—做;接著讀看圖識字;然后復習幼兒英語,別磨蹭!還有你的素描畫了沒有?明天就要交素描作業(yè),限你在40分鐘內(nèi)完成……女兒對我一連串的指令嘟嘟囔囔地表示不滿:“我想看彩繪本的《叮當貓》?!薄翱凑n外書的時間安排在傍晚5點到6點?!蔽覍λf?!盀槭裁??我現(xiàn)在就想看!”我同樣不讓她:“不行!按計劃行事,如果你完成得不錯就獎勵你——媽媽陪你去逛超市?!迸畠恨抢X袋說:“我現(xiàn)在就想看《叮當貓》?!笨春⒆硬宦犜挘矣帜贸鲆回炗行У膽讶岱▽殻骸暗さ?,我沒說不讓你看,你在下午5點以后看,那時候作業(yè)都完成了,我一邊炒菜,一邊監(jiān)督你看書,你也可以放松一下。”
丹丹愣愣地站在那里,仔細端詳我繃著的臉,忽然伸出雙臂,咔咔地彎曲了一下,兩腿隨即僵硬地向前,模仿著機器人走路的樣子來到我面前,做著鬼臉甕聲甕氣地對我說:“機器人叮當向你報到,快發(fā)布指令,我下一步該做什么?”見我看著她不回答,又說道:“你是不是想讓我做一個機器人小孩,什么都聽你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沒想到女兒竟歡呼起來:“媽媽答應了!我可以看《叮當貓》。”
果然這一天亂了陣腳,沒有一件事是按我的要求去做的,丹丹看完《叮當貓》,又出門跟其他孩子玩游戲,回來午睡、畫素描,到了晚上動畫片也不想看了。她一面洗腳,一面快樂地哼著歌,我仔細地聽去,這首怪腔怪調(diào)的歌竟是她自己編的詞:“我不是小小機器人,什么都聽你安排,我要玩,我要玩,媽媽沒辦法!”
今天的母女較量最終以女兒的勝利而告終。晚上丹丹上床抬起紅撲撲的臉兒來問:“今天沒有完成媽媽的計劃,媽媽你不生氣呀?”我笑笑:“本來是很生氣的,不過你扮演機器人的時候‘咔咔咔地走來走去,問我想不想有一個機器人小孩兒時,媽媽就覺得女兒長大了,有了強烈的自主意識,有些事還是讓你自己做主的好。你今天一天安排自己看課外書、畫畫,是不是比平時媽媽安排你去做愉快得多?”女兒點點頭,反問我:“媽媽,從來不做機器人的小孩,學習會變差很多嗎?”
我思忖一會兒:“丹丹,咱們可以試一試,媽媽也不給你指令了,但是你要自行安排什么時候做功課,什么時候畫畫,什么時候玩,你甚至可以自行選擇周六周日想吃什么,想買什么樣的衣服……”女兒做了一個無聲的歡呼手勢嘟噥說:“你是不是不管我啦——我被管了這么多年,會不習慣的……”我笑笑說:“我會給你一些建議……”
丹丹睡著了,然而,這一天給我?guī)淼挠绊懯巧羁痰?,我頭一次形象化地看到現(xiàn)時期親子關(guān)系的比喻:程控機器人和一只不知疲倦的遙控器。希望“機器人”毫無違拗地執(zhí)行指令,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在短時期內(nèi)培養(yǎng)出十項全能型的后代,這個時代的未來精英。一旦發(fā)現(xiàn)孩子反抗命令,就痛心疾首。但又有誰去問過孩子這樣一個問題:“你介意成為程控機器人嗎?若是偏要你成為程控機器人,你還會不會保持純真快樂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