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莊子
克隆毛澤東 2009年10月1日,許多手機上都收到這條信息:“中國醫(yī)學科學院成功克隆毛澤東,各項生理指標處于其50歲水平。新聞發(fā)布后引起強烈反響。奧巴馬立即聲明:美國在三天之內(nèi)廢除與臺灣關(guān)系,并撤走在亞洲的一切軍事力量。日本首相于當天下令炸毀靖國神社,承認釣魚島是中國領(lǐng)土。國內(nèi)24小時縣級以上干部退繳贓款980萬億;全國股市一片紅;房價下跌60%;13億中國人民再次唱起了: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梁衡把這條信息原原本本地抄入《假如毛澤東去騎馬》,發(fā)表在《學習時報》。初看這篇文章,驚奇一下:這個段子也能寫進去?寫進去還能發(fā)表出來?如今再看《假如毛澤東去騎馬》,文章中引用的這個段子依然叫人驚奇。
《黃克誠自述》 黃克誠暮年雙目失明后口述,夫人孩子記錄,成就了這本書。黃克誠1959年廬山會議被打倒,蒙冤十余年?!拔母铩焙髲统?,當舉世滔滔要淹沒毛澤東之時,這個內(nèi)心明亮的半瞎之人勇敢地站出來,高舉毛澤東,世人皆嘆其大義。
《彭德懷自述》 毛澤東曾貌似開玩笑地對彭德懷說:“老總,咱們定個協(xié)議,我死以后,你別造反,行不行?!庇终f,“我66歲,你61歲,我會死在你前頭,許多同志都對你有顧慮,怕難以團結(jié)你?!保ㄒ姟饵S克誠自述》),顧忌如此之深,危乎哉。彭德懷在1959年廬山會議上被打倒。《彭德懷自述》(人民出版社1981年12月版)根據(jù)彭德懷被審查期間的自傳、交代、檢查材料編輯而成。其實,若是將他的文字不加剪裁地直接印出來,可能更具價值。
須蘭的《黃金牡丹》 “大凡男子夢想的女人,其實不過是白娘子和小青的合二為一?!嗄陙砼吮砻嫔显絹碓剿茡P眉出鞘的小青,而骨子里仍是白素貞。男人的政治理想頻頻破裂。在這種情勢下不自覺地化為許仙,自喜忠厚,看女人的目光是:由你們鬧去。蛇也好人也好,總是女人。等女人實在作得不像話了,便化為法海,祭起法寶來鎮(zhèn)妖。而無論哪個時代,女人一生中總有二個男人身,身邊的那個是許仙,心中崇拜的卻是法海?!痹凇度f象》創(chuàng)刊號上看這段話,記住了《狐貍的棋局》及其作者須蘭。隨后在《萬象》雜志上看到須蘭的系列文章,須蘭之筆纏綿著被修煉三千年的狐貍。她的文章結(jié)集為《黃金牡丹》,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9月出版。
“讀書越多越蠢” 揚州有副對聯(lián)“從來文士多耽酒,自古英雄不讀書”。毛澤東說“讀書越多越蠢”。德國哲學家阿圖爾·叔本華說:要想讓一個人變傻,最好的辦法就是叫他不停地讀書。他在《論閱讀和書籍》中寫道:“如果一個人幾乎整天大量閱讀,空閑的時候則只稍作不動腦筋的消遣,長此以往就會逐漸失去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就像一個總是騎在馬背上的人最終就會失去走路的能力一樣。許多學者就遭遇到這種情形,他們其實是把自己讀蠢了。”嘆曰:讀書改變命運?讀書越多越蠢?無論讀書何如,吾愿讀書變蠢。
一本泄露天機的書 講中國政治的書,我以為還沒有講過王蒙《中國天機》的。王蒙自少年卷入政治旋渦,一直做到共和國文化部長,出入“海”內(nèi)外,深知政治門道中國天機。由他來說中國政治的玄幕最為合適。他這本書,在灑家看來真的是淋漓盡致地道出了不為常人道出的天機,像《菊與刀》說透日本人樣,他基本說透了這個體制的密碼、這個組織的特色、這個人群的基因,盡管他點到為止欲說還休聲東擊西指桑說槐拉大旗作虎皮??戳T此書,靜待此書引發(fā)大的波瀾,結(jié)果是基本上沒有什么動靜?;蛟S是官家不讀書,或許是讀書人沒做過官,或許是大伙沒看懂大伙都裝傻,或許是國人的興趣早不在此處嘍,或許是書中的文學語言作避雷針成功地避開了政治之險。總之這本具有王蒙標志的書、為中國政治起底的書,沒有引起足夠重視,可惜了。
“紅粉”王蒙 王蒙說,讀紅說紅是他的一個常務(wù)、?;顑?。他寫《紅樓夢》的書,我讀過的至少有四種:《紅樓啟示錄》(三聯(lián)書店1991年5月版),《王蒙活說紅樓夢》(作家出版社2005年7月版),《不奴隸,毋寧死?》(北京十月出版社2008年6月版),還有他評點的《紅樓夢》三卷本(漓江出版社1994年9月版)。王蒙借紅樓,撓自家的癢,說自己的夢。他以高官之眼、作家之筆、學者之思、過來人之通,說紅樓中的社會政治、三教九流、宮廷豪門、佛道巫神、主人仆人、男女私情、風俗文化、吃喝玩樂、詩詞歌賦等,說出了我等凡夫看不透的《紅樓夢》。
《鄭逸梅選集》 鄭逸梅是著名文史掌管作家,八卦愛好者,為報紙副刊寫了一輩子的隨筆趣聞,字數(shù)超過千萬字,人稱“補白大王”。他的小品涉筆成趣,花雨零亂,煉石補天,風致自遠,可做史料,可以消閑,可為談資。惜乎老輩凋零,今日之域內(nèi),能寫這類文章的人越來越少了。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六卷本《鄭逸梅選集》,匯編了鄭的主要作品(唯錯別字多),是可以讓一個閑人在孤島上消磨歲月的閑書,也是看與不看都可以的書——這樣的閑書就值得看了。
《超限戰(zhàn)》 1999年8月讀到喬良、王湘穗的《超限戰(zhàn)》,知道戰(zhàn)爭也可以是不流血的政治。《超限戰(zhàn)》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的概念和一套全新的戰(zhàn)爭戰(zhàn)法理論(超越一切界限和限度的戰(zhàn)爭),書中幾乎預言到“9·11”。后來這本書受到牽連,作者受到處分,被認為是本·拉登的“精神教父”。這本在吾土沒有得到充分重視的書卻被西點重視,并數(shù)次專題研討?!冻迲?zhàn)》是為數(shù)不多的引起帝國主義重視的中國軍事著作。
《聶紺弩詩全編》 我讀是書,感嘆者三:1.格律詩中有打油句,體舊詩新?!杜藙?wù)員》曰“長身制服袖尤長,叫賣新刊北大荒。主席詩詞歌婉轉(zhuǎn),人民日報誦鏗鏘??谥邪鬃稚尤?,頭上黃毛辮一雙。兩頰通紅愁凍破,廂中乘客浴春光”,無油滑有油香。2.高詞雅章說日常事,俗雅共映。搓草繩、鋤草、推磨、脫坯、拉大鋸等農(nóng)家活兒都入詩中,這些農(nóng)活我都干過見過,被他寫出來,像,抽象,不像,最終還是美的詩的像。如《清廁》寫道:“白雪陽春同掩鼻,蒼蠅盛夏工彎腰。澄清天下吾曹事,污穢成坑便肯饒?”妙。3.苦難人生作樂天派,亦苦亦樂。聶氏大半生不得意,他以不自由之身寫自由之歌,由推磨而作“把壞心思磨粉碎,到新天地作環(huán)游”,思故人而悟“文章信口雌黃易,思想交心坦白難”,哭與笑、血與汗、苦難與放達,釀成絕世奇詩,成為一座里程碑。
塞納河畔舊書攤 在北京潘家園逛舊書攤,總是擔心它的命運。據(jù)說巴黎市政府正爭取將塞納河畔舊書攤列入聯(lián)合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單。塞納河畔舊書攤起源于“新橋(le Pont Neuf)”地區(qū)的街頭流動攤販,他們白天在塞納河畔賣書,晚上睡在塞納河畔。到19世紀拿破侖一世掌權(quán),才為國家正式承認、核發(fā)營業(yè)證照,納入城市規(guī)劃。塞納河畔舊書攤現(xiàn)今有230多個書攤主,是全球最大的露天書攤。人們?nèi)绾尾拍茏兂扇{河畔的舊書攤主?必須遵守“一星期開業(yè)4天”的規(guī)定,必須買下綠色攤位的書箱。巴黎市政府嚴格規(guī)定:塞納河舊書攤不可兜售觀光紀念品,以防止塞納河舊書攤失去其歷史初衷及特有的人文風格。
關(guān)于禁書 一本書出版后,因為不符合某些意識形態(tài),或者超出了人類心理的承受能力,就可能被列為禁書。沒有考證世界第一本禁書長啥模樣,其他禁書倒是風聞不少。禁書的“功勞”之一是培養(yǎng)了一種閱讀心理:不禁不去讀,越禁越想讀。古人說“雪夜閉門讀禁書”,犯禁的閱讀,“罪”快樂。朱子儀的《禁書記》(金城出版社2013年11月版,毛邊本),列舉五十余部曾被查禁的外國名著,將他們被禁的緣由故事娓娓道來,挺好玩的。歷史證明,禁書,不都是壞書。況且好書壞書的標準,人間也不好把握。自以為是而禁書,讓上帝和晚輩笑話。
胡文輝的《現(xiàn)代學林點將錄》 為近代以來百余位文史星宿安排座次,只見滿天星斗閃爍,各美其美,美不勝收。正文每篇兩千來字,交代各位學林好漢的治學領(lǐng)域及著作事跡,匯評其學術(shù)業(yè)績及人生得失,感嘆國運時運對個人命運的影響,眼光遠大,自具學術(shù)通識。注釋部分有借題發(fā)揮的引申和指東打西的拓展,甚是有趣,不可放過。
紅衛(wèi)兵給齊心寄《毛主席語錄》 《習仲勛傳》說:1967年1月4日,西北大學的紅衛(wèi)兵把習仲勛從河南洛陽揪到西安批斗,直到1968年1月3日被周恩來接回北京,由北京衛(wèi)戍區(qū)對他進行監(jiān)護。習仲勛在西北大學被關(guān)押期間,看押習的紅衛(wèi)兵被感化,悄悄地給遠在北京的習夫人齊心寄去一冊精裝本《毛主席語錄》。不知道這個語錄是哪個版本。依稀記得,西北大學也編印過《毛主席語錄》。
《胡適思想批判》 三聯(lián)書店從1955年開始出版《胡適思想批判》第一至第六輯,收錄學術(shù)界各路人馬對胡適批判的論文。據(jù)說胡適看完了所有的批判文字并且做了批注,他想對大陸的批判做一個總的答復,在葉公超勸阻下作罷。毛澤東1957年2月批評說:“我們開始批判胡適時很好,但后來就有點片面性了,把胡適的一切全部抹殺了,以后要寫一篇文章補救一下?!边@個話胡適可能聽不到。
《毒草圖書批判提要(350種)》 北京圖書館無產(chǎn)階級革命派“毒草圖書批判提要”編輯小組、揭發(fā)中國赫魯曉夫破壞毛主席著作出版發(fā)行罪行展覽會辦公室1968年7月編印,32開本,134頁。點名批判350種黑書,對每種書都有一百多字或千余字的批判文字。這個黑書目講政治,視野寬,匯總了文革初被批的黑書的名單,非國家圖書館不能為也。此書前言說,將繼續(xù)匯編并增補修改,使它日臻完善。至今沒有見到此書修訂本及續(xù)集。我手頭這本扉頁上有北京新五中藏書印。利希滕貝格說:應該禁止的書首推禁書的目錄。疑問:北京圖書館(如今已改名國家圖書館)保存有自家編印的這本書嗎?當年的編著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