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蓉蓉
我兒時生長在陜北一個礦區(qū),生活條件相對本地人來說要好得多,蔬菜和水果并不缺,但母親親手釀的米酒,至今還時常把我的心占得滿滿的。
提起現(xiàn)在的黃桂稠酒,母親總是搖頭,說不如我們家鄉(xiāng)的米酒好喝。也是啊,許多年都沒有喝過了,但那股濃濃的醇香仍然縈繞在心頭。每次與母親說起這個話題,總是眉飛色舞,津津樂道。
還在夏天時,母親就將碾好的一碗谷子粗粒用翠綠的南瓜葉子包好,放在窯洞最高的窗臺上,這就是用來做米酒用的酒曲。經(jīng)過一個炎熱的夏天,酒曲就發(fā)酵成一個硬塊。到了冬天快要過年時,母親便將酒曲外包的南瓜葉子打開,這時可以看到一個呈現(xiàn)出五顏六色的四四方方如磚頭一樣的長方體,上面還有南瓜葉的細紋,非常好看。
母親將蒸好的軟米面和些水,再將酒曲用刀背搗成塊,放在碾子上碾成粉末狀,和糕面非常用力地揉在一起。然后放在一個小瓦罐里蓋上蓋子,外面再用一個小棉被裹住。等到過年前一天,打開蓋子,滿屋子酒的醇香,簡直能將人醉倒。喝時用勺子挖上一塊,兌些水,再放些白糖,放在火上燒開就可以喝了。米酒不但味香,酸甜可口,而且營養(yǎng)豐富,有益健康。由于母親將酒曲和糕面的搭配比例和火候拿捏得剛好,所以母親做的米酒是那個大院里最好喝的。有一個老職工喝了我們家的米酒總是贊不絕口,說喝了一輩子的米酒,也沒喝過這么好喝的米酒。每當這時母親就非常開心,老邀請大伙兒到家里做客。
鄰居里有一個中年婦女,四十多歲,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長得像一個老太太,大家都叫她馬老婆。她愛說閑話,喜歡嚼舌頭,聽人說她在文革的時候還站出來批斗過我父親,我很討厭她??伤貏e愛到我家喝母親做的米酒,一喝就是兩大碗,心疼得我直瞪眼。有一次,她喝了第一碗又等著喝第二碗。我趁母親和她拉話時不注意,捉了一只胖胖的潮濕蟲偷偷放在母親給她盛的第二碗米酒里。她端起碗來,瞇著近視眼問母親:“大妹子,你家米酒里怎還有顆黃豆?”母親一看嚇了一跳,抬起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趕緊從馬老婆手里奪過碗,走到外面將米酒倒了,重新回屋盛了一碗。
馬老婆走后,母親將我狠狠地罵了一通。我委屈地說,是她以前對我們家不好我才那樣做的。母親靜靜地望著我,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不要總記住別人的短處,要學會寬容和感恩。你小時候身體不好,馬大嬸經(jīng)常幫媽媽照顧你,我心里非常感激她。其實馬大嬸是個熱心腸的人,你也要好好待她。”
從那以后我沒再捉弄馬老婆,有時還幫母親將米酒給她送過去。后來有一年端午節(jié)父親生病住院,母親在醫(yī)院照顧他回不了家,是馬大嬸和其他鄰居幫我們過了一個特別的端午節(jié)。正如母親說的,在那個年月,是滾燙燙的米酒溫暖了我們,讓我們感受到了鄉(xiāng)情的摯熱和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