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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蔬菜的性格

        2018-10-15 02:40:30徐斌
        幸福 2018年27期
        關(guān)鍵詞:芫荽茼蒿毛豆

        文∕徐斌

        蔬菜是有性格的。我所說的蔬菜包括瓜、豆和葉菜。蔬菜的性格表現(xiàn)在根上、莖上、葉上、花上、果上,表現(xiàn)在蔬菜的成長過程中,也會變。

        蔬菜的性格在花朵上表現(xiàn)最鮮明。

        宋代無門慧開禪師《無門關(guān)》詩偈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jié)?!倍藞@花事繁盛,四季都有,像花朵的接力賽。

        我曾試著寫蔬菜的花朵。雖然可從顏色、花形、味道、花期、花語等方面敘述,可寫著寫著,就變成了說明文。最近在菜園里,在連日的梅雨中看菜,檢閱蔬菜的方陣,吟賞菜花的寫真,突然來了靈感,這就是:性格?;ǘ湎袢?,最有性格。

        人的性格類型有多種,按照心理活動的主要傾向劃分,有外傾型、內(nèi)傾型、混合型三種。蔬菜的花朵也可這樣分類。

        茼蒿、黃瓜、油菜、菊花腦的花朵,顯然屬于外傾型。它們花型不同,茼蒿似草帽,黃瓜似喇叭,油菜似云錦,菊花腦似向日葵,香味有異,前兩者淡,后兩者濃,它們的共同點是顏色——都是明麗純粹的錚然有聲的金黃。

        在菜園里,這種顏色是十分搶眼的。它們盛開的時候,總是蜂飛蝶舞,歌舞升平。它們活潑開朗,嘻笑盈盈,像杜甫《琵琶行》中的妙齡歌女,“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shù)。鈿頭銀篦擊節(jié)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莧菜、生菜、菠菜、萵筍、毛豆、紅薯則屬于內(nèi)傾型。莧菜的花朵像草屑,菠菜的花朵像粉末,毛豆的花朵像米粒,紅薯的花朵幾乎沒人見過——它們開在霜后,而那時多數(shù)人家的紅薯都起完了。這類花朵或紅或綠或灰或白,皆幽靜清雅,低到泥土里,像穿著素樸的村姑。還有蠶豆,總是把花開在葉片底下,總共四片花瓣,開到極致都是內(nèi)合外翻,猶如棲息的蝴蝶,宅在家里的女子,息交絕游,自成天地。還有大蒜、韭菜、蘿卜、冬瓜,也都開花,卻是靜靜的白,孤芳自賞。

        至若芫荽、生菜、番茄、空心菜,你能看到它們的笑,聽到它們的笑,不過都是淺笑低吟。如果說外傾型的花朵,像彈銅琵琶唱蘇軾詞,內(nèi)傾型的花朵,似小女子執(zhí)紅牙板吟柳七詞,那么芫荽等等則屬于混合型。芫荽的花細碎,原本頗為內(nèi)秀,但是女大十八變,不僅香味獨特,比七里香還要香,而且會變顏色,像表演川劇的變臉,很能吸引馬蜂之類的粉絲。蚯蚓、蜈蚣、土蟬、土田雞也被吸引,躲藏在泥土里,心生暗戀,默然相守。所以每次翻芫荽地,經(jīng)常還會挖到這些羞澀的少年。

        種菜是極平凡的事,等我的菜上市,也不值多少錢,但勞作是快樂的。而且從蔬菜的成長中,可以反觀人的性格,使我知道性格無須評定優(yōu)劣,可以懂到生長的力量。它們頂風冒雨,經(jīng)夏越冬,也是“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它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如同劉希夷《公子行》詩中的女子,“十指不沾陽春水,今來為君做羹湯”。所以我想,許多素食主義者是不是因為愛極了蔬菜,才不愿沾染腥魚膩肉的呢?

        可是我對蔬菜花朵的了解還很有限。三毛說“夜深花睡”,川端康成說“花未眠”,我不知道哪種說法是符合實際的?;蛟S一如村上春樹所說“每一個故事都種在靈魂深處”,“花睡”或“花未眠”都是作家們自己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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