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嵐, 盧丹丹, 魏淑艷, 張 唯, 王 佩
患者,男,82歲。主因腹痛、腹瀉5 d,發(fā)熱3 d于2017年7月15日入消化內科?;颊呷朐呵? d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腹痛,為臍周、上腹部陣發(fā)性脹痛,進食后加重,排便后減輕,伴腹瀉,為黃色稀水樣便,每日2~4次不等,伴肛門墜脹感、里急后重。入院前3 d出現(xiàn)發(fā)熱,午后出現(xiàn),體溫最高38.7 ℃,伴咳嗽、咳痰,口服退熱藥物后體溫可下降至正常,為求進一步診治以“腹痛、腹瀉”待查收入院。既往否認“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病史。否認吸煙史、飲酒史及腦血管病家族史。入院查體:體溫36.1 ℃,脈搏72次/min,呼吸19次/min,血壓120/85 mmHg,雙肺呼吸音粗,可聞及濕性啰音,心音有力,律齊,各瓣膜聽診區(qū)未聞及病理性雜音,腹軟,劍突下輕壓痛,腸鳴音活躍,雙下肢輕度水腫。神經系統(tǒng)查體未見陽性體征。輔助檢查:血常規(guī):紅細胞4.04×1012/L(4.09~5.74×1012/L),血紅蛋白130 g/L(131~160 g/L),紅細胞壓積37%(38%~50.8%),嗜酸性粒細胞2.06×109/L(0.02~0.5×109/L),嗜酸性粒細胞比率35.10%(0.5%~5%)。血生化:白蛋白26.45 g/L。動脈血氣分析:二氧化碳分壓29.8 mmHg,氧分壓64.5 mmHg。C反應蛋白74.10 mg/L。凝血四項:凝血酶原時間 15.30 s(10~15 s),凝血酶原時間活動度58.70%(80%~130%)。D-二聚體:2.97 mg/L。便涂片:桿菌85%,球菌15%,未分離出沙門菌。腫瘤六項:CA125 161.30 IU/ml(0~35),NSE 19.68 ng/ml(0~16.3)。血沉:9 mm/h。尿常規(guī)、便常規(guī)、免疫六項、腎功、血脂、血糖、糖化血紅蛋白、同型半胱氨酸、甲功五項、甲狀腺抗體、感染五項、抗核抗體譜、ANCA等未見明顯異常。血培養(yǎng)(需氧+厭氧):未見致病菌。胸腹部CT(見圖1):兩肺間質性改變伴多發(fā)炎性病變,左肺陳舊性病變;雙側胸腔積液,兩肺局部膨脹不全;縱膈腫大淋巴結;心臟冠脈走行區(qū)致密影,心包增厚,心包少量積液;腹盆腔積液;肝膽胰脾、雙腎上腺CT平掃未見明確異常;膀胱壁稍厚;前列腺鈣化。入院后給予調節(jié)腸道菌群、收斂止瀉、補液、糾正低蛋白等治療,患者腹痛好轉,仍有腹瀉,每日體溫均有增高。血常規(guī)提示嗜酸性粒細胞明顯增高,復查后仍持續(xù)較高水平,建議骨髓穿刺,患者家屬拒絕。后患者于入院3 d,出現(xiàn)右側肢體無力,當時神經系統(tǒng)查體:右側肢體肌力Ⅳ級、病理征陽性,急查頭部CT:腦白質疏松,考慮急性腦梗死,無明確靜脈溶栓禁忌,可考慮溶栓治療,交流及溝通后,家屬放棄。后給予抗血小板聚集、穩(wěn)定斑塊、營養(yǎng)神經、改善循環(huán)、開放側支循環(huán)、擴容補液等治療。次日(入院4 d)右側肢體無力加重,且夜間出現(xiàn)小便失禁。入院5 d,出現(xiàn)言語不利,肢體力量較前無改變,仍有小便失禁。查頭部核磁(見圖2):腦內多發(fā)腦梗死;腦白質疏松;老年性腦改變;頭部MRA未見異常。為進一步篩查腦梗死病因,進一步檢查:心臟彩超:主動脈瓣輕度狹窄;升主動脈內徑增寬;左室舒張功能減低;左室收縮功能正常。主動脈弓彩超未見明顯異常。頸部血管彩超:雙側頸動脈內-中膜不均增厚伴斑塊;右側鎖骨下動脈斑塊;雙側頸靜脈及椎動、靜脈未見明顯異常。經顱多普勒:符合腦動脈硬化血流頻譜改變。頭頸CTA(見圖3):右側頸總動脈非鈣化斑,雙側頸內動脈交通段鈣化斑,輕度狹窄;左側頸內動脈起始部鈣化斑,無明顯狹窄;右側椎動脈開口非鈣化斑,左側混合斑,輕度狹窄;左側鎖骨下動脈起始部混合斑,輕度狹窄;雙側大腦后動脈遠端硬化改變。PET-CT:左肺上葉片狀稍高密度伴糖代謝水平增高,考慮炎性病變可能性大。雙肺間質性改變伴多發(fā)炎性病變。左肺上葉尖后段結節(jié)狀高密度灶,考慮陳舊性病變。雙側胸腔積液,縱膈稍大淋巴結,考慮炎性病變。心包增厚,心包少量積液。腦白質缺血性改變,老年性腦改變。鼻腔、雙側上頜竇粘膜增厚,右側蝶竇炎。腹盆腔積液。前列腺鈣化。第12胸椎體血管瘤。脊柱退行性變。后給予激素治療7 d(地塞米松 10 mg QD),發(fā)熱、腹瀉、肢體無力、言語障礙及小便失禁好轉。后患者口服激素出院。1 m、3 m、6 m后門診隨訪,患者無發(fā)熱、腹痛、腹瀉,肢體肌力正常,言語流利,大小便未見異常,復查血常規(guī)嗜酸性粒細胞持續(xù)大于1500/mm3。
嗜酸性粒細胞升高伴多系統(tǒng)損害,需考慮三種情況:Loeffler心內膜炎,Churg-Strauss 綜合征(CSS),嗜酸性粒細胞增多癥。Loeffler心內膜炎是一種心肌病,以嗜酸性粒細胞增多伴心臟瓣膜局灶性纖維化增厚為特征,通常伴有較大的附壁血栓,附壁血栓脫落導致反復的血栓栓塞事件發(fā)生[1]。Churg-Strauss 綜合征以嗜酸性粒細胞肉芽腫形成伴多動脈炎為特征,其診斷標準包括:(1)哮喘;(2)全血細胞計數中嗜酸性粒細胞>10%;(3)單神經病,多發(fā)性單神經病或多發(fā)性神經病;(4)影像學可見的一過性或游走性肺部浸潤;(5)鼻竇異常;(6)活檢發(fā)現(xiàn)血管外嗜酸性粒細胞浸潤。符合以上4條或以上標準對于CSS的敏感度為85%,特異度99.7%[2]。而嗜酸性粒細胞增多癥的診斷,要求外周血嗜酸性粒細胞計數>1500/mm3,持續(xù)時間6 m以上,且伴有多器官系統(tǒng)受累表現(xiàn)。我們的患者無心臟相關癥狀及輔助檢查證據支持Loeffler心內膜炎,CSS的診斷標準未達到,而患者外周血嗜酸性粒細胞計數已大于1500/mm3且伴有神經系統(tǒng)、消化系統(tǒng)及呼吸系統(tǒng)受累,對于時間的要求,如患者病情較重,為不延誤治療,可適當放寬[3]。
圖1 胸部CT提示雙側胸腔積液
圖2 頭部核磁可見長T1長T2高DWI異常信號,在ADC為低信號,同時累及前后循環(huán)、左右兩側
圖3 頭頸CTA顯示腦血管情況,未見明確血管狹窄及閉塞
嗜酸性粒細胞增多癥(HES)患病率較低,起病隱匿。國外報道,臨床以血液系統(tǒng)、心臟、皮膚等最易受累[4]。而國內的一項研究認為,HES最常見的癥狀為消化道癥狀(50.8%)[5],其余為肺(37.7%)、心臟(26.2%)、神經系統(tǒng)(21.3%)、皮膚(19.7%),同時累及消化系統(tǒng)、神經系統(tǒng)、呼吸系統(tǒng)的病例則更為少見。
HES常見的神經系統(tǒng)損害可表現(xiàn)為卒中發(fā)作,如本例患者,但HES導致卒中發(fā)生的發(fā)病機制目前不明,可能為嗜酸性粒細胞釋放某些物質,間接損傷血管內皮細胞,引起血小板活化,血液呈高凝狀態(tài),從而導致血栓栓塞事件的發(fā)生。除此之外,HES 的神經系統(tǒng)損害也可表現(xiàn)為原發(fā)性中樞神經系統(tǒng)功能障礙、腦病、周圍神經病變、靜脈系統(tǒng)血栓形成、腦膜炎等[6,7],臨床需多加注意。此患者顱內多發(fā)梗死,不符合單一血管分布區(qū),且病灶主要分布于分水嶺區(qū),結合病史,需考慮低灌注、特魯索綜合征、栓塞等可能,PET-CT未發(fā)現(xiàn)腫瘤證據,心臟彩超及主動脈弓彩超也不支持心源性及主動脈弓不穩(wěn)定斑塊所致栓塞事件,無明顯顱內外血管狹窄及血壓波動,需考慮是不是血液成分本身的問題導致腦卒中事件發(fā)生。因嗜酸性粒細胞增多可為原發(fā)性,亦可繼發(fā)于腫瘤、感染、過敏、藥物使用等多種情況,通過詢問病史,除外了一些疾病,為明確診斷,曾建議患者家屬進一步骨髓穿刺檢查了解病因,因患者高齡,家屬拒絕有創(chuàng)性檢查。和患者家屬溝通后,給予激素試驗性治療,用藥后不僅患者肢體無力、言語障礙、小便失禁等神經系統(tǒng)癥狀明顯好轉,且體溫正常、腹瀉消失,胸腔積液也明顯減少。復查血常規(guī),嗜酸性粒細胞計數明顯下降。因此我們認為本患者是一例嗜酸性粒細胞增多導致神經系統(tǒng)、消化系統(tǒng)、呼吸系統(tǒng)多系統(tǒng)受累的少見病例。
HES能否及時診斷、早期治療直接關系到患者的預后[8]。臨床發(fā)現(xiàn)嗜酸性粒細胞增多伴多系統(tǒng)受累者,需考慮到本病的可能,并及時治療,以改善患者的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