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金紅

民間藝術家阿炳晚年身體狀況急劇惡化，生活十分落魄。一次，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所長楊蔭瀏到無錫出差，在街頭看到一位七八歲的女孩牽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瞎子，那人正是阿炳?？粗淮囆g家淪落到如此境地，楊蔭瀏心中一酸，他將阿炳和小女孩帶回旅館，讓他們洗了個熱水澡，吃了頓飽飯。當晚，楊蔭瀏問阿炳：“華老師，我們所里想為您錄制曲子，您意下如何？”阿炳嘆了口氣：“楊所長，我身體不好，已經(jīng)拉不動了。再說了，我的胡琴、琵琶都已經(jīng)沒有了，再也拉不出我當年的曲子了?！睏钍a瀏懇求道：“華老師，樂器我會為您準備最好的，只要您愿意。”阿炳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

后來，楊蔭瀏找來了琵琶、胡琴，阿炳練了三天，陸續(xù)錄制了二胡曲《二泉映月》《聽松》《寒春風曲》和琵琶曲《大浪淘沙》《龍船》《昭君出塞》六首。當時楊蔭瀏提出還要錄制其他曲目時，阿炳當場拒絕了：“楊所長，我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阿炳，我拉的曲子，哪里是這樣的味道？”楊蔭瀏說：“華老師，依您目前的身體狀況，急需入院治療，您多錄幾首曲子，既可以滿足聽眾的需求，又可以多獲得一些版權費，您還是考慮考慮?！卑⒈従弿囊巫由险酒饋恚骸拔疑眢w治不好不要緊，但我不能糟蹋聽眾的耳朵，往后，我不能拉曲子了。再拉，就是入不得耳的爛曲了。”

由于阿炳的斷然拒絕，現(xiàn)在流傳下來的就只有那六首曲子。阿炳當年自己很不滿意的作品，如今的聽眾卻奉為天籟。雖然身處困境，但阿炳始終尊重藝術。

【原載《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