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曉彤
摘 要:萊辛的“頃刻”與卡爾維諾的“零時間”,可以說是一種關(guān)于文學藝術(shù)邊界問題的跨時空對話。萊辛試圖使詩與畫的界限清晰,而卡爾維諾則意欲模糊語圖界限。二者在試圖定義與打破定義之間,豐富了文學與藝術(shù)的內(nèi)涵,給予我們以深刻啟示。
關(guān)鍵詞:頃刻;零時間;萊辛;卡爾維諾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6-0-01
一、萊辛與卡爾維諾
18世紀,一個啟蒙的時代。啟蒙運動這場以理性為中心的思想解放運動,因為理性批判的精神和新的知識體系的建立而被賦予了更加崇高的歷史意義。在法國啟蒙運動轟轟烈烈的開展的時候,面臨政治分散、經(jīng)濟凋敝等諸多不利條件的德國也展開了自己的啟蒙運動,更難能可貴的是,在這樣落后的條件下,德國啟蒙運動依然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在這里,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一個名字就是萊辛?!暗聡鴨⒚蛇\動到萊辛才算達到了高潮?!盵1]作為德國啟蒙運動的中流砥柱,萊辛所做的貢獻是顯著而重要的,《拉奧孔》是他最重要的著作之一。
卡爾維諾,意大利當代作家,經(jīng)歷了新寫實主義到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主義的轉(zhuǎn)型,并成為后現(xiàn)代文學代表人物,是文學界鮮有的創(chuàng)作理論與創(chuàng)作實踐齊頭并進的作家。其作品也已然成為經(jīng)典且被越來越多的學者、讀者關(guān)注和討論。
《拉奧孔》的副標題是《或稱論畫與詩的界限》,其中探討的最主要的問題,即詩與畫的關(guān)系問題,可以說是古今中外歷久彌新。而萊辛與強調(diào)共同點的西蒙尼德斯、蘇東坡等人不同,他著重指出了詩與畫的特點,他認為,繪畫等造型藝術(shù)應選擇“最富于孕育性的那一頃刻”[2]這一點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卡爾維諾在其《宇宙奇趣全集》中所提出的“零時間”的概念,二者都試圖說明存在那樣一個最具暗示性、豐富性的時刻,詩的造型藝術(shù)或者文學更具張力。
二、“頃刻”與“零時間”
萊辛的“頃刻”與卡爾維諾的“零時間”之所以產(chǎn)生聯(lián)系,是因為二者都討論了所謂關(guān)系與界限的問題,只是二人所處時代不同,面臨的對象不同,各有不同闡釋。
萊辛認為,“我們在畫家作品里只能看到已完成的東西,在詩人作品里就看到它的完成過程?!盵3]畫家只能在線性時間軸上選取最具暗示性的、高潮之前的那一“頃刻”來描繪物體,而詩人則需進行“持續(xù)性摹仿”來敘述動作,畫是“空間藝術(shù)”,詩是“時間藝術(shù)”。
到了卡爾維諾那里,界限則被模糊了??柧S諾傾向于尋找一個被稱為“零時間”(Time zero,T0)的時刻,這個時刻和萊辛所言的畫需要選取的“最富孕育性的頃刻”類似,卻將其運用到了文學,亦即“詩”的創(chuàng)作中來。而卡爾維諾的“零時間”,又遠比“頃刻”更豐富,它包好了“在T0秒整個宇宙所包含的點的總和”,這一點不同于造型藝術(shù)所表現(xiàn)的某一“頃刻”,也不同于膠片上的每個畫面。就像一個“網(wǎng)”,T0網(wǎng)的中心點,在這一中心點上延伸出無數(shù)的Q0、F0、L0等等。如果網(wǎng)的意象還不足以隱喻T0,那么一個可以無限延伸擴大的球似乎更有說服力,T0與宇宙空間中所有維度的所有點都有關(guān)聯(lián),用卡爾維諾的話來說,“要讓我靜止在T0秒,我必須確定一個T0秒的客觀形態(tài);要去確定一個T0秒的客觀形態(tài)……要靜止在時間里,我必須跟時間一起移動,要變得客觀我就必須保持主觀?!盵4]
可見,萊辛試圖使詩與畫的界限清晰,明確了藝術(shù)的分類;而卡爾維諾卻模糊了二者界限,賦予了文學以空間化特質(zhì),推動了空間敘事學的發(fā)展。
三、影響與啟示
有學者用“語圖互仿”來概括上述問題,語言和圖像是指涉事物的兩種不同符號,二者可以說是一對矛盾,有背反也有唱和。??略谄洹对~與物》中指出了詞語、圖像、事物三者的斷裂,而語圖的聯(lián)系與斷裂的存在,導致了指涉的完整和不完整性。這樣看來,從萊辛到卡爾維諾,從傳統(tǒng)到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對語圖關(guān)系的不斷闡釋與生發(fā),都帶有烏托邦色彩。萊辛試圖使界限清晰,目的在于分類;卡爾維諾使界限模糊,目的在于創(chuàng)造文學的無限可能。然而,沒有絕對的界限,卻有無限的可能。
在這樣一個圖像時代,我們需要卡爾維諾這樣的作家打破常規(guī),創(chuàng)造新的可能,也需要適時回歸傳統(tǒng),明確界限。如此游走于清晰與模糊之間,才有利于新事物的出現(xiàn),又不至于“無法無天”。
在藝術(shù)史上,藝術(shù)的定義、藝術(shù)終結(jié)論等問題一直在被不斷的討論。然而,不管如何定義,藝術(shù)都不會因杜尚的《泉》或者其他的什么先鋒藝術(shù)所終結(jié),正如高建平先生所說,藝術(shù)的邊界是移動的邊界。具體到文學中也是如此,文學不會因為卡爾維諾《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或《看不見的城市》等后現(xiàn)代主義實踐而終結(jié),文學的邊界也是不斷移動的,只有變化,才能生發(fā)出無限可能。
注釋:
[1]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上冊)[M].江蘇人民出版社.2015.6:259.
[2][德]萊辛著,朱光潛譯.《拉奧孔 或稱論畫與詩的界限》[M].商務印書館. 2013.5-1:91.
[3][德]萊辛著,朱光潛譯.《拉奧孔 或稱論畫與詩的界限》[M].商務印書館. 2013.5-1:98.
[4][意]伊塔洛·卡爾維諾.張密,杜穎,翟恒譯.宇宙奇趣全集[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2:209.
參考文獻:
[1]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上冊)[M].江蘇人民出版社.2015.6.
[2][德]萊辛著,朱光潛譯.《拉奧孔 或稱論畫與詩的界限》[M].商務印書館. 2013.
[3][意]伊塔洛·卡爾維諾.張密,杜穎,翟恒譯.宇宙奇趣全集[M].譯林出版社,2012.
[4]趙憲章.語圖互仿的順勢與逆勢.中國社會科學[J].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