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奧莉嘉·亞歷山德羅芙娜·瑟達(dá)科娃著 駱家譯

直到有一天，我快要死去

直到有一天，我快要死去

蒼白的日子從臉上墜落，

我聽到仿佛半夢半醒之間

沿著我的柵欄細(xì)細(xì)的木條

一個(gè)愉快的圖案趔趄地奔跑：

而一名兒童正用一根小木棍敲擊。

圖案上的每一個(gè)音符

清晰無比且留著殘冰，

就像沿途那些從科凌到科洛姆娜的字母……

我禁不住要想：快唱呀，唱起來

一直唱到我父親那里，

一直唱到陌生人那里，

一直唱到我所知道而你認(rèn)不出來的地方——

一直唱到，我已無法再記起。

1967年

科凌、科洛姆娜，均為莫斯科州的城市名，如楔子沿西北一

東南一線穿過莫斯科市中心，兩市相隔200公里左右（譯者

注）。

只有時(shí)間踱步至此

只有時(shí)間踱步至此——而那時(shí)

唯憐憫在草葉懸掛

我躺下已太久！沒有籌火，亦無腳印。

心為何逃出體外，如此痛切？

沒有篝火，亦無腳印，只有風(fēng)

還能辨認(rèn)草葉和融于其間。

沒有眼窩的淚水，沒有嘴上的蜜語，

這顆心踱步向你，如此鮮活。

1975年

難道，瑪利亞，只有窗欞咯吱作響

難道，瑪利亞，只有窗欞咯吱作響，

只有玻璃痛苦和瑟瑟發(fā)抖？

如果這不是花園——

請?jiān)试S我轉(zhuǎn)身，

走進(jìn)萬物沉思的寂靜。

如果這不是花園，如果窗欞咯吱作響

只因?yàn)楹诎挡辉鴣磉^，

如果這不是那座秘密花園，

饑餓的孩子坐在那里的蘋果樹旁

而總遺忘被咬過的果實(shí)，

那里看不見樹枝，

但是呼吸愈陰暗

還有黑夜之藥更可靠……

我不知道，圣母瑪利亞，我得了何病。

這座我的花園就在我的頭頂。

1973年

野薔薇

心向野薔薇，

也向著它的兄弟——黑土

即使誰都沒想起你，

野薔薇還好好記著。

您知道某個(gè)真理。

只是您不曾聽過，

誰打開了鎖著幼獸的籠子

并喂飲它們冰水

假如你的氣息、你庭院的腳步

沒能填滿虛空，

心讓野薔薇

學(xué)會(huì)跳舞并讓房子適應(yīng)了蠓蟲。

1967年

鍛樹

——為舒伯特填詞

1

想起切爾納?？ㄊフQ樹，親愛的柳樹

還可能想起一棵椴樹

心向往之，而吸飽的海綿

容易壓向水底。

黑色的油渣有待清理

在綿長重要的水域

為親愛的柳樹，為切爾納?？ㄊフQ樹

還可能為了一棵椴樹

2

讓我們?yōu)樯衿骈矘涞挠洃浉梢槐?/p>

為活得比我們還長的，

為那些用正義之肘

將我們的名字從玻璃上擦掉的。

這是傳說的輸出口，

也是帝國之城的入口處。

這是我們?yōu)椴辉倮?/p>

辯護(hù)的理由。

1972年

***

我想要過的一生

是活著的人

都想過的一生

——阿·施韋澤（1875-1965）

我的一生過得像一陣風(fēng)。

冒出了嗓子眼兒，

我恨不能逃走

逃向過得像一陣風(fēng)的人們。

袖子后的過堂風(fēng)。

我從登記簿最上面

晃動(dòng)，碰到火星

變成尖銳的長大的一塊

玩弄煤塊

追逐著火焰

我就是一生。我不告別

人群中像一陣風(fēng)的一生。

1971年

因原作者使用的是符號，故刊登時(shí)保存原作風(fēng)貌。下同（編者注）。

***

被搗碎的這個(gè)變幻無常的聚合物，

以及蚊蠅匯成了堆，

還有雜亂無章的腐爛

都來自堅(jiān)硬的殼

你行走，垂垂老矣

柳樹葉一般顫栗，

而蠓蟲一動(dòng)不動(dòng)，

光亦未被光遮蔽。

心是什么？稀罕之物，

鳥鳴和別墅里的夢。

可它的身體能飛起來

并被冷酷的金色光穿透。

1973年

***

我把你的名字儲(chǔ)存一邊，

并用金絲線縫制圣誕節(jié)美夢：

夙愿得償，而暴風(fēng)雪暫時(shí)停息，

火在舞蹈，蘆笛雕刻完成，

我的血中寶藏在升騰，

十足的孤苦伶仃，哪里能取暖，

破舊物里的病枝條被纏住，

只有遭了火災(zāi)樹才能到來。

1972年

靈魂安息

那里的勝利者躺著就再無音信，

倒下，仿佛微小的，臉朝下

搗碎的一層層石灰里，

肩膀已不堪負(fù)重，

那里重量越重

父輩的白柳分蘗越多長得越高，

樹上筑滿了榮譽(yù)之巢，普天共慕，

一棵樹長在雛鳥垃圾箱的沙礫中。

1971年

丹麥故事

整夜整夜地喝酒與盡情狂歡

櫥窗邊喇叭吹得巨響：

小妹妹，誰在那里？

那里有個(gè)老詩人。坐在破安樂椅中

不知為哪個(gè)無家可歸的人而哀傷。

小提琴——小提琴，他孑然一身也不會(huì)讓自己成為累贅

并有可能想得起咸的海水，

長著圓點(diǎn)花紋的黃色駱駝

還有遙遠(yuǎn)草原一小綹草皮。

有人敲門。

可他又能等到誰？

而來的朋友是一位不速之客，

時(shí)間不堪重負(fù)在暴風(fēng)雨中沉沒，

不幸就在孤獨(dú)的房子里蔓延……

可是街上的靴子開始嘎吱作響

離冰冷的大門愈來愈近，

離狂風(fēng)呼嘯的入口愈來愈近……

多想在糟糕的天氣里行行善，

盡管行將就木的自身有待收留！

196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