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六書”假借是給詞配備書面專用文字的一種方法?!傲鶗奔俳杷枳质墙璞碇~的常規(guī)用字?!傲鶗奔俳璧某霈F(xiàn)和運用,彌補了表意造字的不足,而假借所致文字職能的交接轉移屬于古今字的范疇,臨時借用屬于通假字的范疇。
關鍵詞:“六書” 假借 通假 本字 常規(guī)用字
假借是怎樣一種表意形式呢?《說文·敘》“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托事,令長是也”【1】25是說語言中的某詞本來沒有字來進行表示,相反,我們使用現(xiàn)有的單詞來記錄語言中的另一個音節(jié)或近單詞的現(xiàn)象。
假借現(xiàn)象在古書的運用中十分復雜,除了本文所要探討的“六書假借”(“本無其字的假借”)之外,還分為“本有其字的假借”?!氨居衅渥值募俳琛笔侵改硞€詞本來有專門的某個字對其進行表示,但卻不用,而是借用了另外一個音同或者音近的字來表示的情況?!?】這類假借同時又有臨時借用和久假不歸的兩種情況,加之假借字往往與古今字和通假字含糊不清,界線不明確,所以這樣往往使人不能很準確的對其三種字加以區(qū)分。所以本文以“六書”假借為中心,對其進行簡要的討論。
一.“六書”假借的實質
“六書”假借是滿足書面記詞的需要,實現(xiàn)書面語詞有定字,字表專詞的重要手段。在學術界關于“六書”假借有兩種不同的說法,“六書”假借是屬于造字法呢還是屬于用字法呢。漢代人將“六書”假借與象形、指事、會意、形聲一起視為“造字之本”,漢代人這樣進行分類是著眼于漢字的記詞功能,是從寫詞法的角度看待“六書”假借而得出的結論;而清代人戴震則認為“六書”假借是屬于“用字法”的范疇,戴震提出了“四體二用”說,他將“六書”劃分成了兩個層面,認為“六書”中的象形、指事、會意、形聲是屬于造字法的范疇,而“六書”中的轉注與假借是屬于用字法的范疇。[3]342-354“四體二用”則是以字體結構為著眼點,用靜止的、共時的眼光看問題從而所得出的結論。以上對“六書”假借的不同說法都是有道理的,二者的不同之處只是將記詞的兩種手段進行了區(qū)別。
“六書”假借很好的解決了某些詞無字可記的局面,而在這一點上它是一種和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同樣重要的寫詞法,而漢代人將“六書”假借視為造字法,正是強調(diào)了寫詞法的作用。[4]157-163之所以有人認為“六書”假借是不造字的造字法,這種理解也是說得通的,因為“六書”假借的確不造字,它只是借用音同或音近的字為某個詞進行記錄,而造字的目的也是為了書面記詞的需要,二者之間并不沖突。而“六書”假借與其他類別的假借現(xiàn)象卻有本質的不同,就拿“六書”假借(又稱本無其字的假借)和“本有其字”的假借進行對比:“六書”假借是為“造字”標詞的一種手段,為了能夠創(chuàng)建新的字詞關系,[5]而“本無其字”的假借則是改字標詞,往往是對已有字詞關系的破壞,區(qū)別為職能的轉移交接以及臨時性的替代兩種情況,正因為如此在一定程度上使我們不能夠準確地區(qū)別古今字和通假字。
二.“六書”假借的作用
文字的記錄作用是第一位的,文字作為社會記錄的交際工具,文字符號系統(tǒng)越來越適應語言。[3]25-27語言從產(chǎn)生之日起就是以聲音為外殼,以意義為內(nèi)容的,人們在口頭交際中是用一連串的和意義結合的聲音信號來傳遞信息的,在語言中,語音既是詞的體現(xiàn)形式,又是詞的傳遞形式。
在沒有文字的時代創(chuàng)造文字,只有象形一種途徑,在記憶和聯(lián)想的前提下,圖象字對提示事件、提示語句是可以勝任的,但是當準確地記錄事件、記錄語句的要求提到歷史日程之后,或者說當社會要求不僅要朦朧地提示事件、語句,而且要求“提示”詞時,圖象字就遇到了不能或難以逾越的障礙,因為有些詞是可以畫出來被人理解的,但有的詞就很難畫出其詞義,或者說根本就無法畫出它所要表達的詞義。從圖畫文字向象形文字的過程中,假借以詞結合的圖象的存在為條件,極大的推動字、詞的結合,“假借”使記錄語言中所有的詞,使記錄圖象所無法記錄、無法辨別的詞成為可能。
“六書”假借是直接運用已有的現(xiàn)成字來書寫“本無其字”之詞的方法,期間是不產(chǎn)生新的字形,這在漢字形成體系和體系發(fā)展的過程中都發(fā)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就目前來說,有人將漢字的構行情況分為十種之多,但是漢字構形的手段極其發(fā)法再多,也無法取代假借的作用。假借可以給語言中一些意義較虛的實詞及其虛詞尋找書寫符號,這是很難用簡單的圖畫方式來進行表達的。[4]157-163之前的文字學家都習慣的認為,“假借”是在象形文字中最后出現(xiàn)的,所以在一般情況下“假借”在各種“六書”排行中都是處于倒數(shù)的位置,而這一觀點可以說是一個絕大的誤解,從歷史的角度上來說,“假借”不是象形文字的一種產(chǎn)物,與其相反的是,象形文字體系則是“假借”的產(chǎn)兒,從“假借”產(chǎn)生起,圖畫文字就向記言的象形文字突飛猛進了,“假借”使字和詞結下了牢固的關系,使按語言順序進行記錄成為可能,假借加速了圖象與詞的結合速度。隨著國家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的大力發(fā)展,社會中出現(xiàn)的新事物也越來越多,各個名族的自身方言也越來越豐富,這個時候漢語書面語則對一部分方言詞以及大量外來詞的吸收,而在語言中往往有相當一部分的詞是很難用表意或形聲的手法來進行配備文字的,這時假借記詞的方法就會顯得十分重要。
“六書”假借的另一個作用就是可以節(jié)制字量,因為“六書”假借的是一種不構成新字的用字記詞的方法,這種方法的好處在于控制新詞的字量,書面表達中也需要有專有的文字來進行記錄,但如果每個意義都造一個新字,那么它的數(shù)量將會無限性的擴大,而假借則是可以使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字在附有新的含義,附有新的職能,并大大的提高了對原有字的使用率,這樣很好的滿足了社會對用字的需求,又沒有增加過多的新字。
三.“六書”假借與通假的區(qū)別
通假是指某個詞本來有專造字或專用假借的情況下,放著不用,而去借用另一個字來對該詞進行表示,而所借用的這個字僅僅只是起這臨時、偶爾記錄的作用,成為該詞的某一義項,人們往往將臨時借用、偶爾記錄的這類字成為“別字”,它不能成為該詞的常規(guī)用字,而原來用來記錄該詞的字的職能并沒有因此發(fā)生變化,繼而還是該詞的專用字,一般成為“本字”。[6]174通假字與其“本字”的常規(guī)職能是不相同的,通假字與借表之詞的意義無關,不是借表之詞的常規(guī)用字,通假字與其本字都是甲乙兩字記錄一詞(或者一個義項),而從用字的屬性看,可能一是本字,一是假借字,可能都是假借字。
對于“通假”產(chǎn)生的原因,人們通常有不同的觀念,第一種觀念是認為古代字少;第二種觀念是認為用字訛誤;第三種觀念是認為舍繁趨簡;第四種觀念是認為提筆忘字,但這四種觀念似乎都不能夠很好的證明“通假”產(chǎn)生的原因。第一種觀念認為古代字少是顯然不成立的,因為“通假”往往是放著專用字不用,而是借用另一個字來表示該詞,顯然與字少無關。第二種觀念認為是因為寫白字的觀念,而這一理由也不成立,“用字訛誤”這是現(xiàn)代人詞有定序,字代定詞的觀念,是后代人養(yǎng)成了正書的觀念,從而得出的結論,顯然也不符合其產(chǎn)生的原因。第三、四種觀念是可以說明“通假”產(chǎn)生的次要原因,而不是其主要原因。王鳳陽在《漢字學》一書中提出,他認為“通假”現(xiàn)象的大量出現(xiàn),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這是時代的用字習慣,如果我們不這樣去看,我們就無法理解為什么秦漢以前的人好“寫錯別字”、好“提筆忘字”,而唐宋之后的人記性就突然好起來了,因為在隋唐之后,人們除了沿用古人已有的通假字之外,隋唐之后的人們基本上幾乎不再產(chǎn)生新的通假字了,出現(xiàn)通假現(xiàn)象的都被視為寫別字,正是由于這種時代用字的習慣的產(chǎn)生。[3]400-404本有其字的“通假”現(xiàn)象的大量出現(xiàn)和廣泛地沿用,在文字史上,“通假”是象聲寫詞法擴大應用中的一個新的里程碑,它標志著象聲寫詞法對形象寫詞法的突破。象形文字是為區(qū)別詞而制訂的文字,“通假”雖然擴大了以聲表詞的范圍,但是也并沒有改變漢字作為區(qū)別詞的文字性質,而“假借”雖然是借用已有的字形表音的,但總的來說,它還是為了表詞的,只是“假借”所表的是象形文字無能表達的詞而已,在這一點上“通假”和“假借”和表音文字里的音素或音節(jié)符號有著本質的區(qū)別。
“六書”假借在使用上的總特點是,它與借表之詞在字詞關系上的相對穩(wěn)定性與約定俗成性,“六書”假借字相當于后代所說的常規(guī)用字,所借表之詞的意義成為該假借字的義項,即假借義,與字形穩(wěn)固地結合在了一起。[4]157-163“通假”都是發(fā)生在某詞已經(jīng)有了本字,即通行正字的前提下,而且通假字都是假借性質的字,在這一點上是與“六書”假借(本無其字的假借)有所不同。如果從古今用字即歷時的角度來看,會發(fā)現(xiàn)通假字的使用只是偶然的、臨時的,它始終沒有取得該詞的通行正字的資格,如果稱該字為通假字,那么它肯定還有另外一個字是作為該詞的通行正字的,而且并在社會上廣泛使用,“本有其字,依聲托事”的假借,是不是通假字,還需要看它是否取得了后代記錄該詞的通行正字的資格,如果沒有取得該資格,則就只能看作臨時、偶然借用的情況,這便是通假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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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陳壬秋.古音通假淺說[J].西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7(02):99-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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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陜西理工大學2018年度研究生創(chuàng)新基金項目(SLGYCX1810).
(作者介紹:唐榮,陜西理工大學在讀碩士,從事漢語言文字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