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高伊琛 陳子文 南方周末記者 賀佳雯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高伊琛 陳子文

南方周末記者 賀佳雯

發(fā)自北京、貴州畢節(jié)、青海樂都

早上六點多，天微亮，6歲的游浩宇放牛去了。

放牛地最近也要走上一個半小時，游浩宇趿著一雙藍色拖鞋晃在奶奶后頭，在貴州畢節(jié)陡峭的山路上，6歲的腿腳比61歲的要靈活。

游家有九個孩子。9月5日播出的央視慈善人物頒獎典禮上，鏡頭掃過大大小小拿著牙刷的手，房前空地上，孩子們和祖父母蹲在地上刷牙，孩子最大的16歲，最小的只有兩歲。這是游浩宇一家早上洗漱的“盛況”，游家父母叔伯輩在外打工，九個孩子全由祖父母照顧。

游家兄弟姐妹是人們所說的留守兒童。在缺少學前教育的偏僻山村，他們從小滿山瘋跑。

教育部數(shù)據顯示，截至2017年底，全國共有幼兒園25.5萬所，在園幼兒4600萬人，學前三年毛入園率接近80%。

幼兒園未能覆蓋的這20%，卻正是學前教育需求最迫切的群體。

“不僅僅在中國，其他發(fā)展中國家也會有類似問題：最后那一公里永遠是最貴的、最難的，也是最需要的。”北京師范大學學前教育研究所副教授李敏誼說。

放牛晨放晚歸，一日兩趟。直到一年前，游浩宇參加了中國發(fā)展研究基金會的“一村一園”計劃，生活里多了背書包上學。

過去九年，這一項目悄然改變著約十七萬鄉(xiāng)村兒童的學前生活。截至2018年6月，在中西部9省21個貧困縣，該計劃與地方政府合作設立了共2300所村級幼兒園，每年在園幼兒六萬多人。

今年7月17日，世界教育創(chuàng)新峰會（WISE）宣布，“一村一園”計劃獲得2018年度WISE世界教育創(chuàng)新項目獎。該獎項被BBC等媒體稱為“教育界的諾貝爾獎”，此前來自中國的申請者眾多，而這是首次獲獎。

偏遠鄉(xiāng)村的惡性循環(huán)

六歲的游浩宇有一個夢想：去城市打工。那是他爸爸、叔叔、舅舅們的生活軌跡，也是他能夠預見的最好未來。

“越生越窮，越窮越生”是貴州畢節(jié)貧困家庭的特點。游浩宇的一天從擁擠開始，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歸于沉默。

鏡頭關閉后，游浩宇一家陸續(xù)出門。哥哥姐姐去上學，兩歲的小弟在家玩耍，如果沒有山村幼兒園，此時，游浩宇會牽牛上山，或和爺爺奶奶一起放羊、干農活。

他早已熟練掌握了牛的身體語言：什么時候該鞭打、什么時候叱喝，身高只有一米出頭的游浩宇，揮起鞭子來像模像樣。但奶奶說，面對生人孫子異常害羞——兩分鐘的短片，攝制組拍了三天，卻始終沒有錄下游浩宇的一句話。而在南方周末記者面前，他只在拒絕兩歲弟弟索要幼兒園發(fā)的彩色水筆時，才完整講述了拒絕的原因。

“窮，孩子多，多了以后不照顧。這樣的情況會形成一個非常糟糕的惡性循環(huán)?！敝袊l(fā)展研究基金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盧邁說。

在“一村一園”計劃最早的試點地區(qū)青海樂都縣（后改為樂都區(qū)），“惡性循環(huán)”有著完全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

青海樂都縣李家鄉(xiāng)單科爾村的段曉紅（化名）今年五歲，記憶中從沒有媽媽的影子。

一開始，奶奶告訴她媽媽去打工掙錢供自己讀書，她信了。但兩年過去，媽媽連除夕都沒回家，她開始主動告訴奶奶：媽媽不要我了。

段曉紅今年剛被送到村里的山村幼兒園，她木訥，反應比其他小朋友遲鈍，至今還不能完整地說普通話。

這一切都讓奶奶心痛不已，卻無可奈何——為了幫兒子娶媳婦，她用光所有積蓄，還欠下12萬元債務。曉紅一歲半時，兒媳對她說“媽媽，孩子大了，我想去打工了”。

奶奶背著曉紅將媽媽送到村口，那是她最后一眼看到兒媳。

“因婚致貧”是青海偏遠貧困村莊中典型的故事。背上巨額債務后，兒子出外打工，很少歸家，爺爺奶奶忙于農務，曉紅獨自在摸索中長大。

當?shù)毓賳T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類似的貧困家庭，再次討到媳婦的幾率幾乎為零，這也導致當?shù)剞r村出生率越來越低。加上青壯年出走城市打工，偏遠貧困農村人口銳減，不少地方的小學都已撤點。

或土地貧瘠，或交通不便，或產業(yè)單一……“一村一園”計劃覆蓋的地區(qū)，許多都面臨結構性貧困。

盧邁將這些稱為“深度貧困地區(qū)”，而鄉(xiāng)村社會結構畸形開始在表層顯現(xiàn)：2012年11月16日，貴州畢節(jié)五名孩子在垃圾箱中燒火取暖，一氧化碳中毒死亡；2015年6月，還是在畢節(jié)，四個孩子在家服農藥自殺，最小的年僅五歲。

他們都是盧邁口中的困境兒童。

困境兒童是西方兒童人力資本概念，囊括面臨貧困、單親、孤兒、事實孤兒、殘疾、發(fā)育遲緩等種種困境、可能失去受教育機會的孩子。

央視慈善晚會后臺，盧邁第一次看到了游浩宇的故事。

他有些激動，收拾好情緒走上臺接受了慈善人物獎杯，卻在發(fā)言環(huán)節(jié)有些“繃不住”。?下轉第4版

“中國有城鄉(xiāng)二元的經濟制度，又同時兼具農業(yè)社會、工業(yè)社會、服務業(yè)社會和知識社會。這種混雜和折疊是當代中國的特點。要理解中國的教育，一定要把它放到大國內部復雜的時空中去?！?/p>

“我國的學前教育入學率達到80%，問題是究竟誰被落下了？”盧邁在臺上發(fā)問，“是那些村里的、貧困地區(qū)的孩子。我們的測試顯示，他們和城里兒童在語言、認知、記憶上存在非常顯著的差異。如果我們的政策不能幫助他們，他們下一步的生活將非常艱難，但只要幫助了他們，效果會非常明顯?！?/p>

留守兒童問題被認為是“社會欠賬”所致，據民政部8月31日公布的數(shù)據，目前全國共有農村留守兒童697萬余人，較2016年摸底排查數(shù)據下降22.9%。

和曾為“一村一園”計劃慷慨解囊的人一樣，盧邁心中也藏有一份愧疚。他認為，中國社會轉型過程中產生的問題，讓這些最困難的孩子們來承擔，并不公平。

基金會研究一部副主任郝景芳曾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在湖北某縣，當?shù)鼐旆浅牧羰厍嗌倌?，因為其中不少人惹是生非、道德觀念淡漠、反社會情緒強烈。

“但我們不能責備他們，因為是社會首先虧欠了他們。”這是調研中一位警察的原話。

“唯一能做的 就是幫助孩子”

71歲的盧邁有個5歲的孫女，在北京上幼兒園。他的手機相冊里，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有一張泛紅暈的白凈臉龐，沖著鏡頭咧著嘴笑。

相冊里還有另一類孩子的照片：黝黑的小臉龐，兩顆泛著血絲的眼珠子。瘦弱的身軀躲在破舊的門板背后，怯生生看著鏡頭。

“這男孩今年也是5歲，父親去世后母親也出走他鄉(xiāng)，他長期跟著奶奶，生活在隨時被拋棄的恐懼里。”2018年6月，盧邁在云南怒江調研時，拍下了這張照片。

孫女的笑靨和男孩怯生生的雙眸，在盧邁的手機里不斷重復放映。讓后者的起跑線盡量向前者靠近，是他認為的教育公平。

盧邁出身佃農，在新加坡出生。他第一次到農村，是“文革”期間在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

此后，他的個人命運和共和國歷史上多個重要節(jié)點聯(lián)系在一起，時代賦予他的標簽包括：歸僑子女、老三屆中的老高三、北大荒知青、工廠工人、77級大學生、經濟學家、“中國最年長的秘書長”等。

1985年，他到國務院農村發(fā)展研究中心任職，在“中國農村改革之父”杜潤生門下研究農村經濟。

1997年，在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朱镕基的支持下，中國發(fā)展研究基金會成立。盧邁1998年加入，但彼時，農村貧困問題并不是他工作的核心，他的主要任務是組織承辦一年一度的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

轉折發(fā)生在7年后。2004年，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中國代表處找到中國發(fā)展研究基金會，希望合作科研，主題是“社會公平”。

2005年，《中國人類發(fā)展報告2005》出版。這一次研究經歷，使基金會對社會公平的議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潛意識里，盧邁開始回溯自己在建設兵團和農研室的經歷。他將1980年代建立農村試驗區(qū)的經驗和山村兒童早期發(fā)展聯(lián)系起來，確立了“社會試驗+政策倡導”的工作方式。

“我們如果改變不了自然環(huán)境、改變不了村莊尤其是貧困地區(qū)村莊逐漸走向衰落的情況、改變不了媽媽出走家庭，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孩子?！北R邁說。

2008年，曹艷以實習生的身份加入了中國發(fā)展研究基金會。她的第一個任務，是和同事調研在村里建幼兒園的可行性。

那一年7月南方暑氣逼人。在廣西，曹艷看到5歲的孩子和哥哥姐姐一道走兩小時山路，去上學前班；也看到大山里的留守兒童生病發(fā)燒后，因為無人照顧轉成腦膜炎，留下智力障礙。

“當時的直觀感受是，建幼兒園遠不僅是教授知識，它是要改變一代人的命運?！辈芷G說。

事實上，這種隱約的感性認知，早已被多次論證。

哈佛大學兒童發(fā)展中心數(shù)據顯示，兒童90%的腦發(fā)育在5歲之前完成。美國心理學家布魯姆則認為，如果把一個人長到17歲時達到的普通智力水平計為100%，那么從出生到4歲時他已經獲得50%的智力，4-8歲又獲得30%的智力，8歲到17歲只獲得剩下的20%。

馬里蘭大學教授理查·巴斯的研究表明，兒童面臨長期貧困、單親、家庭暴力、長期被忽視、父母濫用藥物或精神疾病等6-7個風險因素時，有90%-100%的可能性會在認知、語言、情感方面發(fā)育遲緩。

那時起，基金會開始有意識地在兒童早期發(fā)展上投入研究，他們與兩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詹姆斯·?？寺桶?shù)賮啞ど献鳎M行早期人力資本投資研究。

“研究是我們工作的基礎，公益組織籌集資金的源泉，我們懂得政策制定的難點和方式，能夠從這個角度更好地給政策制定出主意、想辦法?！北R邁這樣解釋。

如何實現(xiàn)政府議程

“‘一村一園計劃的創(chuàng)新力量在于，其在規(guī)模和能力上充分利用并實現(xiàn)了政府議程?！盬ISE公共與媒體關系部的莎拉·弗西希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山村幼兒園的設立，的確與地方政府的支持密不可分。

2008年，時任青海省海東地區(qū)地委書記王小青在一次赴哈佛訪學過程中，與盧邁談起了貧困地區(qū)教育。

彼時，《中國人類發(fā)展報告2005》剛剛獲得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獎項，基金會上下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發(fā)現(xiàn)了兒童早期發(fā)展重要性，中國應該如何做呢？

在哈佛，一名官員和一名學者一拍即合，決定在中國最貧困的偏遠農村，開展一場旨在讓偏遠山區(qū)孩子獲得“可及”學前教育的社會試驗。

這就是“一村一園”計劃的緣起。

起意之后，如何推進成了最大的困難。李敏誼看來，學前教育在不同地域的普及，都是一個“因地制宜”的過程。

“中國有城鄉(xiāng)二元的經濟制度，又同時兼具農業(yè)社會、工業(yè)社會、服務業(yè)社會和知識社會。這種混雜和折疊是當代中國的特點。要理解中國的教育，一定要把它放到大國內部復雜的時空中去?！崩蠲粽x說。

每一所山村幼兒園的建設，都像是一面鏡子，反映著中國基層政治生態(tài)和鄉(xiāng)村治理邏輯。

2009年9月，第一家山村幼兒園在樂都縣誕生。

樂都縣曾被譽為“青藏高原第一秀才縣”——換句話說，因為資源貧瘠，這里的孩子除了讀書，沒有第二條出路。在這兒，有條件的家長將孩子送入縣城幼兒園，留在山上的因為極端貧困而“被剩下”。

因地制宜，和公立幼兒園相比，山村幼兒園降低了軟硬件要求，不新建校舍，當?shù)卦械男W空置校舍、村委會、黨員活動室等場地均可成園。“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只要有合適的場地就用。”曹艷說。

這也是“一村一園”計劃和其他教育項目的最大區(qū)別?！拔覀兪紫冉鉀Q‘有或無的問題，然后在這個基礎上逐步提高辦園質量。”曹艷說，“這樣的標準可能沒法滿足國家辦園的原則。但如果不這樣，農村孩子可能要等很多年才能有幼兒園?！?/p>

其他“不符合標準”的地方，還有幼教老師的組織管理。“一村一園”計劃摒棄了“硬碰硬”的打破政府教師編制壁壘的做法，轉而在本地區(qū)幼師專業(yè)畢業(yè)的中專、大專生中招募。

2010年，時任青海省委書記強衛(wèi)到樂都考察山村幼兒園，仿佛撕開了一個口子。2012年，山村幼兒園開始在全國推廣；2013年，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來到樂都探訪，并在基金會通過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上交的報告中作批示。

山村幼兒園終于告別了艱難的起步階段?；饡J識到，“一村一園”計劃要推進，說服當?shù)卣餐瑢嵤┦侵刂兄亍４撕竺恳淮涡马椖繂?，盧邁都會親自帶隊去和地方政府溝通。

同時，基金會也制定了框架性策略：重視前期調研，到村中走訪；與基層官員開座談會，展示調研成果；指出學前教育缺失帶來的惡劣影響，引發(fā)領導產生共鳴；在復制、擴大模式的過程中，強調地方政府的主動權，保證執(zhí)行工作順利進行。

曹艷的經驗是“多跟地方領導溝通，取得他們的支持，項目越好推進”。盧邁則認為，只要地方政府覺得項目做得扎實，“就會認真對待”。

但他也嘗過失敗的滋味。2010年，基金會決定在距離昆明約一百公里的云南尋甸設點，因找不到合適的場地，志愿者就在大樹的樹蔭下帶著幾個孩子玩耍、學習。

直到2014年，當?shù)卣冀K沒有行動?！皳Q了三任書記都沒有推動，因為他們知道上級領導不感興趣，只相信民辦幼兒園。”盧邁說。

夠不著的“國家標準”

“告訴我，你們誰上過幼兒園？”當初在青海樂都的小學課堂上，盧邁問。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舉手者寥寥。

盧邁將山村幼兒園在樂都的起步歸納為“一群對的人做了一件對的事”。

語言能力、衛(wèi)生習慣和情緒控制能力的提升是孩子們身上最顯著的進步。曉紅的反應雖然仍有些遲鈍，卻已養(yǎng)成如廁后洗手的習慣。聽到好聽的音樂，她雖然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站起來跳舞，也會露出靦腆的笑容。

在李敏誼看來，中國學前教育改革已進入深水區(qū)。

一個佐證是“三年行動計劃”紅頭文件上公章的變化。第二期，蓋章的部委包括教育部、國家發(fā)改委和財政部，第三期開始，文件上出現(xiàn)了人社部的紅印。

“這說明，國家開始著力解決師資隊伍建設的問題。中國學前教育質量的提升，人一定是最重要的一環(huán)，這個人不僅僅指兒童，更是教師和家長?！崩蠲粽x說。

2018年8月底，盧邁又一次來到樂都。這一次，他是為了志愿者的工資而來。

打動盧邁的其實是WISE獲獎后，微信公號后臺的一條留言：

“我們很愛很愛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日子，但面對這份志愿者補貼，有時想買的東西都不敢買?！?/p>

“我們欠他們的?！边@是盧邁看完留言后的第一句話。兩周后，他和青海省相關領導坐在一起，第一件事就提出，希望省財政增加志愿者老師的工資。

志愿者老師的抱怨，來自他們和編制內教師工資的巨大差距。以樂都為例，編制內教師的基本工資加上獎金和其他福利后，能達到6000元甚至10000元。而體制外的幼教老師，包括志愿者和民辦幼兒園老師的工資只在2000元上下。

山村幼兒園大多地處偏遠山區(qū)，低工資之下，項目面臨著優(yōu)質幼教志愿者的不斷流失。

21歲的閔江平住在學校旁邊的教師宿舍，僅在長假返家，她家不遠，但交通不便，一來一回就是兩天。與她同一批來畢節(jié)的志愿者老師有八百多人，一年過去，離開的已超過百人。

在李敏誼看來，工資反映的實質是學前教育治理——往大了說是國家治理——的問題：“志愿者老師工資也好，巡回支教老師工資也好，其實是要跟兒童數(shù)量、教師工作量掛鉤的，如果有一個基礎數(shù)據，實際上是可以統(tǒng)籌安排的?！?/p>

但中國一直面臨學前教育數(shù)據和縱向追蹤等優(yōu)質研究缺失的問題。李敏誼曾在甘肅某縣調研時向有關部門索要三歲入園兒童名單，結果發(fā)現(xiàn)“當?shù)匦l(wèi)生口的數(shù)據和教育口的數(shù)據是不通的”。

2017年，第三期“學前教育行動計劃”出臺，提出“大村獨立建園，小村聯(lián)合辦園”的政策。

這讓盧邁很焦心。在鄉(xiāng)村人丁衰落和農村兒童流向鄉(xiāng)鎮(zhèn)、縣城的大背景下，按照原有標準建設的幼兒園，很難逃脫被荒廢的命運。

李敏誼一定程度上認同盧邁的擔憂：“幾個村聯(lián)合辦園，從資源上來說是合理的，但在實際執(zhí)行中可能會遇到很多困難。”

首要的挑戰(zhàn)來自自然環(huán)境。在青海、新疆等地廣人稀的貧困地區(qū)，“這個村三個娃那個村五個娃”聯(lián)合起來，意味著父母要背著孩子走一個小時的路去上幼兒園。

“這種情況下更應該解決的是‘有和無的問題?！崩蠲粽x說。

離開樂都前，盧邁獲知青海省相關領導提到，要爭取盡快解決志愿者老師的工資問題，他松了口氣。

但他知道，僅靠自己“單個擊破”，遠不能解決實質問題。

“也許，我們應該嘗試跳出現(xiàn)有的思考框架，看能不能用大數(shù)據、互聯(lián)網等新興的方式，完成學前教育‘最后一公里?！崩蠲粽x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