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王珅璞

2014年9月30日，在福建省樹王評選活動中，莆田市荔城區(qū)綠化委推送的“凌厝菱冬樹”脫穎而出、一舉奪冠，被福建省綠化委、省林業(yè)廳授予“福建秋楓王”稱號，由此一度聲名鵲起，受到社會極大關(guān)注。與此同時，由于缺少文字記載，其樹齡多少問題也一直猜測紛紛、爭議不斷。那么，能不能在不損傷樹體、不做切片分析的情況下，通過對其所處的社會、文化、歷史、環(huán)境等因素進行綜合分析，合理推測出“福建秋楓王——凌厝菱冬樹”的大致樹齡呢？本文謹此作出探討，以供參考。

“福建秋楓王”所在地莆田市荔城區(qū)新度鎮(zhèn)凌厝村，系凌氏先人于唐會昌元年（公元841年）始建，歷史比較悠久,文化底蘊比較深厚。村前有一條小河，因形似臥龍而名“龍溝”，其上游經(jīng)“龍門（因常有鯉魚在此溯水而上得名）”水壩與源自壺公山脈的大同溪相接，下游經(jīng)溝尾水閘與木蘭溪南渠東溝河相通，系古時村民生活飲用、農(nóng)田灌溉和船運交通的主要水系；還有一條古驛道，自南而北、經(jīng)“丁卯橋”過“龍溝”、再折向西北，系古時莆田東南沿海民眾出入城關(guān)的主要通道?！岸∶畼颉苯ㄓ诿骱槲涠甓∶?387年），其西側(cè)“龍溝”水面陡然變寬，形似龍肚而名“龍?zhí)丁?，系古時凌厝村民甚為看重的“風(fēng)水穴”。在“龍?zhí)丁北眰?cè)古驛道邊上有一座三開間古祠廟，村民習(xí)慣稱之為“三教祠”，系凌厝村舉行民俗活動和日常演戲的重要場所。

“福建秋楓王”就生長在凌厝“三教祠”前、“丁卯橋”西側(cè)、“龍?zhí)丁北卑杜c古驛道相夾處，與西邊一株秋楓雄樹一道沿“三教祠”中軸線對稱排列，并稱“凌厝公母菱冬樹”,是凌厝村名聞遐邇的標(biāo)志性景觀，至今當(dāng)?shù)丶班徑迕襁€流傳著“到凌厝菱冬樹下歇腳（乘涼）”、“去凌厝菱冬樹下等齊（會齊）”等俚語佳話和凌厝菱冬樹能治眼疾、兆年景、保平安等種種神奇?zhèn)髡f。

從田間調(diào)查情況來看，“凌厝公母菱冬樹”中的雌樹——“福建秋楓王”樹高16m、冠幅24m、胸圍達9.6m，而雄樹樹高16m、冠幅21m、胸圍僅4.3m，兩樹樹體胸徑大小差異懸殊，目測估計樹齡相差至少百年以上。據(jù)當(dāng)?shù)卮迕穹从常?980年，由于年久失修，凌厝“三教祠”破損嚴(yán)重，在整修替換朽壞棟梁時，發(fā)現(xiàn)脊梁木刨面上寫有“大清嘉慶二年重建”字樣。同時，當(dāng)?shù)卮迕窆世舷鄠?，在重建凌厝“三教祠”時，為使“凌厝公母菱冬樹”沿中軸線對稱分布，其中雄樹被人為右移幾米后重新定植，并保留至今。由此可以推斷：

凌厝公母茭冬樹雌樹

一、“凌厝公母菱冬樹”定植于清嘉慶二年（1797年）以前，但不早于唐會昌年間，因為這兩棵秋楓古樹就種植在土層深厚、土埌肥沃、水源豐富的平原沖積土上，若經(jīng)千年生長且又被村民視為“風(fēng)水樹”而加以保護，其樹體胸徑大小當(dāng)不止于此。

二、“凌厝公母菱冬樹”中的雌樹先于雄樹栽種，其理由有三：一是兩樹樹體胸徑大小差異懸殊，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在于栽植時間、生長年限不同。二是雄樹曾被移植處理過，其主要原因在于當(dāng)時雌樹樹體就較大、且臨近“丁卯橋”，不便左移，而雄樹樹體小得多、且右側(cè)空間較大，向右移植較容易。三是雌雄兩樹布局不合常規(guī)，其中雌樹位于“三教祠”左前方、居上位，而雄樹則位于“三教祠”右前方、居下位，在唐宋以至明清“尚左尊東”而又等級森嚴(yán)的社會里，是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陰陽位置顛倒、尊卑次序錯亂現(xiàn)象的，最大可能是，在雌樹栽植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后才發(fā)現(xiàn)其為“母樹”，為調(diào)和陰陽、祈求平安，乃特地選種雄樹一株與之相配而形成現(xiàn)狀。

三、“凌厝公母菱冬樹”是村莊的風(fēng)水樹、行人的休閑樹，更是凌厝“三教祠”的吉祥樹、護法樹，其存在與否與“三教祠”關(guān)系甚大，其栽植時間也與“三教祠”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

凌厝“三教祠”實際上是由相對獨立的三座祠廟構(gòu)成的：其左邊為“龍亭洞”，主祀戲神、“田公元帥”雷海青；中間為“龍安祠”，主祀龍江先生、“三一教主”林兆恩（“三教祠”名稱即由此而來）；右邊為“龍文書院”，主祀司祿神、“文昌帝君”張亞子。從莆田當(dāng)?shù)厍闆r來看，作為古時儒生學(xué)子祈求學(xué)業(yè)功名的重要場所，奉祀“文昌帝君”的院廟常常與“三教祠”相伴相隨出現(xiàn)，因此，可以把“龍文書院”并入“龍安祠”加以分析。

雷海青（716—755年），古興化縣（今屬仙游縣）人，唐朝著名宮廷樂師，因拒為叛賊奏樂、并以琵琶擊打安祿山頭部而慘遭車裂，忠烈之名聞于天下?！鞍彩分畞y”平定后，唐玄宗追封“天下梨園都總管”，唐肅宗追封太常寺卿，并賜骨還鄉(xiāng)、筑祠祀之；宋高宗時加封“天下戲神”；南宋末年端宗逃亡莆田時賜封“田公元帥”，并頒詔天下大塑金身、廣祭香火。“田公元帥”既是戲曲的祖師爺，也是地方的保護神，其信仰在莆田民間源遠流長。據(jù)考證，莆田境內(nèi)最早奉祀“田公元帥”的祠廟為黃石鎮(zhèn)江東村“飛云廟”，清嘉慶庚午（1810年）碑刻述其已立千年。明洪武十二年（1379年），莆田城郊拱辰村頭亭民眾在雷海青奉旨還莆慰問家鄉(xiāng)父老的首場演出地原址上，倡建“瑞云廟”崇奉“田公元帥”，并筑戲臺時常演戲祭祀，莆田及周邊各地民眾群起響應(yīng)，紛紛到“瑞云祖廟”分靈、立廟設(shè)祭，僅閩中一地各類“田公元帥”祠廟即達480多座。受其影響，凌厝村民特地選擇在村前交通要道一側(cè)、“龍?zhí)丁敝巷L(fēng)水寶地上，依“龍亭”舊址建廟，取“龍亭洞”之名奉祀“田公元帥”；同時在其左前方古驛道橋右側(cè)、“龍溝”北岸種植菱冬樹一株，以增景觀效果（莆田當(dāng)?shù)爻Ｒ姽艑m廟之前種植秋楓樹現(xiàn)象），并代“龍亭”作遮蔭納涼之用，遂成今天的“福建秋楓王”。

林兆恩（1517—1598年），號龍江，尊稱“夏午尼氏道統(tǒng)中一三教度世大宗師”，世稱“三一教主”“三教先生”“龍江先生”，明正德十二年七月出生于莆田赤柱九牧林官宦世家；30歲時屢試不中后，毅然棄舉業(yè)修道行，銳志心身性命之學(xué)；35歲時盛夏午刻豁然悟道，參透儒、釋、道“道一教三”玄理，并設(shè)館辦學(xué)、授徒倡道；37歲起著書立說，闡明“夏午教（簡稱夏教，俗稱三一教）”“三教合一”教義；同時表率躬行、散盡家財扶貧濟困、救死扶傷、募兵抗倭、收埋遺骸，其善行義舉和高尚品德深受世人敬仰和推崇，而其獨創(chuàng)性的“三教合一”思想通俗易懂、兼愛包容，更是流行當(dāng)世、感化萬眾、調(diào)和教爭、影響深遠，信眾及于東南亞乃至歐美，至今仍倍受世人信奉和尊崇。據(jù)《林子年譜》記載，明萬歷十二年甲申（1584年）林龍江68歲時，其弟子黃芳等率先在馬峰倡建“三教祠”倡道傳教（此時距林龍江“拱手而逝”還有14年、距明朝滅亡還有60年），隨后林龍江眾第子及各地信眾紛紛效法，數(shù)年間各類“三教祠（或稱先生祠）”即遍布莆田境內(nèi)外，總數(shù)多達1545座。為順應(yīng)社會主流、傳播三一教義、造福一方百姓，凌厝村信眾乃于其時特地選在“龍亭洞”右側(cè)位置（左側(cè)位置正對“丁卯橋”和秋楓樹，沖煞犯忌）擴建祠堂，沿襲舊例取名“龍安祠”崇奉“三一教主”林龍江先生（凌厝“三教祠”名稱即由此而來），并在祠前右側(cè)位置專門選種秋楓雄樹（高壓苗）一株，使之與左側(cè)原有的秋楓雌樹沿中軸線對稱排列、并立護法，形成陰陽相配、龍鳳呈祥之象，以保佑全村風(fēng)調(diào)雨順、家和業(yè)興、人文鼎盛、平安順意。此后歷經(jīng)數(shù)百年人世滄桑和1797年、2014年兩次重建，凌厝“三教祠”依舊香火旺盛，“凌厝公母菱冬樹”逾發(fā)生意盎然。

綜上所述，可以推測：“凌厝公母菱冬樹”中的雌樹———“福建秋楓王”定植時間約在明洪武十二年（1379年）前后，樹齡600年以上；另一株雄樹定植時間約在明萬歷十二年（1584年）前后，樹齡400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