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河
自打在那個寒風(fēng)瑟瑟的初冬時節(jié)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是第24個年頭了,早就超過了當(dāng)兵前在村里生活的時間。前不久在赴京學(xué)習(xí)的機緣巧合里,見到了同村的發(fā)小全,出來打拼多年的全此刻已是溫文爾雅穩(wěn)健發(fā)展的公司老總了,但和我一樣,仍不失鄉(xiāng)音,仍看重鄉(xiāng)情,一起愉快的聊了很多很多,使我不禁想起了在家鄉(xiāng),那個地處偏僻的小村子里發(fā)生的許多喜聞樂事,想起了一直想下筆描述的家鄉(xiāng)的日子,特別是兒時的光陰。
從我開始記事起,印象里我的母親就在教我懂禮貌,知禮節(jié)。盡管出生在家道中落的一個大家庭里的母親不曾進過一天學(xué)堂,可自幼天資聰穎的母親卻也是孔孟禮儀文化的實際傳承者,小時候被送養(yǎng)的經(jīng)歷使她過早的感受了人間冷暖,本身自己也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卻還要照看著收養(yǎng)自己那家的弟弟,背著弟弟拿著木棍出去要飯的場景,現(xiàn)在想來是多么的辛酸和凄楚。那副場景卻也是那個苦難年代里常見的一幕,并不足為奇。母親回憶起那段歲月的時候,總是感嘆要飯時碰到的不同人家,有的人家古道熱腸,盡管自己也是困頓拮據(jù),卻也肯拿出一點干糧施舍。有的人家可能就沒那么仗義相助了,卻反倒放出惡狗來相驅(qū),嚇得后背上的弟弟哇哇大哭,那人家的孩子反而樂的哈哈大笑。在這種人間的是非冷暖里,長大后的母親一直秉承著善念,在以后的很長一段歲月里,見不得看到乞討的,總是會伸手相助,而無論自己多么艱難。有一年來到了青島,我和妻子陪著去棧橋游玩的時候,被那些職業(yè)乞丐困擾,經(jīng)過我們好一陣勸說,母親才似懂非懂的離開,臨走還一直念叨著“誰條件好還能出來要飯啊”。其實老人家并不知道,這個年代的要飯的早已變了味,儼然成了一個職業(yè),背后黑幕利益鏈更是驚人,也非三兩句能夠說得清。正是此前的遭遇原因吧,母親對子女的教育和要求都是非常嚴(yán)格,比如到鄰居家串門,大人們聊天的時候,無聊的我總是喜歡找一點玩具玩一玩,其實哪有什么玩具可玩啊?所謂玩具就是燒火做飯拔拉柴草用的燒火棍,燒火棍一般材質(zhì)都是鐵的比較堅硬,可以在地上劃來劃去,可以握在手中當(dāng)作武器一般揮舞著,劃出自己想要的亂七八糟,揮舞出自己的驚天動地。提拉上燒火棍恣意妄為的時候,往往是趁著大人們納著鞋底聊著天時的不注意。一旦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總是被喝止“趕緊放回去!”“人家的東西,不要亂動”,也許這是最初的物權(quán)教育吧,現(xiàn)在想來,母親的出發(fā)點,可能有三個,一是不該亂動了人家的物件,二是怕劃壞劃亂了人家的土地面,三是害怕那堅硬的鐵家伙戳著我的眼睛或者傷到別人家的孩子,無外乎這些考慮吧。如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也是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好像某些方面的延伸還真是影響了我的一生。
在平時的生活里,母親就要求著我們在禮節(jié)禮貌上一點點做好。每逢拜年前,要求孩子們必須挨家挨戶的前往,路上見了人也要遠遠的打招呼,該喊啥就喊啥,騎著自行車更要遠遠的下來推著車子,也是走近了該喊啥就喊啥,萬萬不能刷刷地疾馳而過視而不見……這一件件小事,回憶起來都似乎就在眼前,并不遙遠,其實都有了幾十年的時光流逝。
小的時候,淳樸的鄉(xiāng)親們扛著鋤頭村頭走過,彼此友好的打著招呼,問詢般“鋤了哪塊地,鋤了幾畝地”寒暄著,那定格的畫面,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外出務(wù)工的鄉(xiāng)親越來越多,村里的年輕人越來越少,種地的鄉(xiāng)親們也為數(shù)不多,加上土地耕作機械化現(xiàn)代化程度的提高,耗費人力田間地頭勞作的少之又少,那副扛著鋤頭村頭熱情的寒暄自然也就很難看到了。
記得還在人民公社生產(chǎn)隊掙工分的時候,大家都在地里集體拾棉花,我們個頭剛夠著一株棉花那么高的娃娃們,也在腰間扎了一個放棉花包袱,“放屁添風(fēng)”的前去干活。小孩子們的加入,又多了一個大人們聊天的話題。也不知是哪位大娘嬸子的逗問開始了與我們這幫孩子的互動?!笆傲嗣藁⊕炅隋X,你們?nèi)ベI啥?。俊薄叭ベI糖!”“去買包子吃”“去買果子吃”孩子們爭相回答著?!叭ベI洋火”我最后一個回答,一時間安靜下來,似乎大人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叭ベI洋火,真是過日子的好孩子!這么懂事啊”聽清了我答案的大人們紛紛表揚,“洋火能點燈,能燒火,有用處,一塊糖吃沒了就沒了”我的補充回答,更是贏得了大人們的驚訝和喝彩。也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吧,那時的脫口而答多少有些連我自己都有點意外。拾棉花的那年記不清自己幾歲了,只是記得還沒有上小學(xué),至多是在村里上了“育紅班”。
李叔同先生在《憶兒時》中寫到“兒春去秋來,歲月如流,游子傷漂泊?;貞泝簳r,家居嬉戲,光景宛如昨。茅屋三椽,老梅一樹,樹底迷藏捉。高枝啼鳥,小川游魚,曾把閑情托。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比绱诉@般,兒時的一幕幕雖已久遠,卻珍藏進了一生的夢里,時不時跳躍出來,令我回味一番。這回味,是紀(jì)念,是甜蜜,是珍重,捧在手中,化在心里。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