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趙進一
印象中,在我到過的地方,古巴的哈瓦那算是比較貧窮落后的了,但它卻是最有特色、最有吸引力的地方,最讓人難以忘懷的地方。所以,從那兒回來以后,一直有“寫點東西”的沖動。有朋友問:哈瓦那到底值不值得去?我的回答是:若為觀光、享受,則可去可不去——比它舒適的地方多了去了;若為增長見識,探奇覽勝,那就該去——就為它的“與眾不同”。
中心廣場
“美麗的哈瓦那,那里有我的家……”唱著唱著,我們長大了,又慢慢變老了;一晃,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這次我們在哈瓦那真的有了一個“家”,但不到半個時辰,我們就把這個“家”給弄丟了,而且差點淪落街頭——從孩提時代會唱這首歌開始,哈瓦那就成了我心中一個隱隱約約的夢,但它是那么的遙不可及,到那兒去一次仿佛是件天大的事。
五月我與老伴飛抵美國舊金山,與在那兒的女兒團聚。當女兒問我們想去哪兒走走時,我指著墻上的地圖說,特朗普不是說要在美墨邊界筑一堵墻嗎,那我們先去墨西哥看看,然后在那兒飛古巴,看看哈瓦那究竟怎么個“美麗”法。妻女都十分贊同。
我們在墨西哥坎昆自由行了五天,然后從坎昆飛抵哈瓦那。哈瓦那的網(wǎng)絡(luò)非常不便,女兒用房東送給她的一張卡“堅持”了三天——她設(shè)法找到了將1小時分段使用(在“關(guān)鍵時刻”用一用)的方法。我們夫婦倆則“與世隔絕”了整整三天。長久生活在E時代的人們?nèi)ス吣?,可以體驗一下沒有網(wǎng)絡(luò)的滋味。
那天,當我們離開房東老太家,推著行李箱在街上“流浪”時,發(fā)現(xiàn)目力所及,一片臟亂差。街道兩邊,有不少黑人站在三輪黃包車旁,見到行人就大聲嚷嚷,強拉硬拽地攬客;還有不少人三三兩兩地坐在樓下的門檻上,眼睛死死地盯著過往行人,腦瓜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種種怪狀,讓初來乍到的人“汗毛凜凜”,但此后我們見到的居民區(qū),都是大同小異,方知在哈瓦那,這樣的景象比比皆是。在哈瓦那幾天,那里的人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生活貧困,他們總是千方百計地利用各種機會“弄錢”。6月2日中午,我們正沿著哈瓦那河觀賞兩岸風光時,一陣大風把女兒頭頂上的白色涼帽吹落在地,女兒連忙俯身去拾,眼看帽子要到手之時,又一陣大風襲來,把涼帽吹走了,如是者三次,帽子被吹得更遠了……就在女兒打算放棄之時,只見三四個身高1米8左右的黑人青年迎著疾馳而過的車流,“奮不顧身”地從相隔七八米之遙的馬路對面飛奔而來,跑在最前面的那位眼疾手快,在狂風中撿起了帽子。我們還以為“古巴雷鋒”出現(xiàn)了呢,豈料,他拾起帽子后,與其伙伴迅速轉(zhuǎn)身離去了……這一幕把我們看得目瞪口呆,一群大男人氣喘吁吁地飛奔而來,就為撿這么一頂不值幾個小錢的布質(zhì)涼帽,至于嗎?
然而,事情還沒完。我們正在感嘆之時,見那幾位青年回到馬路對面后 ,嘀咕了一陣后又折過身子,朝我們飛奔而來,我們不知他們要干什么,慌忙疾步前行,但很快被他們追上,其中一青年從口袋里掏出那頂被他們弄得皺巴巴的涼帽,笑瞇瞇地、哈著腰畢恭畢敬地用雙手捧著遞到我手里。我吃驚之余又有些感動,還有點內(nèi)疚,覺得剛才是誤會他們了。接過帽子后我用剛學(xué)會的西班牙語一疊聲地向他表示感謝“Gracias,Gracias(謝謝,謝謝?。保樟宋帐趾缶蜏蕚潆x去。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我未及轉(zhuǎn)過身去,那青年又伊利哇啦地直向我伸手,我明白他是要錢,于是馬上給了他1紅比索(相當于1.163美元)。不料,他后面的一位也向我伸出手,我覺得麻煩了,如給了他,此事就沒完沒了的啦,于是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就走了,心里已作好了報警的準備——我早已發(fā)現(xiàn)哈瓦那街頭的巡邏警察還是不少的。幸好這幾位青年也沒再糾纏我們……
與上述隨處可見的貧窮落后景象形成鮮明映照的是,擦得锃亮的、五顏六色的各種款式的“老爺車”在哈瓦那街頭的各個角落招搖過市,穿梭往返,成為哈瓦那街頭一道獨特的也可以稱之為靚麗的風景線。我特地留心觀察了一下,“老爺車”的數(shù)量還不少,哈瓦那簡直成了“流動的老爺車博覽館”。我本以為這些“老爺車”是權(quán)貴階層享用的奢侈品,后來得知,所謂“老爺車”其實只是出租車,而且車資與普通出租車相差不是很大。
為探究“老爺車”的相關(guān)狀況,我們在去距市中心數(shù)十公里外的海明威故居參觀時,有意包租了一輛紅色的“老爺車”。從司機口中,我們得知,在哈瓦那,90%的人講西班牙語,只有10%受過較好教育的人才會說英語。一般開“老爺車”的司機,多多少少會點英語,否則無法攬客,尤其是外賓。我心里暗想,若古巴搞改革開放,這些司機必是“先富起來”的群體之一。
我問司機:這么多“老爺車”哪來的?車是私人的還是國家的?司機說,這些車多是20世紀四五十年代生產(chǎn)的;車當然是國家所有,國家嚴格限制私人購車,我們是受出租車公司雇傭,按規(guī)定繳納月奉。這位司機很健談,接著又主動為我們介紹了“老爺車”的各種品牌,諸如福特、雪佛萊、奧斯莫比,還有蘇聯(lián)制造的拉達車和德國生產(chǎn)的奔馳等。由于年代久遠,有些“老爺車”已超期服役,引擎、輪胎等已更換過,只剩下個外殼而已。
離開哈瓦那一個月以后,我腦海里的哈瓦那還是揮之不去,總覺得哈瓦那雖“其貌不揚”,但這個城市是有它獨特“個性”的。但它到底“獨特”在哪里呢?一時間琢磨不透。后來,翻看在哈期間所拍的千余幅照片后,我忽然明白了——其一,哈瓦那的房屋雖破舊,但都是高樓,質(zhì)地堅固。在哈瓦那,我們從未見到過低矮的茅屋,那些古文明遺留物如建筑物等都保存得很好,破舊的高樓只須稍加修繕還是很不錯的,“美麗的哈瓦那”,并非空穴來風;其二,房屋的墻體雖然斑駁,卻都涂上了色彩,厚厚的一層水泥掉了,就用薄薄的一層油漆代之,倒也省事。
在哈瓦那,滿眼赤橙黃綠青藍紫,五彩繽紛,就像進入了一片彩色的世界。有人說這是因為“上帝一不小心把調(diào)色板翻落在哈瓦那了”。色彩熱烈了,人的心情 也會隨之好起來、樂觀起來。所以,在哈瓦那,很難在人們的臉上見到憂愁,街頭巷尾,看到的多是笑容,聽到的都是歌聲。他們是今朝有酒今日醉,勁歌熱舞,活在當下。然而,民眾雖處于窮困的境況(副食品尚需憑票供應(yīng)),卻少有后顧之憂,因為,在古巴,老百姓身上雖沒多少錢,但教育是免費的,醫(yī)療也是免費的……
海明威故居
哈瓦那街頭
老爺車
在哈瓦那三天,最有味道的莫過于探訪世界文壇巨星、諾貝爾文學(xué)獎獲得者、被譽為“20世紀最后一位文化英雄”的海明威的故居。
海明威生命的最后21年,也即他的創(chuàng)作旺盛期是在哈瓦那度過的。他的故居在距哈瓦那市中心40公里、建于1887年的比西亞莊園?!独先伺c海》等風靡全球的不朽名著就誕生在這里,海明威由此成了古巴人民的一筆巨大精神財富。
比西亞莊園掩映在熱帶叢林之中,這是一棟淡黃色的兩層精致小樓,地處半坡、面向大海。保存完好,修繕考究,保持著海明威生前的場景。莊園內(nèi)有一座塔樓,可遠眺哈瓦那城。故居內(nèi)有多間書房,擺滿了各種圖書,書房布置風格各異,但有一個共同特點:即每間書房的墻上都懸掛著數(shù)量不一的、海明威親自用獵槍射殺的野牛、麋鹿等動物的頭顱(已制成標本)。全程陪同我們參觀的司機說,海明威在這里住了21年以后,突然回到美國去了,不久在美國用獵槍了結(jié)了自己的生命,這是否與他殺生過多有關(guān)?我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我心中想的是,海明威為什么特地回到美國去自殺呢?難道他想把所有的美好都留在古巴么?復(fù)雜的生活體驗是海明威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作源泉,他也是一位很會享受生活的作家。這座莊園是他為第二任妻子(海明威共有四任妻子)購置的豪宅。在后花園,我們見到了海明威當年用來周游世界的游艇。司機言辭鑿鑿地指著這艘船對我們說,當年海明威就是自己駕駛著這條船從美國來到哈瓦那,在這里選中他最后歸宿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