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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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話語中建筑隱喻的未來建構(gòu)

張 蕾

（天津外國語大學 英語學院，天津 300204）

建筑隱喻在政治話語中普遍存在。政治話語的功能不在于描述真實世界，而在于建構(gòu)某種未來。從語言、概念和交際視角分析中美領導人演講中建筑隱喻對未來的建構(gòu)功能，發(fā)現(xiàn)盡管雙方的前瞻性建筑隱喻觸發(fā)了國家是一座建筑和國家發(fā)展是建造過程的規(guī)約性概念映射，實現(xiàn)了傳達政治策略，說服受眾為實現(xiàn)政治目標耐心合作的交際功能，但出于不同的政治、文化和社會背景，雙方的隱喻表達及語境建構(gòu)出建筑域的不同概念場景，對規(guī)約隱喻進行了不同視角的擴展或細化，傳達了不同的交際意圖。

政治話語；建筑隱喻：未來建構(gòu)；對比研究

一、引言

早在古希臘時期亞里斯多德就指出了未來在政治修辭中的重要性。當代學者（Edelman，1988；Kaufer & Butler，1996）回應了他的觀點，進一步指出政治話語不僅關注將來應該或必須做的事情，還應涉及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它的功能不在于描述真實世界，而在于建構(gòu)某種未來，激勵公眾為實現(xiàn)奮斗目標或避免某種威脅而采取相應的行為（Cap，2008）。至今對政府文件、政治辯論和政治家演講等語類的實證研究體現(xiàn)了政府通過構(gòu)建必然的未來試圖影響民眾當前行為的目的，同時揭示了背后隱藏的核心價值觀，凸顯了話語、權(quán)利與意識形態(tài)的關系（Dunmire，2011；Fairclough，2004；Wodak，2000；苗興偉，2016，2018）。研究既有微觀上語言層面的描寫，又有宏觀上社會語境對語言功能的解釋，選取的語料具有代表性和權(quán)威性，但數(shù)量有限，多為個案研究，同時分析過程忽略了作為話語與社會結(jié)構(gòu)中界面社會認知的作用，沒有體現(xiàn)出未來話語的社會互動本質(zhì)。

隱喻涉及不同概念域之間的映射以及隱含意義，能夠激活社會成員共有的文化知識與共同認可的道德標準和價值觀，成為語篇和社會結(jié)構(gòu)中介面（張蕾，2011）。建筑隱喻在政治話語中普遍存在（Charteris-Black，2004），它的使用凸顯了實現(xiàn)長期目標的進展情況，呼吁受眾的合作與耐心。本文將對中美領導人代表性政治話語中的建筑隱喻進行對比研究，探討建筑隱喻如何幫助話語實踐者構(gòu)建讓人信服的某種未來以及構(gòu)建過程在不同的社會文化背景下是否存在差異。

二、建筑隱喻對未來的構(gòu)建

建筑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始源域，用于對我們?nèi)粘＝?jīng)驗中的抽象復雜系統(tǒng)進行概念化，在各類話語中將理論、社會、事業(yè)、創(chuàng)造、關系等事物與事件表征為一座建筑（Goately，1997；K?vecses，2002；Lakoff & Johnson，1980）。政治話語中前瞻性建筑隱喻（the forward-looking BUILDING metaphors）通常具有強烈的積極內(nèi)涵。政治家運用這種隱喻論述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表達對某種有價值的社會目標的渴望，暗示在某個方向上的發(fā)展，同時表明實現(xiàn)這種目標人們需要共同付出努力（Charteris-Black，2004：70；Mussolf，2004），衍生出國家是一座建筑，公民和國家領導者是建設者，一個國家的發(fā)展就是建筑的過程（見圖1）的概念映射。

圖1 政治話語中規(guī)約建筑隱喻的概念映射

正如建設者們?yōu)榻ㄔ齑髽歉冻鼍薮蟮呐?，公民和政治領導者也會為國家的發(fā)展作出貢獻。國家的發(fā)展亦如樓宇的建造一樣需要很長時間，需要合理的規(guī)劃以及參與者的耐心合作。這種前瞻性建筑隱喻（forward-looking BUILDING metaphor）（Lu & Ahrens，2008）蘊含著對國家未來的展望、國家領導者對實現(xiàn)目標的規(guī)劃以及政府和公民作出的貢獻，幫助政治話語生產(chǎn)者將國家未來發(fā)展的抽象目標概念化為穩(wěn)固高大的建筑，暗示著國家未來的強大與穩(wěn)定，激發(fā)受眾對這種前景的展望，同時把為實現(xiàn)這種目標所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措施表征為完成建造的過程，突出將要實施政策的合理性。因為一座建筑物的落成需要時間和精力，建筑隱喻同時會強調(diào)無法期望立即取得結(jié)果，呼吁民眾長期的耐心與奉獻。因此，前瞻性建筑隱喻在未來建構(gòu)過程中不僅傳遞信息，宣揚國家的發(fā)展方向與舉措，還會起到說服的交際功能，讓受眾接受政府行為的合理性，并具有情感功能，呼吁受眾的共情和參與。

建筑域概念結(jié)構(gòu)復雜，不僅包括建筑的類型、建筑物的組成部分、建設者以及建筑過程，還包括建筑成本、材料和勞動力等負面因素，同時建筑過程也分為摧毀重建、新建、在原有基礎上繼續(xù)建設等不同場景（Semino，2008；Louis & Kathleen，2008）。在表征未來事態(tài)，包括政策產(chǎn)生的結(jié)果、各種參與者和實體與政治行動本身時，政治家會根據(jù)自己的交際目的凸顯建筑域的某些概念，而抑制其他因素，或?qū)δ承└拍钸M行細化與拓展，同時還將受眾對這些概念所持有的態(tài)度以及相應的情感因素投射到所表征的未來事物與事件中（Goatly，1997：159；Ng & Koller，2013：131；孫毅，2017），引導受眾看待未來事物的視角，反映政治家對未來的設想和態(tài)度，在幫助受眾認知未來事物的同時限制并影響著他們對未來的理解。由于存在隱喻被蓄意使用的可能性，我們需要在特定語境中討論它的功能，關注變異模式的產(chǎn)生，凸顯它對未來的主體建構(gòu)功能。下面我們就嘗試揭示中美兩國領導人話語中建筑隱喻構(gòu)建未來的差異。

三、語料與分析方法

我們分別從習近平系列重要講話數(shù)據(jù)庫（http://jhsjk.people.cn）和美國總統(tǒng)咨詢（The American Presidency Project）網(wǎng)站（www.presidency.ucsb.edu）隨意選取2016年1月至2017年8月中英文各15篇演講，根據(jù)中英文表示將來時態(tài)的標記語并結(jié)合演講內(nèi)容從中選取表征未來的語段，包括未來認知話語和未來義務話語（Dunmire，2011）。前者涉及有關未來的知識、真理和信仰以及對它們的確定性所作的判斷，后者關注未來的行動和政策以及相關的義務、信念和許可。數(shù)據(jù)包括20 411個漢字的中文語料和35 364個單詞的英文語料，并運用IKAnalyzer 3.0對中文語料進行分詞處理，得到9 293個中文詞匯。我們對建筑隱喻表達進行人工識別，將基本詞義屬于建筑語域，但在使用上造成語域相斥（domain incongruity）的詞匯界定為隱喻表達。語域相斥即用建筑語域的詞匯表征社會、政治、經(jīng)濟等其他領域的事件、人物、特征的詞匯與短語。為了分析隱喻詞構(gòu)建事件的結(jié)構(gòu)以及它們的評價意義，我們將隱喻詞作為節(jié)點詞，運用AntConc 3.4.4的搭配和索引工具對隱喻詞的語言語境進行分析。

表1 中英語料中的建筑隱喻

我們共識別出232個建筑隱喻，從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看，中文建筑隱喻的相對頻率遠遠高于英文語料，說明習近平主席更傾向于使用建筑隱喻，而且中文建筑隱喻詞的表達更加豐富，多達21種，英文語料中只有八種表達方式。下面我們分別對習近平與特朗普演講中的建筑隱喻進行詳細分析。

四、習近平話語中建筑隱喻的未來建構(gòu)

中文語料中共有124處建筑隱喻表達（見表2），分別描寫了建筑過程、建筑類型和建筑物的組成部分，涉及建筑過程概念場景的隱喻表達所占比例最高，占整個建筑隱喻表達總數(shù)的81.5%。“建設”一詞使用頻率最高，達到62例，其中絕大多數(shù)（81.7%）以名詞詞性出現(xiàn)，且與其他名詞組成偏正名詞短語結(jié)構(gòu)，包括“全球生態(tài)文明建設”、“禁毒合作機制建設”、“一帶一路建設”、“絲綢之路建設”、“中國－中亞－西亞經(jīng)濟走廊建設”等中國針對全球治理以及區(qū)域發(fā)展提出的倡議?！敖?jīng)濟建設”、“黨的建設”、“國內(nèi)高標準自由貿(mào)易試驗區(qū)建設”、“國防和軍隊建設”也反復出現(xiàn)，體現(xiàn)了中國國內(nèi)發(fā)展需要解決的問題。

表2 習近平話語中未來建構(gòu)的建筑隱喻表達

隱喻動詞“建設”構(gòu)建的物質(zhì)過程（Halliday，2000：109-112）涵蓋了以上名詞短語結(jié)構(gòu)所表征政治行為中的社會行為者、行為方式和情態(tài)意義等語言成分，可以將政治行為具體化，強調(diào)政治行為的倡議者和施事者、發(fā)展的目標以及實現(xiàn)目標的決心與承諾。例如：

（1）我們要堅持以黨在新形勢下的強軍目標為引領，深入貫徹新形勢下軍事戰(zhàn)略方針，努力建設世界一流軍隊。

（2）中國將積極營造寬松有序的投資環(huán)境，放寬外商投資準入，建設高標準自由貿(mào)易試驗區(qū)。

物質(zhì)過程中的施事者由含他性的第一人稱代詞“我們”和國家指代詞“中國”實現(xiàn)，它們指稱政府和公民。在隱喻構(gòu)建的建筑場景中，這些國家發(fā)展的建設者被描繪為建筑者，前置修飾詞匯“世界一流”和“高標準”將發(fā)展目標構(gòu)建為人們期待的前景。而能愿動詞“要”與“將”作為漢語中將來時態(tài)的標記語，同副詞“努力”共同表明了施事者未來規(guī)劃和實施規(guī)劃的決心。

除了建構(gòu)經(jīng)濟、國防、國際合作領域的建筑場景，“建設”一詞還將國家的發(fā)展表征為建筑過程，如例（3）和（4），觸發(fā)了政治與建筑概念域之間幾對映射，包括中國是建筑、中國人民是建筑者和中國的發(fā)展是建筑的過程。而其中的前置修飾成分“天藍、地綠、水清”和“美麗”描繪了未來中國美好的生活環(huán)境，受事成分“創(chuàng)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則強調(diào)了未來中國科技的強大。這些正面的評價資源暗示著建筑過程是有價值的活動，值得為之奮斗。

（3）我們要建設天藍、地綠、水清的美麗中國。

（4）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是中國發(fā)展的迫切要求和必由之路。

其他表征建筑過程的隱喻詞“構(gòu)建”、“共建”、“建成”、“搭建”都是動詞詞性，重復激活了建筑過程的認知場景，所表征的目標域包括中國發(fā)展的各個領域，如軍隊發(fā)展、核安全能力，但更多的是國際關系?！皹?gòu)建”最顯著的搭配詞依次為“全球”（MI=7.585 85）、“中國特色”（MI=7.450 92）、“互利”（MI=7.385 85）和“合作”（4.639 89），表明建筑隱喻激活的場景并不只局限于中國本身的發(fā)展，而是具有全球視野?！肮步ā弊铒@著的搭配詞是“共商”（MI=10.410 87）、“中亞”（MI=9.410 27）、“共享”（MI=8.995 24）和“合作”（MI=4.961 87）?！肮步ā币辉~本身就含有協(xié)作、配合的含義。根據(jù)上下文語境，合作的施事者包括世界各國、中國和中亞各國、中國和阿拉伯國家等，將這些國家建構(gòu)為建筑過程的合作者，為了實現(xiàn)建筑目標共同努力。這種合作場景在以下幾個隱喻表達中得到強化。

（5）人文合作不斷發(fā)展，為各國民眾加強相互了解和友誼搭建了重要橋梁。

（6）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一系列重點項目和經(jīng)濟走廊建設已經(jīng)取得重要進展，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正在同步推進。

（7）不同文化要“交而通”，而不是“交而惡”，彼此要多拆墻、少筑墻。

（8）中國開放的大門永遠不會關上，歡迎各國搭乘中國發(fā)展的“順風車”。

橋梁和走廊在建筑概念域里分別指稱跨越河流、山谷或其他交通障礙的建筑物和有頂?shù)倪^道，且都有傳統(tǒng)的隱喻含義，比喻具有重要作用的事物和連接兩個較大地區(qū)的狹長地帶。例（5）強調(diào)人文合作能加強各國之間的了解，而例（6）表明經(jīng)濟交往會將兩個地區(qū)聯(lián)系起來。大門將中國構(gòu)建成一座建筑，而永遠開啟的大門不會阻止外人的進入，語境前置修飾成分“開放的”使受眾聯(lián)想到中國的對外開放政策?！岸嗖饓?、少筑墻”將兩國之間的敵對情緒表征為樹立在相鄰兩家之間的高墻。拆墻意味著兩國放下戒備，增強交往與合作，就像兩個友好相處的鄰居，而筑墻就意味著兩國放棄交流，用高墻阻斷交往。此倡議反映了中國愿與世界各國友好相處的意愿。

習近平話語中的前瞻性建筑隱喻表達一方面將中國的發(fā)展構(gòu)建為建筑過程，將發(fā)展實現(xiàn)目標表征為有價值的行為，從而能夠激勵中國人民為實現(xiàn)發(fā)展目標而奮斗，另一方面擴展了建筑域與政治域之間的概念映射（見圖2）。它把目標域從單一的國家擴展到世界范疇，將中國與世界各國表征為在建筑過程中具有合作關系的建設者，強調(diào)彼此共享建筑的結(jié)果，突出了中國發(fā)展的全球視角。

圖2 習近平話語中建筑隱喻的概念映射

五、特朗普話語中建筑隱喻的未來建構(gòu)

英文語料中共識別出108處建筑隱喻表達，每千字2.05例（見表3），同樣描繪了建筑過程、建筑物的組成及建筑類型，所占比例最高的也是涉及建筑過程概念場景的隱喻表達，占整個建筑隱喻表達總數(shù)的 75%，其中超過一半（71.6%）的建筑過程場景由隱喻動詞rebuild體現(xiàn)，共出現(xiàn)58例。

表3 特朗普話語中未來建構(gòu)的建筑隱喻表達

除了兩處名詞化形式 rebuilding，建筑過程場景都由物質(zhì)過程小句中的動詞rebuild實現(xiàn)。rebuild一詞激活了重建的認知場景，包括毀壞的建筑、重建者和重建過程等概念，與政治領域的國家或國家制度、改革者和改革行為等形成映射關系。雖然特朗普使用的重建隱喻表達也屬于前瞻性建筑隱喻，構(gòu)建了未來事件，明確指出施事者計劃采取的行為，但重建隱喻與其他前瞻性建筑隱喻的主要區(qū)別在于這種概念化所蘊含的預設信息。目標域被描繪成一座廢棄的建筑，如下面例子中的軍隊和美國社會，即美國的國防體系和整個國家遭受破壞，需要重新建設。

（9）Our military is depleted. We’re going to rebuild our military.

（10）Have to get rid of ISIS—we’re going to get rid of ISIS, don’t worry, we’re getting rid of ISIS. But we have to get to rebuild our country.

（11）We will rebuild our military and we will rebuild our country.

考察rebuild的語境，可以看到特朗普將重建這一未來事件表征為物質(zhì)過程，并且例（9）~（11）這三種結(jié)構(gòu)在講演中反復出現(xiàn)。其中的施事者都是we，根據(jù)語境判斷，這種含他性復數(shù)形式的第一人稱代詞用來指稱特朗普政府以及他的支持者，即他所組建的政府和支持者被構(gòu)建為重建者，將擔負起重建國家的任務。will和be going to是英語中將來時態(tài)標記語，在政治語篇中同時表達義務情態(tài)意義（Dunmire，2005：61），表征施事者承諾未來實施的行為。而have to使語氣得以加強，表明重建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務，是施事者決心要采取的行為。重建隱喻在特朗普的政治演講中以簡單有力的語言結(jié)構(gòu)反復呈現(xiàn)：“復數(shù)形式的第一人稱代詞（we）+情態(tài)動詞（will/be going to）+ 隱喻動詞（rebuild）+名詞”。這種結(jié)構(gòu)將政府構(gòu)建為主動實施重建行為的施為者。國家和國防體系被描繪為廢棄的建筑，暗示著對前任政府的否定。這種消極的評價意義從隱喻詞的語言語境中得到強化。

表4 特朗普話語中rebuild的主要搭配詞

rebuild的主要搭配詞sequester，defense，military，cuts指稱重建行為的受事者，即民主政府的國防政策。動詞repeal直白地表達了特朗普對民主黨政府消減國防支出以及采取國防隔離政策并不認可的負面情感（Martin & White，2008）。形容詞depleted和副詞badly則直接對現(xiàn)有制度本身進行了負面評價。這些消極詞匯對現(xiàn)有國防體系進行了批判，強化了將它描繪為廢棄建筑的概念化過程，間接表明對它進行重新建設的必要性，使特朗普的承諾合理化。

（12）We will also repeal Obama-Clinton defense cuts and rebuild our badly depleted military.

（13）We will also repeal the Obama-Clinton Defense sequester, and rebuild our badly depleted military.

除了描述建筑過程的隱喻動詞，特朗普同樣使用了描述建筑物的組成及建筑類型的隱喻名詞。foundation是建筑隱喻中經(jīng)常使用的隱喻詞。在社會是座建筑物的概念隱喻中，社會被表征為穩(wěn)固堅實的高樓，支撐這個社會的重要元素就被描述為建筑的地基。在有價值的活動是建筑物的概念隱喻中，地基被表征為用來強調(diào)為了實現(xiàn)某種目標必須具備的條件。地基隱喻通常具有積極的評價意義（Charteris-Black，2004：71）。特朗普話語中的foundations of our constitutional system和that foundational principle就屬于這種地基隱喻，將美國的憲法體系和民主原則比作美國社會存在的基礎，如例（14）和（15）。但是它們出現(xiàn)在物質(zhì)過程小句中成為動詞“威脅”（threaten）和“撕毀”（shred）表征行為的受事者，而這種威脅和毀滅事件的行為者則是public corruption（公共腐?。琯raft（貪污受賄），cronyism（任用親信）和Hillary’s corruption（希拉里的腐?。?，指出以希拉里為代表的民主政府的腐敗行為威脅到美國社會基本的價值觀和體制。

（14）A vote for Hillary is a vote to surrender our government to public corruption, graft and cronyism that threatens the very foundations of our Constitutional system.

（15）Hillary’s corruption shreds that foundational principle.

隱喻名詞roof（屋頂）原指代建筑的最高處，特朗普用它來形容可扣除的稅款非常高，如例（16），批評了民主政府的稅收政策。其他名詞隱喻均基于轉(zhuǎn)喻，用政府所在地白宮（the White House）和橢圓形辦公室（the Oval Office）指代美國政府，表明特朗普贏得大選的決心。

（16）Premiums are surging, companies are leaving, insurers are fleeing, doctors are quitting and deductibles are absolutely through the roof.

（17）We are going to win back the White House.

特朗普話語中的主要建筑隱喻表達激活了以下概念映射（見圖3）。破壞者與民主黨政府以及廢棄的建筑與國家與國家制度之間的概念映射突出了建筑域中的負面因素，對民主黨政府提出了批判，激發(fā)了受眾的負面情緒，同時將自身與支持者描繪為重建者，表達了放棄舊政策，實施新政策的未來規(guī)劃。

圖3 特朗普話語中建筑隱喻的概念映射

六、結(jié)語

以上分析表明中美兩國領導人都使用了建筑域的概念構(gòu)建未來事態(tài)，將意欲實施的政治行為描繪為建筑過程，而自身領導的政府或支持者被塑造為建筑者，并通過義務情態(tài)語境表達了完成目標的決心，向受眾傳達了政治路線與舉措，顯示了政治家維護政策的堅定態(tài)度。對比分析建筑隱喻在雙方講話中的語言表達和相關語境發(fā)現(xiàn)它們對未來的構(gòu)建觸發(fā)了建筑域的不同概念場景，傳達了不同的交際意圖。中國領導人在將中國未來描繪為建筑，將中國的發(fā)展描述為建筑過程的同時將合作各國比作建筑中的合作者，凸顯了在謀求本國發(fā)展的同時促進各國共同發(fā)展的理念。而美國領導人的建筑隱喻表達構(gòu)建了重建的概念場景，將前任政府領導下的國家形容為廢棄的建筑，凸顯前任政府的負面形象，將新政府與支持者構(gòu)建為重建者，成為新政的實施者。

這些差異反映了不同社會文化背景下隱喻使用者的不同交際目的。中國共產(chǎn)黨自新中國成立以來一直是中國的執(zhí)政黨。作為中共中央新一代領導人，習近平主席在2013年就提出“中國夢”理念，描繪了中國發(fā)展的美好前景，并指出“中國夢”也是“世界夢”，彰顯了構(gòu)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大國外交策略。中國領導人話語中的前瞻性建筑隱喻在強調(diào)中國自身發(fā)展目標的同時也凸顯了實現(xiàn)世界發(fā)展目標過程中中國與其他國家的協(xié)同合作。而美國政府一直是共和黨與民主黨交替執(zhí)政。2016年美國大選年特朗普和希拉里分別作為共和黨與民主黨候選人參加總統(tǒng)競選，最終特朗普贏得大選，并于2017年1月宣布就職。在競選和最初執(zhí)政期間特朗普為了贏得多數(shù)選民的支持，批評民主黨政府各種舉措，指出美國面臨的各種問題，提出并宣揚當選后的新政策，其話語反復構(gòu)建的重建概念場景有效實現(xiàn)了他的交際策略。

政治家為了實現(xiàn)演講的說服交際功能，獲得受眾對其未來舉措的支持，對前瞻性建筑隱喻進行了擴展或細化。如將目標域從單個的主體國家拓展為整個世界，或者將源域中的建筑過程細化為對廢棄建筑物的重建過程，讓受眾注意到源域或目標域的某些特質(zhì)，并從該視角考慮對應目標域或源域的某些方面。而引起受眾注意的是激活這些特質(zhì)的語言形式與結(jié)構(gòu)，細致的文本實例分析是洞悉這些功能的最佳途徑。語料庫語言學研究工具的介入不僅能夠顯示相關隱喻表達在話語中的分布和頻率，還能凸顯促使隱喻實現(xiàn)其功能的使用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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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nstruction of Future by BUILDING Metaphors in Political Discourse

ZHANG Lei

BUILDING metaphors are persuasive in political discourse, which aims to construct the future rather than give an account of the reality. The linguistic, cognitive and communicative analyses of BUILDING metaphors’ construction of future in the speeches of Chinese and American leaders demonstrate that the forward-looking BUILDING metaphors give rise to the conventional conceptual mapping COUNTRY IS A BUILDING and THE DEVELOPMENT OF A COUNTRY IS BUILDING to transmit the political goals and ask for patient cooperation from the audience. However, they expand or refine the conventional BUILDING metaphors by constructing different conceptual scenarios through specific language structures in order to meet different communicative purposes due to different political, cultural and social backgrounds.

political discourse; BUILDING metaphor; future construction; comparative analysis

H315

A

1008-665X（2018）4-0056-10

2018-04-12；

2018-06-25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學術話語的構(gòu)建及其與國際學術話語交流策略研究”（14BYY070）

張蕾，教授，博士，研究方向：隱喻研究、話語研究、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