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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寧海枇杷成熟上市的時候,我的生日也就到了。手里拿著香氣誘人的枇杷,慢慢剝?nèi)ヨ凌碎冱S色的薄皮,咬上一口飽滿鮮嫩的果肉,總是勾起我對往事的回憶,我與枇杷似乎有著不解之緣。
我小時候,水果對我來說是很稀罕的東西。北方的蘋果,熱帶的菠蘿、香蕉,就是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何物。而生長在我們南方的枇杷也是很少見到,偶爾供銷社來了些枇杷之類的水果,那都是屬于奢侈品,我們這些農(nóng)村孩子是不會有非分之想的。
記得那年我10歲生日,父親剛?cè)ナ啦痪茫赣H帶我去市場,想買些面給我過失去父愛后的第一個生日。我們路過供銷社門口時,我看見擺放在門口的一籮筐枇杷,就不想走開了,一股股口水直往嘴邊涌。母親拉著我的手,硬要帶我離開這個誘惑性極強的“是非之地”,而我畏畏縮縮地說:“媽,我想吃這個?!蔽业哪_像生了根似地原地不動。
母親看了看插在籮筐中的枇杷標價,從口袋里摸出了5分錢硬幣,要那位年輕營業(yè)員賣幾顆枇杷給我們,營業(yè)員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把5分錢退還給了母親,冷冷地說:“賣不了!”就在她們買與不賣的推諉之中,我隨手就在籮筐中撿了一顆枇杷要往嘴里塞?!芭尽钡囊话驼?,母親把我手中的枇杷打落進籮筐,一把拉過我的手,就往家中趕。
看著母親氣紅的臉和怒睜的雙目,一路哭叫的我,突然惶惶地站在家門口不敢進屋了。母親放下我的手,轉(zhuǎn)身抱住我,突然淚流滿面,哭不出聲來。過了好久,她用雙手捧住我的臉,強作鎮(zhèn)定地說:“孩子,你要爭氣,你爸爸去了,我們今后生活還會很苦很苦的,但是,我們?nèi)烁F志不窮,沒有付錢的東西,是不可以隨便拿來的?!?/p>
這是我記憶中第一次挨母親打,也是我第一次讀懂了母親的眼淚,從這一刻起,我好像就長大了。
7年以后,當我參加工作第一次拿到工資的時候,含辛茹苦把我養(yǎng)到15歲的母親已撇下我匆匆離去2年了。我拿出第一個月的工資買來枇杷,到父母的墳塋祭奠他們,我告慰他們,孩兒已經(jīng)長大了,這金燦燦的枇杷就是我深愛他們的心。
轉(zhuǎn)眼又過去多年,我從國企下崗自己創(chuàng)業(yè)辦了廠。就在我的枇杷情結(jié)漸漸淡去的時候,表哥的村里從外地引進了一大批枇杷樹,家家戶戶都種了幾十株,有的甚至種了上百株,表哥家種了30多株。從此,每到枇杷熟了的時候,便是表哥一年最忙的季節(jié),他不但要采摘,銷售,還要抽空將最好的果實給每家親戚送上一籃。這好像成了慣例,我們也都等著他送的枇杷嘗鮮。
有一年,由于持續(xù)的寒潮襲擊,枇杷剛結(jié)的花蕊都被凍死了,表哥的枇杷幾乎是絕收。然而有一天我卻在街上看到表哥在買枇杷,原來枇杷絕收以后,他為了要面子,在市場上買來枇杷送給我們,這使我很不好意思。原來我認為表哥自己種的水果拿點嘗嘗鮮也無所謂,沒想到竟變成了他的負擔和壓力,我決定從此誰家的枇杷都不收了。到了第二年,表哥的枇杷園被開發(fā)區(qū)征用了,現(xiàn)在他要吃枇杷我都會買上送給他。
后來,我們一市鎮(zhèn)的白枇杷上市,打出寧海的名優(yōu)品牌,我?guī)缀跄昴晖祹状稳ゲ烧?,并且還與農(nóng)戶成了朋友。記得去年這個季節(jié),我?guī)Я艘粠屯獾嘏笥训搅艘皇墟?zhèn)的枇杷園。面對一顆顆整齊美觀、頗有氣勢、觸手可及的成熟果實,他們這些不惑之年的人,像年輕人一樣手舞足蹈,興高采烈。其中一位老兄還精心剪了幾束多果帶葉、造型優(yōu)美的枇杷,準備帶回去送給科室的同事。
今年枇杷節(jié)還未開始,就有許多外地和本地朋友來電話詢問枇杷開摘的時間。我們寧海的枇杷已經(jīng)成為一個響亮的地方品牌,正逐漸走向全國。
國家改革開放,我們的生活發(fā)生了巨變,我從童年盼吃枇杷到青年等待表哥饋贈枇杷,再到現(xiàn)在每年我來用枇杷請客人,枇杷記下了我的童年、青年、中年的三步曲,這三步曲會一直留在我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