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原名王夢穎,生于甜城內(nèi)江。半路撞入詩歌歧途,從一而終的故事打字機,相信小說和詩歌是自我對世界敞開的方式。
聽聞過期的愛人結(jié)交新好,她即刻啟程,去往目的地語焉不詳。
直到機翼平穩(wěn)地穿過對流層,搖擺的座椅,似乎才要將她全部托舉起來。
獨身一人再去島上的博物館。無人大廳,雨天,僅有一些腐敗的菌類才幸存下來。
玻璃瓶身寫有很多標(biāo)簽:勻質(zhì)、美滿的。她茫然四顧,指尖觸到鵝卵石堅硬的棱角。
臨走前她展開信封,將當(dāng)天晚上的月亮裝進最后一個陳列臺。突然想起
那封被她帶走,常年鎖于紙盒子里的書信。拿 出來的時候,信的一角
蟄伏著一只朱紅色蝴蝶。
*在鷺島
重返。到達猶如幾個被修改后的組織
在這里,第一次感到異鄉(xiāng)人的自由
舊友相約碼頭餐廳捕食。九點
對岸海島幾乎謙讓出橄欖的距離
只可勾勒胃的進行曲,容許口舌之約
隱瞞食道深處幾枚煙支般的種子
但消化只是另一場庸常的戰(zhàn)事。
而腥咸持續(xù)美化著構(gòu)擬的夜晚:
交出的比喻活像各自缺席的戰(zhàn)利品
達到你我時僅剩一個消瘦的句號
返回之梭開始向素心者伐鼓
路難,不如聲張公約的美德
還須在這里睡上三天四夜
所有夢境受制于鐘鳴:退潮時刻
水仙槍口的烏煙正對準(zhǔn)自己
廊道有人抽煙的動作像在上膛
父親帶我去看二十多年的河水
我發(fā)現(xiàn)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說過這么多話了
河水也很久沒這么平靜了
只有一些厚壁從我們的頭頂穿過:
灰色,可見的分子
或是其他什么東西
比起往年,它顯得越發(fā)的平庸了
父親說我曾在這里習(xí)得溺水的本領(lǐng)
還有一些起霧的章法
這毫不稀奇,他是打魚的過來人
而現(xiàn)在自己成了魚類的一種
“有骨頭”
吞吐魚渣時他這樣說
就好像消化是一種義務(wù)
結(jié)冰是寒帶的一種義務(wù)
甜,是甜城的義務(wù)
(媽媽)我只是不明白
如今我已不再傳染甘蔗的本領(lǐng)
也只會很多次地夢起
一個老房客
和多年的河水一道
經(jīng)歷著同床異夢
客死他鄉(xiāng)
說不上是什么大事
媽媽從腎里取出的結(jié)石四顆
輕易。四十多年的腫脹填滿她
清空儀器卻只消一個下午。輕易
且快速到不需要購買返程車票
也不妨礙人繼續(xù)習(xí)慣性打開
家里早就花掉的電視
享用不斷生銹的餐具
生病沒改變什么
一個人躺下,另一個就得起來
能抱怨的,無非是
爸爸失手打碎的鍋碗
無非是
明天市場不能講價的菜花
媽媽有不少朋友,現(xiàn)在變得更多
他們送來五顏六色的補品
(和粉紅色的慰問)
它們整齊地疊在床頭。整齊
安靜如我們有條不紊的家。安靜
就把媽媽變成一座漏風(fēng)的高原
“那個紗窗一定要記得清洗?!?/p>
臟了,但不是生銹
鍋碗瓢盆也并不會生銹。一如
媽媽的結(jié)石。一如多年來
她善于和碗的缺口達成一致
善于縫補我們體內(nèi)的種種銹跡斑斑
終于,那道清脆的響聲
讓她嘗到了鹽的滋味
讓她的目光像火燒云
紅色,微弱
在明亮的病房里靜靜燃燒
必要的路途,必要的政通路
必要的,晴朗的天氣,不必要
但又將重復(fù)的一天。萬物
甚至車流里的霧氣也不必顯形
在等身體里的雪意,只有我嗎?
等它在噪音響起時
也能像現(xiàn)在這樣,密集地落下?
我的情緒在痊愈嗎?
我不能明白。就像這家餐廳
我每天走一次,進去或出來
和大多數(shù)對不上臉的人
對不上臉的時候。忘記
是十一點掛在墻上的沖鋒衣
如果還能想起什么
靜置的事物,懸空的事物
一個十二點的男孩坐在街旁
面容像要穿過筆直的天空
在我感到無處可去的時候
嘹亮地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