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

公元79年8月24日下午一點(diǎn)左右，意大利龐 培城的天空突然出現(xiàn)了一塊奇怪的云團(tuán)，像 是蒸汽形成的氣團(tuán)，形狀像—棵巨大的松樹， 枝椏插向天際。那一天，龐培城的天氣異乎尋常的炎 熱。像往常那樣，城內(nèi)的大街車水馬龍，遠(yuǎn)自西西里島、 羅馬的客商和貨車川流不息。龐培城神廟附近的廣場， 小販、鞋商、布商、趕騾子的腳夫、逛街的市民熙熙攘攘。 鞋匠在向婦女們吹噓自己的商品;賣小吃的老頭在打 瞌睡;穿著華麗的貴婦，被女仆簇?fù)?乞丐衣衫襤褸， 拄著棍子，由—條小狗引著向前。

地處羅馬帝國南部重鎮(zhèn)那不勒斯附近的龐培，是 意大利南部通往北部的交通要道，城市依山面海，風(fēng) 光秀麗。古代起，這里的海濱就是休閑勝地，那不勒 斯海灣有—座風(fēng)光秀麗的小島，羅馬皇帝在島上修建 了行宮。公元1世紀(jì)，龐培城人口約2萬左右，龐培 的生活費(fèi)用也并不貴，各種必需品的價格，遠(yuǎn)比羅馬 帝國其它城市便宜，處在羅馬帝國治下的地中海世界 和平時期，龐培人過著—種沒有思想紛爭，閑適而又 平靜的生活。

這—切，都會迅速地被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所改 變。龐培城上空的那團(tuán)云塊迅速變大，開始要遮住天 空，而且越來越低，云團(tuán)中似乎還夾帶著大量的灰塵。 龐培城很陜就一片漆黑，仿佛陷入最暗黑的夜晚。人 們變得驚恐不安。灼熱的火山灰構(gòu)成的云層繼續(xù)往向 下樂.并日開始向下掉火山灰，甚至一些石塊。突然， 龐培城后，維蘇威山頂出現(xiàn)一道道閃亮而刺眼的光芒， 時而藍(lán)時而灰綠，突然間變成了火紅色，伴隨著道道 煙柱，整個城市被照得雪亮;火光隨即又短暫消逝， 留下一片慘白。

突然間，山上傳來震耳的巨大爆炸聲，沉寂許久 的維蘇威火山終于爆發(fā)了，山口噴出燃燒的巖漿，以 及直沖云霄的滾滾濃煙，氣團(tuán)挾著石塊和灰塵，裹挾 著令人窒息的蒸汽，向龐培城以及城外的莊園和農(nóng)莊 猛烈地沖去。在火山灰如同大雨般落下的間隙中，人 們可以聽到地下的隆隆響聲。大海也受到重創(chuàng)，發(fā)出 巨大而低沉的聲音;極度恐|具的人們還聽到，火山裂 縫中氣體噴出的噓噓聲。

天昏地暗，仿佛到了世界末日。灼熱的灰燼和石 塊如雨般從天而降，空地和花園中石塊堆積如山。大 石塊落下時互相撞擊，碎裂成無數(shù)小塊，進(jìn)射出大量 火星?；鹦锹涞揭兹嘉锷媳闳紵饋?。許多房屋和葡 萄園都起火了。在令人恐怖的斷斷續(xù)續(xù)的亮光下，市 民們在公共場所，尤其是神廟的柱廊下面和廣場的進(jìn) 口處，放__H非排火把。但落下的火山灰和大風(fēng)，很 快就把它們蓋熄了。天搖地動，建筑物紛紛傾塌。黑 暗中，充斥著婦女的呻吟、嬰兒的啼哭、男人的呼叫。 有人叫著親人的名字，有人在哭嘆自己的無助，有人 在祈禱災(zāi)難過去。居民們亂成一團(tuán)，心中充滿了對自 然力量的恐懼，人們拼命外逃。

—對戀人相互攙扶著在人流中匆匆走著，他把她 摟在環(huán)里，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走到一座神 廟柱廊最隱蔽的地方，并用自己的身體擋 住火山灰和石塊，試圖保護(hù)她。柱廊的最 后—級臺階上，有—個老頭左手拿著—個 袋子，身子靠在一個年輕人身上——他們 似乎是一對父子。這些場景都凝固定格在 火山灰中。龐培城的居民大部分試圖從海 邊乘船離開，然而，火山爆發(fā)伴隨的地震 使那不勒斯海灣激起洶涌的波濤，沖擊著 海岸，許多船傾覆。8月25日，灼熱的火 山灰依舊遮天蔽日，紛紛灑灑，有毒氣體 到處彌漫。接著，下起了傾盆大雨，山洪 挾帶著石塊、泥沙和火山灰，形成_股巨 大的泥石流，向著龐培城沖來。8月26日， 龐培城連同數(shù)千遇難的市民被深埋在4米 深的火山灰下。

城中2萬多居民大部分逃到了別處， 幾個月后火山灰覆蓋的斜坡上，野草和葡 萄藤開始又四處蔓生。幾代人過去了，龐 培所經(jīng)歷的災(zāi)難逐漸在人們的記憶中淡 去，連龐培這個名稱也被“西維塔”（la civta，意思是城市）這樣—個沒有特定內(nèi) 涵的名詞所取代。千百年又過去了，人們 僅從古籍史冊和民間傳說中知道有這么一 座龐培古城存在，可它是什么樣子，遺址 在那里，卻變成了—個謎。

19世紀(jì)以來一連串的發(fā)掘使這座古 城又重見天日，考古發(fā)掘也揭示一幕幕慘 劇。這個被掩埋的城市，大半已經(jīng)清理出 來。城市所在的斜坡上堆滿石塊，—列列 厚厚的墻壁，沒有屋頂?shù)姆课?，鑲嵌著?頭的大街小巷，半倒塌的墻壁甚至還可以 看到彩筆繪就的人物飛禽或花卉的圖案。 城市最高處的神廟，祭祀臺階尚在，神廟 柱廊還立著一尊栩栩如生的墨丘利的青銅 雕像。廣場上的柯林斯柱柱基和富人家的 門廊也殘存在此。神廟后面遠(yuǎn)處可以看見 沉寂的維蘇維山。

訪問龐培博物館中最引人注目的，是 蒙難者的遺骸。當(dāng)年在發(fā)掘時，發(fā)現(xiàn)了遍 布古城各個角落的數(shù)百個蒙難者尸體，他 （她）們被火山灰和巖漿裹著，但內(nèi)部已 成空洞。專家們向這些已被凝結(jié)和固化的 遺骸里面灌注石膏，保存了這些遺骸遇難 時的形狀。

在—條街巷中，—位健壯的男子正拼 命奔逃，卻瞬間便被巖漿給“定格”了; 一個駝背的老婦臨死前手中還握著—枚硬 幣在幾個奔跑的“石膏人”倒地的尸骨旁， 還發(fā)現(xiàn)了房門鑰匙。最令人動容的是—個 羅馬士兵，他身披甲胄，堅(jiān)守在城門旁的 崗位上，最后被定格在火山灰和巖漿中。 最慘的是那些至死也未獲得自由的奴隸： 在—個庭院中，有好幾個用鐵鏈鎖著的奴 隸，石膏像顯現(xiàn)出奴隸的痛苦姿態(tài)和鎖住 他們的鐵鏈。在龐培城的角斗學(xué)校里，共 發(fā)現(xiàn)63具戴著手拷和腳鐐的角斗士骨骸。

走出古董博物館時，人們總要回頭再 看一眼那幅1833年由俄國畫家布留諾夫 畫的《龐培的末日》。為了生動再現(xiàn)雷電 劾口、山崩地裂的場景，他用了6年的時間， 描繪了30多個不同人物在火山噴發(fā)時的 驚心動魄場景面前的驚懼表情，使人如身 臨其境，極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