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18世紀中葉以后,領事制度愈加受重視,西方各國將領事制度作為爭奪市場和向外擴張的工具。因葡萄牙國力相對較弱,與清政府關于澳門地位的談判遲遲無法達至共識,致使葡駐廣州領事的交涉事宜一拖再拖。在葡領事設置之前,葡國在廣東等地的事宜多由外國商人或他國駐廣州領事兼領。后經中葡多年交涉,葡國駐廣州領事館才得以正式設置。葡國駐廣州領事館服務的范圍主要包括現(xiàn)在的廣東、廣西、海南、香港等地區(qū),領事的主要職責是密切聯(lián)系廣州等地方政府;參與一些政治性禮儀活動;協(xié)調粵澳兩地重要的交涉事宜;維護葡商在華利益;收集相關資訊資料等等。葡駐廣州領事館的設置,在一定程度上穩(wěn)定了地方統(tǒng)治,維護了澳門、廣州等地的穩(wěn)定發(fā)展。
關鍵詞 晚清,葡國駐廣州領事,粵澳交涉
中圖分類號 K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457-6241(2018)10-0066-07
西方的領事制度,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前7世紀古希臘城邦國家時代的“外國代表人制度”。到了中世紀,在意大利等國的一些商業(yè)城鎮(zhèn)出現(xiàn)了“仲裁人”,從事一些商業(yè)糾紛的仲裁,又稱為“仲裁領事”或“商業(yè)領事”,于是便有了“領事”的稱呼。到16世紀,領事逐漸不再從居住地的外國僑商中挑選,而由母國政府委派,稱為“委任領事”。①18世紀中葉以后,領事制度愈加受重視,西方各國將領事制度作為爭奪市場和向外擴張的工具。
鴉片戰(zhàn)爭以后,西方強國通過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將這一制度推行于中國,而清政府被動地接受西方國際關系的理論與秩序。因葡萄牙國力相對較弱,與清政府關于澳門地位的談判遲遲無法達成共識,這影響了葡萄牙在華設置領事館的事宜。在葡領事設置之前,葡萄牙在廣州等地的事宜多由他國代辦,中葡和約簽訂后,葡國在廣州設置了領事館。但因歷史、現(xiàn)實與地域的原因,葡國駐廣州總領事的活動,與其他外國領事相比,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很值得我們進一步去探討。本文擬以《葡萄牙外交部藏葡國駐廣州總領事館檔案》為中心,兼采其他檔案資料,對此問題進行初步探討,不足之處,尚請方家指正。
一、簽約前粵澳事務交涉情形
1842年,清政府被迫與英國簽訂了《南京條約》,對英國在華機構與人員保護設有專門條款:
自今以后,大皇帝恩準英國人民帶回所屬家眷寄居沿海之廣州、福州、廈門、寧波、上海等五處港口貿易通商無礙,英國君主派設領事管事等官住該五處城邑,專理商賈事宜,與各該地方官公文往來,令英人按照下條開敘之例清楚交納貨稅鈔餉等費。②
英國對華戰(zhàn)爭,主要是為了打開中國市場,獲取商業(yè)利益,條約內容也可以反映出英國人的需求。條約明確領事的職責是“專理商賈事宜”,從某種意義來說,領事是英國在華的商業(yè)貿易代表,故而早期駐華領事多為商人兼理。隨著外國人在通商口岸居住合法,各種民事、刑事糾紛涌現(xiàn),如何處理跨國訴訟成為清政府的新難題。1858年,中英簽訂《天津條約》,對此進行了補充,其第十七款規(guī)定:
凡英國民人控告中國民人事件,應先赴領事官衙門投稟,領事官即當查明根由,先行勸息,使不成訟。中國民人有赴領事官告英國民人者,領事官亦應一體勸息。間有不能勸息者,即由中國地方官與領事官會同審辦,公平訊斷。①
此條款規(guī)定了領事官具有調解華洋糾紛,甚至享有審訊訴訟的司法權力。有鑒于此,清政府對各國所派領事的人選有所要求。1858年,大學士桂良專門就商人領事問題照會美國駐華公使列衛(wèi)廉(William B. Reed),“查貴國商民如或犯案,可交領事懲辦。此外,各國領事皆系商人,本屬無權管束,且自己走私作弊,事所恒有,豈惟不能服眾,反使眾商效尤,誤事非淺”,要求“各該國欲設領事,必須各國特放一員,方準管事,不得以商人作為領事,以致有名無實”。②不過清政府的要求并未得到各國的重視,商人兼領事的情況依然如故。
鴉片戰(zhàn)爭后,英國和美國于1843年,先后在廣州設立領事館。1849年,時任澳門總督亞馬勒(Joao Ferreira do Amaral)欲效法英、美等國,照會兩廣總督,“欲在省城添設領事官,一如英夷所為”。時任兩廣總督徐廣縉認為,“該國在省城并無貿易,何必設立領事,徒飾外觀”,③予以拒絕。亞馬勒遂以英美商人兼理葡國領事之責。對于亞馬勒任命的領事,徐廣縉并不承認。1849年3月,亞馬勒命葡兵關閉中國澳門海關并驅逐丁役,粵海關監(jiān)督基溥收到兼任葡領事的英國商人約翰·顛地(John Dent)奉亞馬勒之命發(fā)送的有關信件之后,即由徐廣縉原封不動退還給亞馬勒。④此后,葡萄牙又先后在中國其他港口城市設置領事,并且?guī)缀跞渴瞧刚埰渌麌疑倘舜?,其中大都為顛地洋行或寶順洋行的商人。⑤只不過因為清政府反對商人代理或充任領事,更不希望別國插手中葡兩國交涉事務,所以在1887年中葡和約簽訂以前,無論是廣東地方政府還是清政府,都從未予以正式承認。
由于中葡長期沒有簽訂正式條約,這給雙方事務性交涉帶來諸多不便與阻滯。1885年,葡萄牙駐上海領事賈貴祿(J. J. Coelho de Carvalho)在未獲葡國政府授權的情況下,聯(lián)合奧地利駐上海領事夏士(Joseph Haas),試圖通過蘇松太道邵友濂,與清政府議訂臨時的領事章程。⑥
此章程以承認澳門為葡萄牙殖民地為前提,邵友濂斷然予以回絕。夏士在與邵友濂會晤時,語帶恫嚇,一方面以中法交戰(zhàn)說事,稱:“時值中法交兵,澳門系屬要隘,風聞法人欲向葡國租澳門,為憩息兵船、屯積煤糧之所。葡國與中國未換和約,可以不守局外之規(guī)。萬一竟將該處租給法人,則不利于中國,更恐與法人勾通,暗與中國為難,不可不防?!雹?/p>
另一方面則以上京陳情作威脅:
賈領事欲訂章程一事,職道萬難預聞,決絕回覆,而夏總領事謂,道中如不管此事,彼即自行赴京陳明等語。職道察看夏總領事情形,意在必辦,隨囑修函送道,故為轉請憲示。⑧
南洋大臣曾國荃獲悉此事后,致函總理衙門,認為葡方的領事章程不可接受,“各國與中國立約通商,無此辦法”。但“當此法事方殷,若拒之太甚,亦非聯(lián)絡邦交之意,似不得不聊與羈縻”。⑨北洋大臣李鴻章也認為中葡關系的根本在于兩國的和約要盡快落實,臨時的領事章程不可行,“請旨各派大員妥商互換,方足以垂久遠。若僅在上海訂立領事章程,中國與各國通商數(shù)十年來未有如此辦法,礙難照準”。⑩
總理衙門于1885年4月2日函復邵友濂稱:
二月十三日接奉臺函,抄發(fā)大西洋議約原案一冊承示,該國現(xiàn)請議訂領事章程,暫時虛與委蛇,應告以前約議而未定,事隔十余年之久,似不爭此一時,應俟法事大定,彼此從長計議。明示和好之辭,隱為羈縻之計。
同時又以賈貴祿僅是領事,不是全權代表,不合規(guī)矩為由加以搪塞。并警告葡方不徹底解決在澳門設官、設巡這兩個事關行使澳門主權的問題,清政府絕不同葡萄牙訂立任何形式的和約。
立約大事必須兩國欽派大臣會同商訂,斷非外省關道所能私議,就令預商草約,亦須事事請示上憲,稟命而行,轉多周折。且貴領事現(xiàn)擬草約內于總理衙門前指設官派巡兩層,如何籌復,并未提及,照案尤不便與聞。①
但是,賈貴祿并沒有死心,在三番五次請求本國政府授予議約全權后,葡方只好不抱太大希望地讓其和總理衙門交涉,賈貴祿又與邵友濂表明,要北上天津,親自與北洋大臣李鴻章商辦,并有意繞開澳門總督,獨自與中國官員交涉,且?guī)状卧诮o政府的報告中聲稱中國政府不愿同澳門總督議約。這不僅引起了澳門總督對他的怨恨,也讓葡萄牙政府對他在議約問題上積極活動的用心和目的產生了懷疑。②于是葡國政府決定由澳門總督主持中葡和約的交涉事宜。
1886年2月24日,總署收出使大臣徐承祖函,稱:
葡萄牙駐中日公使兼澳門總督魯薩來晤,云敝國與貴國系外國第一老友,至今條約未定,未免不合。前數(shù)年曾在北京議而未妥。今夏聞敝國駐上海領事曾與上海道商辦,亦不知如何議法,現(xiàn)我奉敝政府之命,與貴國商辦此事。③
次年,中葡正式簽訂《和好通商條約》。
二、葡萄牙駐廣州總領事的設立
據(jù)《廣東省志·外事志》載,葡萄牙駐廣州領事館設立于同治四年,即1865年。④《清季中外使領館年表》亦載當時葡國駐廣州總領事官為“Edward Pettit”。⑤如前節(jié)所言,由于澳門問題的相關條約一直無法簽署,加之廣東政府始終不認可葡國在廣州設置領事機構,因此,這一說法令人生疑。據(jù)史載,此間中葡之間一般性的事務大多由別國領事或商人代為交涉,如美國駐廣州領事福士(Paul S. Forbes)、吉列梅·鄧迪(Guilhermel Dent),⑥還有美吐夏、美吐得⑦等人。這些代理人大多只是傳遞信息或文件,并無法全權處理所有事務。如1883年,一名葡國人在廣州踢傷華人,致其落水溺斃,因英駐廣州領事無權審問葡國人,英駐華公使巴夏禮(Harry Smith Parkes)照會清朝總理各國事務大臣奕讠斤,是否與澳門葡官就近審辦。⑧因此,一種合理的推測是,葡萄牙駐廣州的領事館正式設置應是和約簽訂之后,而確切時間仍有待詳考。
葡國駐廣州總領事館內設總領事、領事、副領事等職。⑨總領事官全權負責領區(qū)內的日常性事務。從《葡萄牙外交部藏葡國駐廣州總領事館檔案》來看,廣東政府對葡國駐廣州總領事官的稱謂有多種,或稱“大西洋欽命駐扎粵東總領事官”、或稱“大西洋欽命駐扎兩廣總領事官”、或稱“大西洋欽命駐扎中國廣州口總領事官”,一般情況則簡稱“西洋總領事官”。有時,總領事官也會派副領事官與清地方政府交涉,處理一些情節(jié)較輕的訴訟,如司徒華控亞坤盜字印案,即由副領事官白代領事官通知傳達相關事項。⑩
葡國駐廣州領事館的服務范圍主要包括現(xiàn)在的廣東、廣西、海南、香港等地區(qū),有時也會牽涉鄰近沒有葡國領事的地區(qū),如福建、貴州等。1908年,葡籍華商陳鏡川向葡國駐廣州領事館狀告廈門源通號股東陳明秋欠款,“稟乞總領事大人照請與泉永道扎飭地方官查封產業(yè),嚴拘究追,如數(shù)給領”。
據(jù)《葡萄牙外交部藏葡國駐廣州總領事館檔案》以及《廣東省志·外事志》等相關資料,至辛亥革命前,葡國駐廣州總領事(含代理)一共有9位,茲列表于下(表1)。
從表1可以看出,1887年中葡和約簽訂之初,葡國并沒有即時派代表進駐廣州,而是聘請法國駐廣州領事官于雅樂(C. Imbault Huart)代理相關事務。其中原因是否可以解析為,中葡和約簽訂后,葡國駐廣州領事館正在籌設之中,交涉事務不多,因此請法國領事暫時代理。直到1890年2月10日,葡國才正式任命辛納堤(Demétrio Cinatti)為葡國駐廣州總領事官。①當葡萄牙領事因事回國時,英國駐廣州領事官司格達、薩允格和滿思禮代都曾代為兼任。實際上,在清代專職擔任葡萄牙駐廣州領事的只有四位,分別是辛納堤、賈萊斯?jié)?、穆禮時,宋次生。
辛納堤(Demétrio Cinatti),于1890年2月10日被任命為葡國駐廣州領事,其任內曾交涉擴建灣仔港口事,禁止葡人在華境內游獵事,澳門關閘以北海域協(xié)議事,并曾接第95任澳門及帝汶總督布渣函,力求改善中葡貿易關系事等,后轉任葡國駐東京領事。②
賈萊斯?jié)姡↗. H. C. Crespo),1895年上任,1901年5月,因病請假回國,之后由英國駐廣州總領事司格達暫時兼任,同年司因病退休,又由薩允格接任英國駐廣州總領事,并兼任葡萄牙駐廣州總領事。賈萊斯?jié)娫谌螘r曾參與交涉1896年小橫琴島領土糾紛案,③盧華富等承辦廣東小闈姓案④等。
穆禮時(J. D. da Costa de Moraes),1902年7月1日正式上任,任內與兩廣總督相處較為融洽,多次協(xié)助兩廣總督押解犯人。1906年,穆禮時獲清政府頒發(fā)的二等第三寶星,同年四月回國,職責暫由英國駐廣州總領事滿思禮(R. W. Mansfield)兼任。為此,穆禮時致函番禺知縣稱:
本總領事興懷祖國,請假西旋,定于是月初五日在省啟程。所有本署一切來往公事,即于初四日為始,暫請英國駐粵總領事官兼理。⑤
而臨時總領事官滿思禮(R. W. Mansfield),來往照會檔署名:“大英欽命駐扎中國廣州口總領事官兼理大西洋欽命駐扎中國廣州口總領事官?!雹?/p>
1909年,葡萄牙本欲調穆禮時到巴西的巴拉擔任領事,由駐日本神戶領事溫西婁蘇撤木(Wenceslau de souza moraes)調任葡國駐廣州總領事,但溫因病未能成行,廣州總領事仍由穆?lián)?。⑦任內曾交涉佛山輪命案,⑧容良開礦案,⑨查拿裴景福案⑩等。
宋次生(C. A. R. dAssumpcao),曾任葡萄牙駐廣州領事館和葡萄牙駐華使館的翻譯官。1910年,任葡國駐廣州副領事官,署理總領事官事務,所以廣東地方政府也稱其為總領事。1906年,宋獲清政府頒發(fā)的三等第三寶星。其擔任領事至清滅亡。曾交涉太平輪合記輪相撞案,①1910年華兵在小橫琴島捕匪案,②兩廣總督張鳴岐派員赴澳門考察獄政事③等。
葡駐廣州各任領事除負責各種事務性工作外,還與其他各國駐廣州領事有禮儀性往來。晚清時期,西方各國派駐廣州的領事曾組成聯(lián)盟,聯(lián)盟成員輪流出任召集人,負責協(xié)調對華交涉的統(tǒng)一立場。1903年,葡國駐廣州總領事穆禮時出任召集人,并即時向廣東政地方府照會稱:
駐扎廣州口各國總領事官向以輪班推長,現(xiàn)英國總領事官薩卸任,本總領事于本月初一日即公歷十一月十八號忝蒙推長,業(yè)已是日交接清楚。④
從上文可以看出,領事事務繁雜,商務仲裁在其工作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這種商務仲裁是有償服務,因此對于個人的請求一般會征繳一定的費用。早在1898年5月,葡萄牙政府發(fā)布《葡領事署各項收費規(guī)定》,要求“所有頭等領事署,照本單所收之各等費項,系作為國家進款;其二等領事或副領事,則照本單所收之費,可取一半,其余一半應歸入國家?guī)炜睢?。⑤葡國駐廣州領事館設立后,便于1898年5月5日頒布《大西洋領事署各項案費單》,規(guī)范領事館的各項事務性收費標準。其收費項目主要有:“凡稟請聲明為大西洋人,注冊者每收注費一千厘士”,“凡請將領事官所批或所辦之案示知于人者,每收費一千厘士”,“凡詢問證人口供,每次收費一千五百厘士”,等等。⑥
三、葡國駐廣州領事官的活動分析
澳門開埠以后,一直處于中國官府的管控之下,明清兩朝政府將澳門事務視作兩廣的地方事務,廣東地方政府成為澳門的上級主管機關。長期以來,廣東官員也習慣將澳門議事會成員視為居澳葡人代表,所有葡國事務的交涉對象只認議事會代表。1845年后,亞馬勒改革澳門行政,逐漸削弱議事會的權力,廣東地方政府的交涉對象被迫換成澳門總督。1887年,《中葡和好通商條約》第五十四款一,大清國大西洋國交犯一節(jié)規(guī)定,⑦“中國犯罪民人”逃往澳門,由兩廣總督照會澳門總督,由澳門方面查獲交出,通商口岸的“犯罪華民”逃往葡國所屬船只或住處,則需由中國地方官照會該地領事官后,方可查獲??梢?,和約確認了粵澳兩地政府的傳統(tǒng)互動模式。
1903年,葡國駐廣州總領事穆禮時強烈要求兩廣總督改變原來的交涉程序,由總領事作為粵澳交通的中間管道。當時的兩廣總督岑春煊很是不解,認為這種做法與“原定條約大為相背。此項條約系中葡兩國互相議定承認,如有更改,需經兩國會議”。因此“未便率行照辦,致違約章”。⑧但在1904年11月5日,岑春煊照會穆禮時,稱:
查澳門密連內地,從前兩國官員遇有交涉案件,往往彼此徑達,系為簡便起見。本部堂現(xiàn)經札飭該同知,嗣后遇有與澳門交涉之事,均稟由本部堂照會貴總領事官商辦,或自行照會貴總領事官商辦,毋庸徑達澳門官員,以歸一律。⑨
事情僅隔一年,岑春煊的態(tài)度發(fā)生逆轉,個中原因暫無從查考。
一般而言,葡國駐廣州領事的活動主要分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密切聯(lián)系地方政府,參與一些政治性禮儀活動。首先,領事官保持與地方各級官長必要的聯(lián)系。廣東各級地方官員到任、離任均會禮節(jié)性地照會葡國領事館,⑩而領事官則應適時地拜謁新任官員,尤其是新任兩廣總督,如李鴻章、德壽、陶模等。從檔案史料來看,葡國駐廣州總領事官還曾約見、拜會廣東按察使、鎮(zhèn)粵將軍、廣東水師提督、廣州知府、南海知縣、番禺知縣、潮州知府等官員。其次,保存清廷與廣東地方政府照會的新法新規(guī)。清廷、廣東地方政府出臺一些新的涉外法規(guī),一律按規(guī)定照會各國領事。如1909年,署理兩廣總督袁樹勛照會葡國領事《洋人新稅契章程》,①又如《三水港章程》②(卷宗293)、《海關各口巡工司通告》③(卷宗301)、《洋人租置產業(yè)章程》④(卷宗302)、《洋人租屋契據(jù)冊式》⑤(卷宗304)、《洋人游玩手續(xù)》⑥(卷宗313)等。再次,參與重要的外交禮儀性活動。如吊唁光緒、慈禧駕崩,恭賀溥儀登基等。⑦又如李鴻章逝世,葡國駐廣州總領事館下半旗致哀。⑧
第二,協(xié)調粵澳兩地重要的交涉事宜。如1909年,廣東地方政府要求葡國領事館協(xié)助調查本地教會教堂及外國商民居留人數(shù)。⑨還有關于澳門勘界問題、橫琴島管治權的問題、緝私問題、關稅征繳問題、引渡逃犯問題等等,葡國領事官均要居間協(xié)助交涉。如岑春煊治粵時,曾得到葡國駐廣州總領事官穆禮時的協(xié)助,提回要犯甚多,因此稱贊其“敦崇睦誼,遇事和衷”,⑩建議朝廷授予“二等第三寶星”。
第三,負有管理來華經商、游歷、傳教的葡國商民的責任,且維護其在華的利益。在近代,弱肉強食仍是處理國際關系中的主要法則,依照《中葡和好條約》的規(guī)定,葡國駐華領事享有行政、司法權力。首先,駐華領事有依法管理來華葡人的責任。凡是葡國商民進入中國,必須前往領事館登記,并領取領事館簽發(fā)的護照。護照一般記錄申請人年貌特征,包括年歲、娶親、身高、發(fā)色、眼、鼻、口、面貌、須、面色、有無殘疾等十一項內容,以預備維權之需。其次,所有葡國商民在華創(chuàng)設、注銷商號,備存交易、租賃合約,均須前往領事館注冊登記、申領執(zhí)照,而且要求每一年或更換一次,或簽名一次。再次,領事官擁有對館區(qū)內葡人的司法裁判權,依照《中葡和好通商條約》的規(guī)定:
1.所有在華葡人之間的民事、刑事訴訟案件,均由葡國領事館依照葡國法律審理判定。(第四十七款)
2.華人侵犯葡人,由葡國領事知照清政府,按清律審判;相反,葡人侵犯華人,由清政府官員照會葡國領事,按葡國的律法審判。(第四十八款)
3.葡人因事向清朝地方官提起訴訟,狀告華人,其訴狀要經總領事官審核妥當,方可投遞。領事官可對訴狀進行修改,或退回。(第五十款)
4.葡人與華人的互訟案件,領事官要先行調解止訟。如調解無效,應由清朝地方官與領事官會同審理,各按本國的律法進行公正裁決。(第五十一款)
由上可知,葡國領事官擁有較完整的司法審判權,以葡國的法律審理在華受訴訟的葡國人,甚至有權主持或協(xié)助清朝官員審理華葡互訟案件。葡國領事館曾反復強調其對葡籍商民的司法審理權,聲稱:“華官如有傳辦之處,應先照會本總領事官,以便按照本國律例辦理,華官不得自行拿辦?!?/p>
但葡國領事館在處理傷害華人的葡人時,時常不按條約行事。如佛山輪命案中,葡國領事官,既不及時依法嚴懲疑犯奴路夏;又企圖阻撓中國官員參與訊問與會審。時任兩廣總督岑春煊為此特別照會葡國總領事官穆禮時,指責其“不遵約章成案,不按公理,并于案外牽涉無據(jù)浮言,為極無意識之辯論”,并申明依法、及時、公審的理據(jù)。又如釋榮昭與李驗安租約糾紛案,據(jù)釋榮昭事后給南海知縣的訴狀稱:
僧將租部交西洋領事查看,僧一時誤聽人言,遂攜部到西洋領事署,詎料該領事竟背約章,開堂訊問,兩旁多站字捷字營勇,手執(zhí)藤條喝堂,恐嚇偽造批約,以二十年為期,逼僧勒補銀兩交伊搬運,語言不通,由伊攪弄。僧觀此情形,自愿吃虧。除伊所欠租銀不追收,另補搬運銀三十兩,用白紙一張,逼僧具結,若不遵依,批以監(jiān)禁二十年,虛聲恫喝,僧只得勉強書榮昭二字于上,以為脫身之計。其中如何寫法,一概不知。①
這種濫用法權,公然私審華人案件的事件時有發(fā)生。
第四,收集有關清朝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社情民意的資訊。從《葡萄牙外交部藏葡國駐廣州總領事館檔案》來看,葡國領事館特別關注清朝社會的各種資訊,一方面,他們搜集內地的主要報紙,如《國事報》《羊城日報》《時敏日報》《七十二行商報》《安雅報》《震旦日報》等,從中了解內地政治、經濟大事,以及社會輿論的反應;另一方面,收集內地社團活動與澳門相關的訊息,如《會勘澳門及其屬地界務會議簡明議案》《勘界維持總會十七日議案》等。葡國駐廣州領事館因鄰近澳門,其關注點也集中于以澳門問題為中心的中葡領土領海交涉方面,注重收集內地(主要是嶺南地區(qū))關于中葡交涉的報導以及民間組織的反響。
綜上所述,葡國駐廣州領事的設立過程,歷時久、紛爭多,且因葡萄牙國力較弱,清政府看重的澳門地位問題中葡雙方長時間不能達成一致,因此葡國駐廣州領事館經歷四十年的交涉才得以正式創(chuàng)設。葡國駐廣州領事館所服務的范圍主要包括現(xiàn)在的廣東、廣西、海南、香港等地區(qū),有時也會牽涉鄰近沒有葡國領事的地區(qū),如福建、貴州等。其主要職能為密切聯(lián)系地方政府,參與一些政治性禮儀活動;協(xié)調粵澳兩地重要的交涉事宜;負有管理來華經商、游歷、傳教的葡國商民的責任,且維護其在華的利益;收集清朝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社情民意的資訊等。而粵澳毗鄰,界址爭端、國籍擾訟、逃犯交解事件尤為突出,因此,葡國駐廣州領事官在粵澳交涉中傳達消息,居中協(xié)調,他們的協(xié)助為維護廣東社會秩序起了積極的作用。
【作者簡介】 葉宇昊,暨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專業(yè)方向為明清史。
【責任編輯:杜敬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