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亭 劉曉輝

導(dǎo)語：黃河給西北高原帶來生命的慰藉，而蘭州就是噴涌在這片大地上的民族之井。

“在中國的版圖中，有一個樣子神似民國時期電話的省，是哪個?。俊笨偮犂蠋熯@么問大家。

剛接觸地理這門學(xué)科的時候，就從版圖入手，從世界到中國，歐洲美洲大洋洲，從生物到器物，比如澳大利亞像兔子，中國像雄雞。小時候每次看天氣預(yù)報爺爺就會指給我：“看見沒看見沒？這兒是兩個雞腳，右邊、上海附近是雞肚子，咱們就在雞的后脖子”。如果把上邊地理老師的所指對應(yīng)到爺爺?shù)倪@個指向性問題里，就更加確切的得出答案是“甘肅”，至于究竟是雞的那個部位還真說不清，就暫且把它稱為我國的腸道處好了。

這次去甘肅又是一次自駕游，我們一家。還有其他幾家，都是父親的朋友。十大幾個人成群結(jié)隊怎么看也是個浩蕩的車隊，從內(nèi)蒙一路驅(qū)車穿過內(nèi)蒙古西南部、寧夏陜西交匯處、寧夏到達甘肅。

黃河蘭州段濕地修復(fù)和生態(tài)治理項目西起雁鹽黃河大橋東側(cè)高速公路橋下，人們享受著環(huán)境改善后的樂趣。

蘭州城里走一走

父輩們從我們很小開始，最喜歡的事就是熏陶我們，所以去的路上少有停留，驅(qū)車直奔蘭州大學(xué)。這次我作為一個大學(xué)已經(jīng)有著落的人，對這兒不再燃起欲望，主要接受熏陶的人還是弟弟。1909年建校的它擁有悠久歷史，既是211，又是985，但對我來說最感興趣的是能與清王朝掛鉤的建校時期。

從學(xué)校出來便去了歷史悠久的蘭州古橋——中山橋，這是一座騎在黃河背上的橋梁，建筑時間是距今已有百余年的1907年，所以它被認為是黃河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橋梁。中山橋位于蘭州城北的白塔山下、金城關(guān)前，是蘭州市內(nèi)標志性建筑之一，站在橋上就如同攀爬到黃河母親的背脊上，黃河就在眼前時而靜默、時而奔騰流過，只不過我是靜止的。黃河母親的雕像，就在附近，透露出石化的溫婉，北方人，無人不熱愛她的擁抱。

延中山橋一路向南，再過個馬路拐個彎就能到蘭州西關(guān)清真大寺，大概幾百米的距離。這一帶有特別多的清真大寺，都是穆斯林客商所建，最早是明朝時期的建筑。

蘭州市西關(guān)街西端的大寺，始建于明朝洪武或永樂年間， 據(jù)說原建筑的大門、幫克樓、禮拜大殿均為中國宮殿式建筑，都是飛檐翹角，大殿與幫克樓和二門之間以穿廊相連，四層六檐，十六七米高的幫克樓與宏偉莊重，造型奇巧。但現(xiàn)在看到的已經(jīng)不是原寺，而是80年代以后才重建的，說起這個還是涵蓋了不少建國后的起落，原寺在"文革"中被拆毀，現(xiàn)在看到的的清真大寺依然是伊斯蘭建筑的圓頂風(fēng)貌，莊嚴肅穆，不過少了些歷史的氣息，要想看看“中西合璧”的明朝風(fēng)味穆斯林，盡管穿行在樓宇建筑外走一個周遭，情景再現(xiàn)卻全靠想象。在意念中我看到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商客、教徒，有聽到渾厚低沉卻齊聲的呢喃，感受著缺乏宗教信仰的漢人見所未見的樂趣，又默聲哀嘆他們隔絕大婚大肉的傳統(tǒng)，他人說我無知也好、復(fù)雜也罷，可旅行就是這樣，對于新的到達多得是以不理解為土壤萌生的新奇。

人們在中原，都要去飯店點一碗碗的蘭州拉面，來了這兒就更是不能省的，蘭州的拉面是更加正宗的。由于這邊的穆斯蘭文化，餐廳都是清真風(fēng)味，所以拉面里的肉放的都是牛肉，這也就是為什么當?shù)厝丝偸墙兴m州牛肉面。在這個功利市場的大氛圍下，蘭州拉面作為一個品牌符號，只要走出甘肅就要被改造一番，所以我們只是吃過自我認為正宗的牛肉拉面，對于正宗二字來說，每個人的考量都不相同，總要占一些先入為主的因素。但實際上它講究一個"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一清是指湯清、二白指的是蘿卜白、三紅是辣椒油紅、四綠是指一些香菜、五黃則是面條黃。正宗蘭州拉面外貌細如絲線、口感筋道無比，面條是漂在清湯里的，與之相比很多量大厚實的良心拉面坊都顯得做工粗糙。

蘭州拉面的歷史已經(jīng)有200年，這一街邊小吃早已變?yōu)榇蟊娤M的美食。據(jù)說早前的原型熱鍋子面是一位姓馬的人在1915年始創(chuàng)的，當時他家境貧寒，為生活所迫，在家里制成了熱鍋牛肉面，肩挑著在城里沿街叫賣。后來，他又把煮過牛、羊肝的湯兌入牛肉面，清香撲鼻，大家都喜歡他的牛肉面。接著他開了自己的店，不用沿街叫賣了，就想著推出免費的“進店一碗湯”，客人進得門來，伙計就馬上端上一碗香熱的牛肉湯請客人喝，醒胃。所以在這里的面館有“聞香下馬，知味停車”的稱譽。

莫高窟里精致的壁畫，到現(xiàn)在看依然色彩靚麗。

從蘭州出來，又花了一天時間在路上，但我與這西部公路真正相處的時間僅僅兩小時，高速路上全都是用生命在的行進的人，只要算作一條車道就有既定的到達，一切都要按計劃行事。我從不會因身處某地的高速公路就認定我與這城有千絲萬縷的瓜葛，那不過是另一個平面，一種到達方式。從甘肅東南的蘭州通往西北部莫高窟，地域上跨越了整個甘肅，一路上的告訴審美疲勞從一個匝道開始有了徹底的顛覆，雖然那兒算不上是真正的戈壁，只是荒蕪時一馬平川，風(fēng)起時動蕩開始，契合著我想象著它的樣子。行進中迎來了西部世界對我們的賓客式晚安禮，住進一間賓館，舒適的沐浴、更衣，與夜色交融......

沙漠高處 懸崖壁畫

莫高窟是隔天清晨的第一站，俗稱千佛洞，坐落在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根據(jù)記載，它始建于十六國的前秦時期，歷經(jīng)十六國、北朝、隋、唐、五代、西夏、元等歷代的興建，形成巨大的規(guī)模，有洞窟735個，壁畫4.5萬平方米、泥質(zhì)彩塑2415尊，是世界上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大、內(nèi)容最豐富的佛教藝術(shù)地。

我們終于來到這座“東方的盧浮宮”，走進歷史書，之前所學(xué)那書本上的寥寥幾筆，幻化成眼前的一層層、一座座，莫高窟就是由高度概括、到大量擴充、再到我心里。只要我踏足于此，眼睛便不再是眼睛，更像是隨身攜帶的一臺微型掃描機，略過眼前的林林總總，耳朵里的解說構(gòu)成文字，歷經(jīng)千年巨變、幾經(jīng)滄桑的河西走廊的顛沛流離盡在于此，這些信息在我的腦海里高速的裝訂成一本書，由誰裝訂才能由誰翻起。

一尊尊彩塑、一幅幅壁畫，色彩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已經(jīng)不再紛雜，作為一個整體，連起來才能構(gòu)成一幅“清明上河圖”。敦煌佛教文化博大精深，石窟佛教尊像中，菩薩的容貌姿態(tài)是最優(yōu)美、最豐富、最動人的，菩薩像展示了東方女性美的魅力，她的塑像被世人稱為“東方維納斯”，她的畫像被世人稱為“東方圣母”。富麗多彩的石窟壁畫吸取了伊朗、印度、希臘等國古代藝術(shù)，各種各樣的佛經(jīng)故事，山川景物，亭臺樓閣，是十六國至清代1500多年的民俗風(fēng)貌和歷史變遷的藝術(shù)再現(xiàn)，雄偉瑰麗。綿延1600米鱗次櫛比錯落有致。這座佛教圣地的建成之日絕不是某一朝代，雕塑的精髓也不被某個年代所掌握，這些大大小小的摩崖石窟是經(jīng)過中國幾千年來歷代工匠的不斷雕刻，才在懸崖絕壁上留下了令世人驚嘆的千年瑰寶。

可以把石窟比喻成一個熔爐，洞內(nèi)千奇百怪的彩繪，手法各異的藝術(shù)風(fēng)格，積淀著多少流派的文化。我們在講解員的引領(lǐng)下進窟停留了片刻，出入于洞窟內(nèi)外，再面見太陽的剎那，確實有時光逆行，恍如隔世之感。

莫高窟有一處九層樓高的建筑，不是高的多震撼，而是藝術(shù)得奇特，那是一座被嵌在石頭里的樓，外觀一點也不工整，很隨意的一筆卻構(gòu)成我心中的點睛之作。與石窟共同構(gòu)成古今絲綢之路的最高造詣。

有去無回的參觀模式不知道是不是在象征歷史的車輪，講解員的解說與腳下的每一步都是彌足珍貴的。

莫高窟里的臥佛雕塑。

玉門關(guān)的興衰盛景

從莫高窟遺址啟程的下一站是玉門關(guān)，同樣是地處敦煌市，但距離上稍稍遠了那么一百公里。提起玉門關(guān)首先就想到張騫出使西域的一段歷史，絲綢之路開通后，東西方文化、貿(mào)易交流日漸繁榮，為確保絲綢之路的安全與暢通，漢武帝下令修建了“兩關(guān)”，就是我們常常在詩詞中看到的“陽關(guān)”和“玉門關(guān)”了。這里隨絲綢之路的興盛而繁盛起來，曾經(jīng)是西域商賈和中原人士絡(luò)繹往來的必經(jīng)之地。

之所以被人稱為玉門關(guān)，是因為和田美玉自古從這里輸入中原。而真正使玉門關(guān)聲名大噪的則是王之渙的文學(xué)作品《涼州詞 出塞》，“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小時候注重詩譯，要把王之渙的處境心境全都直白的說出來才算是理解，而當我真正見到玉門關(guān)，揣摩作者是假，意會了詩眼是真，一個“孤”字竟如此完滿的形容了整個玉門關(guān)。

玉門關(guān)還有一個小名叫“小方盤”，一到這里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座穩(wěn)坐在戈壁的苦伶伶的石墩，被周圍零星的沙草點綴著，石墩不是完完全全的長方體，單拿出哪一面都算不上正兒八經(jīng)的四邊形，中間被掏空的部分許是供人穿行。我在質(zhì)疑它實用性的同時，又敬佩它千百年來在這里正襟危坐的勇氣。

這里隨絲綢之路的興盛而繁盛起來，曾經(jīng)是西域商賈和中原人士絡(luò)繹往來的必經(jīng)之地。一望無際的戈壁風(fēng)光，以及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形態(tài)逼真的天然睡佛以及戈壁中的沙生植物。這些景物和金黃大漠、綠草，襯以藍色天空，構(gòu)成了一幅遼闊壯美的神奇畫面。然而最終又因為屢次興廢，最后終于淪為廢墟。如今，雖已沒有了當年的壯觀，但進入茫茫戈壁之上挺立的小城，可以在廢墟中想象當年的盛景，感嘆歷史和時光的滄桑變化，懷古之情油然而生。

如果僅僅是這座石墩子，此番游覽恐怕要大失所望，好在玉門關(guān)作為通往雅丹魔鬼城的必經(jīng)之路，可以讓我們一直在路上。從玉門關(guān)到雅丹國家地質(zhì)公園，大約還需要一小時車程，在即將到達的時候，我眼前一驚，荒野里竟然出現(xiàn)一大片濕地，此刻雖然身體不需要被灌溉，但依然脫離不了沙漠綠洲突現(xiàn)的欣喜感，我的腦袋被它攜帶的巨大磁場吸食而去，探到窗外，頭發(fā)向前吹去，蒙上了我的眼睛，我依然選擇透過發(fā)絲感受太陽，看女孩裙衣擺擺，她們也是像我一樣的造型，蒙著腦袋，我從未見過她的臉，卻和車里的伙伴夸贊：那人美呆。我請了百度，它告訴我說這里是敦煌的肺，敦煌的氣候全靠這里調(diào)節(jié)。他們說：“是??！原來要想?yún)f(xié)調(diào)，就需要一些格格不入的存在”。

調(diào)侃之余，我想象著“戈壁艦隊”的樣子，那必定是黃沙漫漫。車已開到雅丹國家地質(zhì)公園。為什么叫魔鬼城？“遇有風(fēng)吹，鬼聲森森，夜行轉(zhuǎn)而不出”，人們才給它起了這樣一個名字。下車后踏足在這兒，抬眼看，近處先是黑壓壓的一片黑石子，只是很輕薄的一層，卻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認知。

越來越長大，故事的走向與我以為越來越無關(guān)，魔鬼城就這樣讓我沉思了一番。等我掰過這個理，反而走到認知里的黃沙遍野，不過沒關(guān)系，我接受大自然靈活而妙曼的身姿。

玉門關(guān)雅丹地貌的“蘑菇”石，經(jīng)年累月，風(fēng)蝕沙畫。

向那一座座造型奇特的雕塑走去，眼前是，金獅迎兵、埃及金字塔、獅身人面像、孔雀開屏、亦真亦幻。每一座看起來都是層狀結(jié)構(gòu)，像是由什么機器從下至上一層層磊摞而成，孰不知這些雕塑都是大自然杰作，留下了大量風(fēng)沙刮過的劃痕。這里的金字塔不是埃及金字塔、孔雀不是孔雀、只不過是角度定義下的“象形文字”，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想象把它再改造成喜歡的生物、器物。這里整體象一座中世紀的古城，這座特殊的“城堡”，有城墻，有街道，有廣場、有雕塑，這些大自然的杰作維妙維肖，令世人瞠目。一座座土黃色的山丘聳立在青灰色的戈壁之上，又像是無數(shù)島嶼聳立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襯著藍天白云，顯得分外妖嬈。當置身這座規(guī)模宏大的“古城”之中，確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歷經(jīng)歷史滄桑，天還是那么的高，地還是那么的闊，而人又是那么的渺小。

大漠、戈壁、綠草、古關(guān)，要是夕陽從這戈壁灘落下的時候我可以像在草原一樣搭起帳篷，那是最開心不過的事，可惜對于生性不羈的它，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坐在車里，走在返程的路上，大家相互之間不言語，不知道是玩累了還是被震撼到了，我抱著手機挑選著與魔鬼城的最美合影，百米外走過一群駱駝，排著隊，聽不懂一二一的它們注定甩不出相同韻律的駝鈴聲，但那卻是不可阻擋的美妙，我愿聽著這悅耳的聲音，從凌晨六點的睡夢中醒來一千次、一萬次。

“陌生的人，請給我一支蘭州”，轉(zhuǎn)頭望向爸爸，兩指間夾著一根蘭州，他將手探出窗外磕打了一下，煙灰又被盡數(shù)吹回車里，故事仿佛回到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