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賀星
【摘要】文章以“建構學”討論為主線,分析了建構學的緣起,以及建構學對于園林景觀的意義,并試圖從古典園林的構成要素堆山疊石切入,以中國古代山水畫和假山石為例,分析文人園林中疊石的建構學內涵。
【關鍵詞】建構;文人園林;景觀設計學;建筑學
1、建構學的緣起
建筑學在近現代發(fā)展的過程中,有分裂為兩種建筑學的傾向,一方偏向純粹結構和技術,一方偏向純粹美學的人文解讀,例如,西班牙建筑師拉斐爾·德·拉·霍茲曾經在1993年7月的一份關于西班牙建筑學教育體制改革的評估報告中寫道:由于根本無法在現有的教學時間中完成課程規(guī)定的教學任務,教員們開始將自己分為“人文組”和“技術組”,彼此之間明爭暗斗?!聦嵣?,如果教學時間充足的話,二者必須其一的兩難選擇就不會產生??墒乔闆r非但沒有好轉,而是在某些主張建筑職業(yè)‘一體化的權威人士的干預下日趨惡化。由此可以看出,許多建筑師對于建筑教育和建筑學研究分裂為兩派的現實是不滿的,并且希望及時改變這一不健康的發(fā)展方向。因此,一些建筑學研究者寄希望于建構學,他們一方面希望建構學可以提供真正的建筑學研究方向,另一方面也希望建構學可以整合建筑學學科內的知識和力量。溫克爾曼,赫特,辛克爾,波提舍,散帕爾等,再到當代的弗蘭姆普頓,米歇爾-席沃扎,都是建構理論家,期望可以通過建構學理論,重新定義建筑學的研究基礎,提升建筑學的學科地位。
弗蘭姆普頓從詞源學的角度考察了“建構”一詞(Tectonic),并且把“建構”理解為“建造詩學”,試圖在當今技術和圖像景觀備受推崇的時代,建立起技術建造與人文價值的紐帶。更深層次的意義是,思考建筑學研究到底應該思考些什么問題,因為在弗蘭姆普頓看來,“建筑師的工作是決定和表達整個社會文化價值的載體,因此必須從根本上重新思考什么才是建筑師工作不可或缺的原則”。
2、“建構學”在景觀與園林中的意義
像建筑學一樣,景觀(Landscape)專業(yè)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當代景觀設計學及其教育有純粹的形式追求,有結構追求,有生態(tài)功能的追求,也有美學和人文價值追求,但是真正能夠將所有這些特征完美結合的卻是少數。景觀和建筑學有許多不同之處,例如結構的相對簡化,縱向尺度上的相對限制,所涉及的材料特征,以及空間的使用方式,但是,基本的結構是相同的,景觀也有物質性的傾向和藝術性的傾向,從學科發(fā)展來看,也同時保有了工科和文科的共同性質。
米切爾-席沃扎為了重新定義建構學在建筑學研究中的地位,在《建筑學的建構哲學》中闡述了建筑學的“物質性”和“藝術性”:“建構學”從兩個方面重新定義建筑學。一方面,他努力將建筑學提升為一種具有精神品質的“高級藝術”,另一方面,他要求人們創(chuàng)造性地應對重力和結構等物質因素所限定的建筑學的特殊性(物質性)。其中的物質性和藝術性也同樣是景觀的兩個重要方面。景觀并非是點線面構成的形式游戲,而是能夠影響,再現和象征更高層次精神品質的“高級藝術”,同時,景觀也需要滿足場地的結構要求,滿足重力限定,形成物質化的載體。因此,“建構學”的視角,能夠為景觀設計學的研究提供新的方向和思路。
3、從“建構學”的視角考察中國古代文人園林疊石
在筆者看來,從“建構學”的視角觀察中國古代文人園林,就會發(fā)現文人園林很符合“建構學”對于“建造”和“詩學”的雙重要求。因為是“詩學”,所以要擺脫單一的“物質決定論”,將園林營造上升為藝術和詩學;因為是“建造”,所以與一般意義上的“詩學”和“藝術”又不同,他需要把園林建立在“建造”的基礎之上。既包括物質層面結構,構造,材料,施工,又包括建筑的功能和使用,以及與之相關的社會,文化等層面。
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提出,“千里之山不能盡奇,萬里之水豈能盡秀。太行枕華夏而面目者,林慮泰山占齊魯而勝絕者,一概畫之,版圖何異?凡此之類,咎在于所取之不精粹也?!敝v求的也是濃縮山水意向與文人園林構建之中,令人遐想基礎建構之外的精神品質。山水濃縮為堆山疊石在是文人園林常用的手法,例如,北宋李公麟的《龍眠山莊圖》中的山石畫法,即是對山水的濃縮,同樣的手法也出現在古典園林的物質性構建之中。在那些追求隱逸,寄情山水,酒后微醺的文人看來,這些園林中的山石會讓他們想象到自己是在真實的山水之中,或者在山水畫之中暢游,這些對于展示山水的再現,體現了文人園林超越單純“物質性”營造的局限,為人們營造了“藝術性”的“再現”。
由此可見,文人園林在營造過程中,不僅僅是進行了“物質性”的建造,同時也是滿足了文人園林的“藝術性”要求。這與的卡爾-波提舍在19世紀中葉發(fā)表的一系列論著中提出的“核心形式”、“藝術形式”、“建造形式”等理論概念不謀而合。其中,“核心形式是結構機制和受力關系的必然結果,而藝術形式則是呈現結構機制和受力關系的性格塑造”。山石的“核心形式”即是彼此互相承接受力的結果,而“藝術形式”指的是山石姿態(tài)所形成的“性格”,即能夠讓人聯(lián)想的意向和氛圍,或精神品格。
從“建構學”的角度,可以發(fā)現中國古代文人園林高超的營造手法,有許多智慧是現代景觀營造沒有的。一方面是由于社會環(huán)境和經濟環(huán)境的變革,曾經的營造手法在當今已經不是最經濟的選擇了;另一方面,我們已經在商品化面前,失去了對于周邊環(huán)境豐富的精神體驗和現象學觀察。弗蘭姆普頓說,“無論處在怎樣一種邊緣的狀態(tài),建構文化依然執(zhí)著地守著自己的陣地。它努力超越視覺主義,尋求來自身體的其他感知力量,與史無前例的全球商業(yè)化進程和資本主義的無限擴張進行抗爭?!蔽覀冏鴵碇袊糯娜酥腔奂偷闹袊诺鋱@林,更應該繼續(xù)從中國古代園林中汲取經驗和智慧,不能將景觀設計作為一種單純的視覺效果或者時尚卻空洞的線條游戲,而應該發(fā)掘其豐富的“藝術性”與“物質性”進行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