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道強
閩南九龍江岀??诘闹苓叡椴己拥?,連著縱橫交錯的水網(wǎng),灌溉著這片肥沃而富饒的土地。素有“魚米之鄉(xiāng)”之美譽,在這一條條河道里也遍布著一條條體形不大的“公婆船”。
說起“公婆船”的名字,或許大多數(shù)人較為陌生:一條小得不能再小的舢板船中間搭著一蓬蓋,類似魯迅先生筆下所描述的烏蓬船;柴米油鹽及生活用具全部裝在這小小船上,一對老夫妻默契配合的捕撈作業(yè),這船就叫“公婆船”。
清晨,天剛熹微,水面上便傳來“伊伊呀呀”的劃漿聲,一艘艘公婆船便從遠處慢慢地飄來,成串地從我家工場后港仔駛過,船上點著油豆般的煤油馬燈,盞盞燈火映照在水面上,似天上銀河上的繁星,忽閃忽現(xiàn);船過后留下陣陣漣漪,猶如片片碎銀灑落在河面上。
船上老婆婆穿著閩南傳統(tǒng)的開襟粗布服,站在船的后部,展開雙漿“伊伊呀呀”地撥開水面;船頭穩(wěn)健地站著一老漢,選好捕魚有利地形,手一揮,把一張網(wǎng)拋成圓弧形狀,齊刷刷地落入水面,小船便向前行駛一小程,老漢便有條不紊地收起魚網(wǎng)放置于船頭,隨著魚網(wǎng)起水,從夾在網(wǎng)上活蹦亂跳的魚兒一條條取下,把驚呆的魚兒收進了有裝水的船倉里。
碼頭上家庭主婦們早就看慣了漁獵場景,依舊和伙伴們浣起衣裳邊拉家常,似乎此景應(yīng)該在此時岀現(xiàn),又似乎沒什么太在意,誰也不知道這些公婆船為何如此趕早來討生計。他們?yōu)⑾聼o數(shù)次的希望,得到是滿滿的收獲!收拾打理好網(wǎng)具,“伊呀、伊呀”的劃漿聲再度響聲,船又轉(zhuǎn)向另一個水面。
當(dāng)太陽快要落山時,一艘艘公婆船披著夕陽霞光從原路返回,站在小碼頭上高呼一下:“老貨仔,有魚賣無”,立馬從船隊中便有一艘小船調(diào)轉(zhuǎn)船頭,緩緩地駛向小碼頭;打開船倉蓋一瞧:鯽魚、鰱魚、非洲仔 、小魚小蝦……應(yīng)時河鮮便展現(xiàn)在你的面前,物美的魚貨便是你今晚下酒的最佳伴侶;價格公道,一直受到沿岸美食客的歡迎和推崇,直到夕陽西下,回到原來停泊處,漁貨也就賣完了。
公婆船就這樣來來回回穿梭在閩南大大小小的港叉里,老公婆一舉手一抬足之間的相互配合、默契的勞作,足于讓年輕一代汗顏;他們以船為家,以家為生產(chǎn)工具,常年飄泊在閩南水鄉(xiāng),有時在我心中常常會想:他們的家在哪里?大風(fēng)大浪中他們又是怎樣渡過的。
終于有一天,我的家和工場搬離了那熟悉而又讓人懷念的河邊,再沒機會看到公婆船灑網(wǎng)捕魚的漁獵場景;也沒有那么便利買到物美價廉的河鮮,心里總有那么一絲絲惆悵在里頭。幾次再回到那河邊,眼前的河里污水橫流,陣陣惡臭直襲心肺,小碼頭上浣衣主婦的朗朗笑聲早已蕩然無存,河面上時不時飄來已死的小魚小蝦兒,公婆船更是沒了蹤影。面對著賴以生存如此慘烈的生活環(huán)境,他們又將用何種方式維持生計?帶著許多解不開的凝問和掛念,常常盤旋在我腦海里。